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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她根本不可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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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总言,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同样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那天,希伯来长老来回踱步,有些焦躁地抓挠着头顶散乱的白发,那垂下来的白胡子随着面部表情的变化一翘一翘的,相当滑稽。

他瞥了眼旁边那个跟滩碎裂的史莱姆汁儿一样,缩在角落里,无神地望着洞顶,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你个混小子倒是说句话啊!怎么让我一个老头子遭这罪?

蜜雪儿那双楚楚动人的血色双瞳一只死死盯着他,他移动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那双眸子里还不停地往外冒着水花,朦朦胧胧的,就像醉里看花,串成珍珠的雨线。

希伯来长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满头黑线。他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想拿把刀把自己捅了算了。

本来是一件好事儿,这丫头自从三百年前被带回来,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但……

那女孩倔强的小脸上泪水哗哗滚下,跟雨水打在玻璃上一样。她咬着一边的樱唇,脸颊微微鼓起,看希伯来的神情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丫头,你……你是冲动了,一时兴起,再回去好好想想……”

希伯来长老几次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吞了回去,最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没有!”蜜雪儿带着哭腔说道,声音不大,但字咬得很重。

“我为什么不能做她的妈妈,为什么?”

“我可以照顾她,养育她,给她做最好吃东西,给她穿最漂亮的裙子,教育她,看着她长大……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个丫头懂什么?你会做那别人不会做?这世上的事你想怎样就怎样?你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你知道这孩子的状况?你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谁?你知道跟这孩子产生纠葛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你承担得起吗?”

希伯来长老似乎耐心耗尽了,开始了他惯常的骂骂咧咧,不过就像长辈对晚辈的斥责那样,语重而心长。

蜜雪儿被这些话说得愣住了。她两只白皙的小手颤抖地交叠在心口,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吐出很细很细的声音。

“我,我只是想照顾这个孩子,我只是……”

“唉!”希伯来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丫头你要真想抚养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条件。”

还在嘟囔着什么的蜜雪儿听到这话猛得抬起头来,小嘴惊讶地张开。她那双红宝石似的瞳孔张得更大了,隐隐闪耀着惊喜的光泽。

她又紧紧盯着希伯来长老那布满白胡子的老脸,等待着他的下文。

希伯来长老被这副动人模样看着,心头狠狠一颤。他觉得,自己这十万多年,真活值了!

他的嘴角勾起,不过在那浓密的白胡子的遮掩下一点都看不到,只是嘴边的胡子翘了翘。他真像只老狐狸。

“最起码,丫头你得呆在族里,哪儿都不许去!”

蜜雪儿咬了咬牙,低下头,没有回话。

“呵呵,丫头你不说话,老头子我可就相当于你默认了。”

蜜雪儿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那刚刚垂下的握紧的小拳头,在微微颤抖。

“族里也没啥不好的不是,安全还方便……”

“没事来看看老头子我……”

“小家伙们也能在一块玩,多好……”

希伯来长老有心虚地补充说着,但有些语无伦次。他尝试着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真没什么好理由,而且蜜雪儿仍旧低着头,还是一句话不说。

他可劲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

你这个臭丫头也太不尊敬长辈了,也太尴尬了。丫头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孤寡老人当久了,都不善言辞了。希伯来在心里默默嘀咕着。

比如,他一个半截身体都入土的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

“咳咳,这孩子!”希伯来长老大声招呼了一下,“这孩子可厉害喽,这个小丫头在蛋壳里住了十万年唻。”

“十、十万年,这怎么可能……”蜜雪儿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她噌地抬起头,好看的眉毛皱起,眉宇间全是担忧和不可置信,之前的忧虑和内心的矛盾仿佛都瞬间烟消云散了。

于是希伯来长老又一次被那双红宝石瞳孔盯住了。这次闪烁的是急不可耐的光彩。

“嘿嘿,怎么可能,那指定不可能!”希伯来长老冲着蜜雪儿挤眉弄眼,两条白眉毛蠕动着,像是在跳脱衣草裙舞。

“看看萨姆那小子,才多在蛋里待了几百年,那脑子就成一团浆糊了。这要是待个十万年,不得成化石了。”

“不过这小丫头确实错过了三百年的最佳孵化期。五百年?一千年?老头子我可不晓得。”

“所以说,丫头啊,这孩子不仅长得怪,身体和神志都会有很大问题,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希伯来长老似乎还在谆谆善诱地想让蜜雪儿放弃。

蜜雪儿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她用袖子随便抹了把脸,把那些软弱的泪水擦去。就是那张漂亮的脸蛋被抹就成了大花猫。

她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我,我不会后悔的。”

“这小丫头的食量可能不是一般得大。”

“我,我不会让她饿着的。”

“这小丫头可能不会认你。”

“我,我认她就行了。”

“这小丫头……算了!”希伯来长老无奈地耸耸肩,“反正老头子我说什么丫头你也不会听了。”

随后他便把那个木盒交给了她。

“这是,什么?”看着盒里那神秘的玉珠,蜜雪儿蓦然有种恍惚之感。

“这个小丫头有点特殊……这是这小丫头的命…很重要的东西,切记好好保存……”

……

蜜雪儿抱起盘成一团睡熟中的白小礼,谨小慎微的轻柔动作像是捧起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生怕把小家伙从睡梦中惊醒。

接触到这孩子后,蜜雪儿觉得和这孩子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联系更深更紧了。与这孩子的相遇,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

“那这孩子的父母……”

“这孩子的母亲,不正是丫头你吗?”

希伯来长老冲蜜雪儿眨了眨眼,像个老顽童一样装傻充楞道。

蜜雪儿茫然地看了看怀里的幼龙与眼前的老人,还想问什么,但希伯来长老不是摇头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那,希伯来长老,啊,还有亚伯拉罕大哥,我就先、先回去了。”

蜜雪儿冲面前的老人和已经躺在酒瓶堆里的酒鬼依次深深鞠了一躬,向着洞门外走去。

“去吧,去吧!”希伯来长老挥挥手,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等等!”在蜜雪儿即将出去的时候,被希伯来长老叫住了。

“让这混小子送你回去”,他背着手,他往那个酒鬼身上踢了几脚,“灌,灌,回来就知道喝,给老子起来!干点正事吧,亚伯小子。”

亚伯拉罕从那堆酒瓶里站起来。散乱的黑发像杂乱的水草,掩盖了他的整个面容。

他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走到洞门口,毫无感情地留下一句“走吧”,就出去了。

只是在经过蜜雪儿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在她怀中那只幼龙身上停留了片刻。

蜜雪儿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怀里的粉白色肉球团,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是那天的全部经过了。

但蜜雪儿不知道的是,亚伯拉罕回来之后,刚进洞口,看到了诡异而又喜感的一幕。

一个老头,头发白花花的,眉毛白花花的,胡子白花花的,居然打着拍子,点着脚步,摇头晃脑地在跳舞?!

如果白小礼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惊,原来猫王的舞姿居然已经传播到异世了吗!

希伯来长老一边扭着他那老腰,一边“嘿嘿哈哈”的乐呵个不停。那留到腰间的白胡子飘扬起来,简直比白小礼的尾巴还要欢儿。

相当怪异的一幕,像是邪神献祭的癫狂仪式。

亚伯拉罕眼神古怪地看了一会儿, 才开口说道:“有些人类似乎经常这么干,他们这样召唤邪神。”

“嘿,老头子我还真希望有邪神来呢,还能尝尝啥滋味。”

希伯来毫无羞耻感地说道。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

“咳咳,你小子什么眼神!我外曾孙女第一次主动来看我,我高兴,咋地了!”

“呸呸!”他可笑地揪了揪胡子,“什么外曾孙女,就是曾孙女,没的差!”

“人家并不是来看您的。”

“胡说八道,来了不看我,看谁?看你?你个酒鬼!”

亚伯拉罕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继续回到他的那堆酒瓶中躺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酒来,继续灌着。

“其实那孩子由雪儿丫头照看,也算是最好的了,总比你这个酒鬼强。”

亚伯拉罕没有说话,直到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冷不丁说道:“你骗了她。”

希伯来长老没有搭声,在他停止跳舞后就在一把藤椅上坐了下来,寂寥的模样像是无人问津的独居老人。

“蜜雪儿,嗯,小姐,她察觉不到,但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孩子灵源残缺破损到无法挽回的局面。”

“常理来讲,她根本不可能活着。”

“老头子我从不骗人!”

“但至少你隐瞒了很多。而且,十万年,那是真的?”

“那不过是老头子我逗弄雪儿丫头的,你小子不会也信了?”

“十万年我是不太信,但一定是漫长的岁月。不是这样的话,那孩子的灵源不可能碎裂成这个样子。”

“……”

“而且那珠子……您隐瞒不说也没关系,我也不关心。我只想问问,幼龙在蛋里存活的岁月,最多能有多久?”

“你小子心知肚明,何必再问我这糟老头子。”

“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罢了。”

“没有提供生命力的话,最多一千年;要是有生命力的温养,也就三千年。”

“是吗……”

“别想那么多了臭小子,明天去看看菲娜丫头吧。”

又过了一会儿,在老人坐着的角落里,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艰难啊,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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