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不缺正直的人,缺少的只是为了正直而行动的人。
同样的,人人都可以标榜自己所行,为正义之事。
“喂!站住,傻子回来……你干什么去,别惹事!”
兰妮特压低声音很严厉地冲凯尔特说道,几乎快吼了出来。
他们两个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
不同于跳脱好动的凯尔特,兰妮特紧紧攥住凯尔特的衣角,一动不动地默立着。
只是瞥了一眼旁边一群人对一个无辜小姑娘的谩骂的可笑闹剧,她就转过头来,不去看那边了。
她低眉颔首,脸色有些阴沉,不时还狠狠咬一下红唇。
那个善良的傻丫头!
她想去管,她想去阻止那些人的恶行,但是,她并没有那个能力,她也付不起莽撞行事的代价。
他们家没有长辈,没有可以随意寻求庇护的人。他们自己的实力也很低微,至少在巨龙这个群体里他们的实力并不强。
惹恼了那几个混蛋,万一被他们盯上,他们会像苍蝇一样在你身边嗡嗡,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除非你一直呆在洞里不再外出。大人还好……但他们往后的生活怎么办,她的两个女儿怎么办?
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她需要为她的两个女儿负责,她不能冒险。
于是,她选择袖手旁观。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她没有选择的资格。
所以她一直把凯尔特紧紧拉住,别让这个平时无论嘴上和是身体上都大大咧咧、十分不着调的家伙干什么傻事。
可惜她没有成功。这个咋咋呼呼的爆炸头黄毛多动症一样左瞅右看,脑袋摇摆个不停,还原地蹦来蹦去。在她沉浸心事的一瞬间恍惚下,他一溜烟似的从她手上飘走了。
凯尔特肩头两边各扛着一只蓝色的小龙,迈着米老鼠式的踢踏步子,笑呵呵的转过头来,回答道:
“老婆,今天我得好好露一手,难得聚集这么多人,不让他们见识一下芙兰和芙娅有多可爱,我心痛啊!”
他弯着腰笑开花的样子,贼欠抽。
没等兰妮特回应,他就冲进了人堆里,开始了他的晒女儿大计。
“嗨,大哥,你看咱的芙兰,可爱不!”他贱兮兮地握住左边肩头幼龙的爪爪挥了挥,“咱两个女儿哦,都是我老婆生的。”
“嘿,兄弟,瞧瞧咱的芙娅,漂亮不!”他又握住右边肩头的幼龙的爪爪挥挥,再次强调道:“咱有两个女儿哦,双胞胎吼!”
“哎,瞧一瞧,看一看唻,各位同胞们……”
他像是菜市场上卖瓜的老大爷,一个劲吆喝着,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自己的女儿们有多漂亮多可爱,以及,他一下子生了两个女儿的事实。
父亲很快活,可芙兰和芙娅似乎并不怎么乐意自己的爪子和脑袋被随意摆弄。
于是一个啃起了父亲的耳朵,一个揪着他的头发荡起了秋千。
在这种叫卖吆喝声中,不时夹杂着一声“哎呦”的哀嚎,可他还是乐此不疲。
这种凡尔赛做派,让这些要么是单身汉,要么唯一的子女已经去世的巨龙们恨不得往他那眉开眼笑的脸上使劲啐上一口。
巨龙们被他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视线从他们嫌弃的那个杂种身上移开了,也可能是被他挨个问来问去烦的,没精力、没心情继续进行他们无聊的伤害游戏。
也许在某些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游戏,无关紧要,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和荣誉心。
“亲爱的。”
这是一道微小、虚弱,明显有气无力的声音,但听起来相当柔和。
一位躺在轮椅上的女子对她身后的丈夫轻声说道。
她脸色很苍白,像是害了什么大病。身体瘦削松软,仿佛坐在轮椅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滩死水。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唯独那双眼睛,还在绽着生命中最后一点精光。
她费力地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惨白地如同骷髅一样——轻轻拍了拍后面推着她的那双粗壮有力的手的手背。
“我,知道。”回答她的是平常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一到不得不开口说话时才发出的那种沙哑别扭的声音。
阿瑞斯推着乔伊娜走了过来。他站在了那群巨龙和后面的蜜雪儿之间。
他那高大、强壮的体格,将蜜雪儿和阿妮娜遮得严严实实的,像一堵高墙。
阿瑞斯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面色木讷,眼色呆板。他一般不说话,也不爱说话。在巨龙当中,也算得上是性情很怪异的人了。
初次一见,你会被他那全身健美、爆炸式的肌肉所震慑,丝毫不怀疑他有那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魄力。但全族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个看着很暴力的汉子经常傻乎乎的呆在一个地方,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黑呆子,你站这里干什么,让……一边让一让。”那群巨龙里某个人似乎发现视野里少了什么聊以调剂心情的景色,有些不悦。
只是他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心虚而底气不足。
“洛基。我想!”阿瑞斯低垂着脸,晃了晃他水缸似的拳头,“怎样?”
他瓮声瓮气地吐出三个词来,不仅让人觉得听起来费劲,而且觉得他说出来更费劲。
那个叫洛基的一下子不吱声了。那群巨龙乱哄哄的议论声也很突然地停了下来,戛然而止。
某个炫耀女儿的家伙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老婆揪了回去,留下一串幸福的呻吟声。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诡异而可怕的寂静之中。
呵,一群欺软怕硬的蠢货!
乔伊娜怀里趴着一只缩成一团的小黑龙。他翻身坐了起来,小爪子揉搓着双眼,似乎刚刚睡醒。
他鬼头鬼脑地探出身子,向后看了一眼。乌黑的眼珠猛地睁大,里面闪过一道新奇的白光。
乔伊娜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把孩子摆正,防止他摔下去。她又用颤抖的手轻轻勾了一下小黑龙的鼻头,又用那虚弱但温柔宠溺的声音说道:
“我的小宝贝,看上哪家姑娘啦,这么兴奋?”
小黑龙连支吾带比划着什么。乔伊娜微笑地静静听着,时不时轻轻点点头。
她好像不忌在这么沉静的氛围中发生声音。巨门前的广场上,这时只能听见她时频时缓的喘息声、轻笑声以及他们母子俩正在说的悄悄话的碎语声。
被捂着耳朵的白小礼突然没来由地感到身上生出一阵恶寒,好像有谁在偷窥自己。
像是一个“危”字毫无征兆地从脑门上冒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