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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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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冻土的主峰之巅,仿佛有人削了一刀似的,山尖被削成了一处平整的截面。其边缘如一条随手连成的闭合曲线一样杂乱扭曲。

这里是整个极寒冻土的最高点,穿过了弥漫的冰屑与云层,高度远远凌驾于周遭的峰峦。

在这里,徒手摘取星辰似乎不再是虚谈。如果你伸出手,会发现,夜幕下那漫天的繁星就闪耀在掌边。

不知何种物质铺成的截面平台,光滑得如同镜面一样,没有一丝的缝隙或凹凸不平,散发着黑紫色的光泽。

夜空与平台幽亮的表面相互映照。漫步其上,仿佛于宇宙银河间嬉戏。

在山巅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建筑。

四四方方围成一圈等距分布的擎天石柱撑起石质的穹顶,形成了一座雄伟的殿堂,颇似帕特农神庙的外观构造。

整个殿堂的规模都是按照巨龙那硕大无朋的体型构建的。

建筑物表面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石柱上、廊檐上以及那偌大的门扉上,都精雕细刻着各种符文和图案。

龙语撰写的颂扬史诗、歌功颂德的伟大篇章,形象化的冰雪、闪电、火焰的纹路,再到奇景山川、河流,怒吼的威武雄壮的巨龙……

巨大的门扉上则绘着两位身姿绰约、容颜绝美的少女。一人的黑发如同深夜的墨色,一人的白发如同晨曦的微光。

说是容貌绝美,只是感官直觉,因为她们的面容是模糊的,像是脸上盖着一层面纱。但是凡是见到的人都会无端产生这样的直觉:她们的美貌已经超出了生命的理解范围,无需质疑,这就是人所追求的美的终点。

她们相对而立,各处一边,闭目而双手十指相扣,额头紧紧贴在一起。

整个画面既显得庄严、肃穆,又饱含浓浓温情。

那左右两扇古朴石门中间的深邃缝隙毫不留情地将她们从中隔开。

从殿堂门扉处笔直延伸出去的那条路上,两边排列着一座座真实比例的巨龙雕像。

雕像栩栩如生,形态各异。这是这个族群已然逝去的先辈的塑像。

每一座雕像都证明着极寒冻土某位巨龙存在的曾经,也证明着他们逝去的现在。

雕像围成的这条通往圣殿的路,被称为幽照小径。据说是那位黑夜龙神所起的名字。

走在这条反射着幽幽黑光、能照见自己形象的路上,走在这条被祖辈凝视的路上,走在这条通往这座被称为初生圣殿的路上,你是否会感到羞愧和自责,抑或问心无愧,又或者无知无觉呢?

不得而知。

龙眠谷如果被认为是逝者长眠之地,是死亡的归宿,是终章与结局,那么初生圣殿,就意味着生命活力迸发的源泉之地,是成长的起点,是起始与绽放。

生死犹如一个轮回,构成了尽善尽美的乐章。

这个有始有终的圆圈,谁也跳不出去。即使能跳出去,也不过是永恒的孤独与虚无罢了。

每一代,每一条初生的幼龙,在这里接受长辈的洗礼,觉醒灵源,显现真名,同时被记录到族谱姓氏里,开始漫长的生命之旅的第一步。

这里同时也是祭奠逝者、祈告神灵的庙堂。

黑夜,晨曦,还有冰霜,是这里三位神灵的名号。

在这个山巅上所存在的一切,历经悠久的岁月,仍不曾改变一丝一毫。时间在这里似乎留不下它的足迹。

同龙眠谷一样,这里弥散着永恒的韵味。而永恒里,扩散着腐朽的味道。

当希伯来长老慢慢悠悠地推开那扇门扉,走进这座初生圣殿的时候,里面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我绝不同意!弗莉妲,你不要再说了!”

一个灰褐色头发的老婆婆厉声说道。

她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拄着一只拐杖,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几下,发出砰砰的声音,以显示她态度的坚决。

“这是在亵渎族群的尊严,亵渎三位神祗!我绝不允许我掌管的圣殿发生这种事情!”

“可是,姬玛长老……”

“我们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她又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满脸的皱纹深深地挤作一团,“自从亚伯拉罕把她带回来,我们让她住在这里,帮她的孩子孵化出来……我们做的还不够多么?”

“姬玛长老,那孩子本来就属于族群的一员,您不能……”

“是!她是属于!”姬玛长老仿佛恨铁不成钢似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她是混血,但那不是她的错!”

“但是,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呢?”

“利维坦!利维坦的种!那群生性放浪,到处撒种的海虫子!”

弗莉妲轻轻叹了口气,“但至少孩子们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不应该什么?先不提希伯来那个臭老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异种,就算我们允许那丫头的孩子进圣殿,但其他人呢?”

“你让老婆子我怎么向族里其他人交代?怎么……”

“呦呵,姬玛妹子,什么事儿提起老头子我来啦?”

希伯来长老大摇大摆、痞里痞气地走进来,在姬玛长老和弗莉妲长老身上瞅了瞅,咧开嘴嘴嘿嘿笑起来。

“老头子我可不臭!”他装模作样地抬起胳膊嗅嗅腋下,“嘿,香着哩!是我曾孙女身上的味道!嗯~”

弗莉妲对着希伯来点头示意。

而姬玛长老则不满地哼了一声,“臭老头,那不是你外曾孙女吗?”

“没差!”他随意地摊开手,一脸无赖的表情,“诶,老头子我说是曾孙女就是曾孙女!”

“哼!就算是,那也不……”

“老头子我可管不着别的,反正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希伯来长老表达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

“你别忘了,族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血亲死在那些腥臭的烂肉手里!”

姬玛长老直接把拐杖拿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颇为无赖的老头。

“你要这么做,绝对无法服众!族群现在已经到了很危险的时刻,你再这么做……”

“哎,老头子我不在乎!谁有意见,叫他直接跟我说!咱比比谁拳头大!”希伯来长老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再说了,这跟雪儿丫头有什么关系!”

“你,你……”姬玛长老气呼呼地说不出话来,“既然这样,那两个孩子的洗礼,老婆子我也就管不着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她的拐杖砰砰砸着地面,一下比一下重。

似乎是被某个无赖老头气得不轻。

这老头根本没法交流!

她从前厅闪进后堂的那一刻,后面那个老头以贱贱的强调对她喊道:

“你爱管不管。你不管,老头子我来管!”

“唉,又多了两个曾曾孙女,真愁啊!还是羡慕你啊,姬玛妹子,孤家寡人一个,多轻松自在呦!”

姬玛长老打了个趔趄。

弗莉妲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等到前厅里就剩希伯来和弗莉妲两个人的时候,希伯来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唉,姬玛这丫头,小的时候,明明挺可爱的,偏偏越活越老越固执。”

他边说边摇头,一副惋惜感叹的样子。

“弗莉妲丫头,孩子们洗礼的仪式准备的怎么……啊,对了,观礼的邀请函寄出去没?得招呼几个老朋友过来,正好也到了三千年的期限了!”

希伯来长老突然想起这茬子事儿,问道。

“啊,我记得高天穹宇要来一位圣灵贤者,阳炎森巅会来一位菲尼克斯族的前辈……只是……”

“只是啥?”

弗莉妲长老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一位不速之客……”

“嗯?”

“就是姬玛长老刚刚提到的腥臭烂肉——残阳幽壑的,血源。”

“哈?”

希伯来长老笑嘻嘻的脸突然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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