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礼称呼希伯来长老为白老头,是因为这这个老家伙全身都是白的,白眉毛,白头发,长长的白胡子,还有身上套着的白罩袍。
别的人都是盛装打扮,光彩华丽,偏偏这个老头,身上的袍子跟穿了几百年,然后漂洗了几百年似的,是褪了色的那种昏白。
看起来像是个很随意,很和蔼,还很逗比的那种老顽童。
这种人一看就让人容易亲近、容易相处的。
白小礼是这么想的,但她很奇怪臭妈妈对白老头的态度。臭妈妈总是以很恭敬的态度对待这个老人,似乎还刻意保持着距离。
一路上,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笑的跟盛开得如菊花似的。他绕前饶后的,隔一会儿就要用很亲切又很谨慎的语气问蜜雪儿:
“雪儿丫头呀,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雪儿丫头啊,有什么需要老头子我帮忙的?”
“雪儿丫头呀,累不累啊,要不要老头我帮忙抱一下这两个小丫头?”
……还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老头每问一句,由于沙哑着嗓子不大能说出话来,臭妈妈总是很郑重地摇头或点头,然后对着白老头深深鞠一个躬。
每次臭妈妈鞠躬的时候,白老头总是露出恐慌的表情,慌张地摆着手,嘴里呼呼吐出几声哀叹。
一个敬重的过分,一个在烦恼对方表现出的如此疏远的关系。
白小礼是觉得两人相处的方式挺怪异的,最起码,不太正常。
随着队伍往前走,那大得如同分隔阴阳的峭壁一般的巨门,看得更加清晰了。
上面雕绘的一黑一白发色、双双手十指相扣、抵额而立的两位少女——尽管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形象更加鲜明和光彩夺目了。
白小礼看着两扇巨门上各自一边描绘的少女形象,陷入了沉思。
巨龙的建筑物上雕绘的形象和画作,不应该是威武雄壮的巨龙吗,就跟两旁的雕像一样,为什么是两个看上去秀美的小姑娘?
若是臭妈妈所说的灵源态形象,那为什么她们的头上没有画犄角?据说有些巨龙也喜欢把尾巴露在外面,但也没有画尾巴啊?
而且,为什么那个黑发的少女,感觉看起来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白小礼苦苦思索了一番。
臭妈妈,臭娜娜,巨门前看到的那些陌生面孔……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出生以后并没有见过黑头发的女性。
另外看着那个白头发的少女,她感觉……有一种悸动在自己的身体的某处升腾而起,像是害怕、惊怒、暴躁、悲伤之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情绪。
真是够怪异的。
初生圣殿的巨门是从来不会开阖的,与其说那是门,它更像是巨人的高耸城墙。大家从两扇巨门之间的门缝中鱼贯而入。
两扇门之间的门缝,是幽深峡谷中的一线天。
环境变得昏暗了。众人似乎都注意保持着安静,连脚步声都变得轻微了。行进一段距离后,豁然开朗一般,三色的圣洁荧光充斥着人们的视野。
大厅到了。大厅里简朴而空无一物,空旷而高远。穹顶和四周的墙壁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大厅里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前方的、左手边以及右手边的三座山丘一般的、有层层阶梯的圆台形祭台。祭台上面各有一座高大的神像。三色的荧光就是从神像的表面散发出来的。
正前方的神像,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晕,是一位冰蓝色长发的窈窕成熟的女子形象。
左手边似乎是巨门上刻绘的黑发少女,右手边则大概是那位白发女子,分别散发着暗黑色与洁白色的光彩。
神像也都没有犄角,尾巴或是翅膀之类的巨龙们的体貌特征。
三色的光晕交织在一起,投射在大厅的中央,呈现出童话般的缤纷迷韵。
神灵不可直视其貌,故而神像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至于神像的姿态与动作,无法言明。
当你初看一眼,你会发现,神像似乎活了一般变换着千姿百态的动作,像是一幕千手观音的幻象;而如果盯久了,眼前的视野就会呈现出墨渍混入清水状的混沌迷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是对神灵的不敬!
白小礼的眼睛现在就开始晕乎乎地转圈了。
看了这么久,她终于确信了,那个黑头发的少女——巨门上的刻绘与神像的形象,她绝对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而右边那个白发的神像,她只是瞧了一下,眩目的炽烈白光就在眼前炸开了。
那白光像是来自神像,又像是来自神像的背后、来自更加遥远与未知之地,更像是从她自己的记忆中,自己的灵魂深处,突然迸起乍现的。
白光宛若一柄锋利的长枪,陡然地、决绝地**了她的胸口,在她的身体里炸裂,肆虐,撕割。她的身体被破坏地七零八落的,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无际的黑暗,她的意识也像被泯灭一样无法再感知到任何东西,哪怕是——疼痛。
就是一瞬间而已,白小礼从某种恐怖的状态中惊醒。意识恢复了,身体完全了,耳边又重新响起了周边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她张皇地四顾,眼珠不正常地眦裂着,浑身吓出了冷汗。那一刹那,她的呼吸停顿了,她已经死了!
在蜜雪儿肩头的另一边,曦乐照往常那样用那双红眸子盯着她,眼瞳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变得暗淡了,似是略有深意。
大厅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状况,什么都没发生。人们聚集在大厅中央,神情肃穆庄重地聆听着站在前面高台上,以一种更加古老,更铿锵有力、富有韵味的语言,诵读着经文或是什么开场宣言的姬玛长老。
白小礼很难听懂她在讲什么,偶尔她能在其中分辨出几个词语,像是:奉献……守护……
站在人群外的那三个客人中的那个很小很小的彩色头发的女孩,她的彩色眸子凝视着白小礼。
她微笑着,歪着头。她耳朵处覆盖着的彩色翎羽,也像小翅膀一样扇动着,随着女孩蹦跳着,仿佛马上要飞起来一样。
她冲白小礼招了招小手。
白小礼也不明所以地、机械地冲她挥了挥爪爪。
“小礼,怎么了吗?”蜜雪儿轻声询问道。
白小礼摇了摇小脑袋,想把那股突如其来、又突兀消失的恐怖战栗感甩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