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蓦然转头,看向身边。
什么都没有。
枯黄的树叶晃悠悠地落下。
气流在她背后浮现。
修女并没有因此松懈,黑白的魔炎从周身向外爆发,瓦片碎裂着飞出。
玛利亚从尚未散去的黑炎中后跳而出,落在另一个房顶上,紧紧盯着前方。
黑炎消散,人形出现在视野之中,气流抽搐般抖动,几近崩溃。
这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玛利亚可不会傻傻地等它恢复。
银发少女镰刀上扬起黑炎,遥遥地斩出,火焰呈现蛇形盘旋着冲向人形,前端犹如蛇头般张开大嘴,咄咄逼人。
人形举起左手,黑色的魔力花瓣一般层层绽放,形成圆形的屏障。
蛇焰缠绕于屏障之上,长条的躯体收缩发力,蛇头凶猛地噬咬着花瓣。
花瓣在黑白的火焰下一层层枯萎,些许火苗已经钻入屏障的缝隙。
身处包围中的人形放下左手,抽动的身体已经逐渐稳定。
黑色屏障逐渐被碾碎,魔力之间狂暴地冲突,黑白的巨蛇与亵渎的神力纠缠着升起,化为通天的魔柱直插云霄。
有如太阳般闪耀的十字星在云端膨胀,短暂的静默后是震撼着耳膜的音爆,火烧般的云层被一扫而空,耀目的光辉盖过了真正的太阳。
数秒后,冲击波才呼啸着撞向地面,彩旗剧烈晃动,曾经祥和的铃铛声现在如同报丧般共鸣。
拉卡夏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望见这个壮观的神迹,所有人都放下手中所做的事情,惊惧地仰望着天空。
警戒的卫兵缓缓放下昂起的枪口——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干涉的了。
依傍着山势的大教堂顶,温暖的书房内,白袍的阿梅利亚掀开窗帘,双眼担忧地望向远方。
“我超……”
借着公园的自来水,正在拿着毛巾擦拭污泥的裸身男人看着魔柱升起,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感叹道。
一旁凑在一起蹲着打牌的执行官们也放下手里的牌,呆呆地望向爆裂的十字。
“等等,你个瘪三想趁机出千是吧!”
安东尼奥突然暴怒地大喊,指着一个执行官。
那个执行官放下手里偷偷换的牌,装作四处看风景,吹着口哨。
——
女孩的裙摆在冲击波下剧烈地鼓动,玛利亚左手拨开眼前飞舞着的发丝,右手握紧刀柄。
在空中爆炸是修女故意引导的,这种级别的魔力若在地表爆发,起码能夷平这个街区。
她现在关心的是敌人有没有被消灭。
理论上直接被这种攻击命中,不死也得掉半条命,但对方那诡异的形态不得不让玛利亚加大警惕。
“飒——”
短剑擦着修女的后脑勺飞过,显现于背后的气流被冲散,裸着上身的男人跃上房顶,身上的纹路亮起。
“除了躲在远处狙击就是跑到背后偷袭……我应该夸你真像你的主子吗?”
人形出现在不远处小教堂的塔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格曼活动筋骨,骨节噼里啪啦地作响,带着讽意大声道。
“老师。”
玛利亚惊喜道。
“战斗的时候长点记性啊……你又不是没和化身打过,这些家伙喜欢搞背后偷袭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虽然我教过你凭借直觉战斗,但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判断。”
格曼教导道,手中再次凝聚起短剑——这是执行官们的基础法术[裁决剑·Referee's Dagge],能够快速构造出短剑状的武器,和[拔魔钉]一样,都是对异端魔法。
“是的……的确是我欠缺考虑了……”
如果老师没有及时赶到的话,那么刚刚恐怕就被敌人得手了——以它的释放速度和威力,先前那种规模的一击足以使修女陷入短暂的无法行动中。
“不过对手竟然是意识体吗……并非是本身,而是将精神外放投影于物质界……恐怕正体已经不是人类了……莫非是高级眷属?”
格曼若有所思地讲解道。
“下一步怎么做?”
玛利亚低声问道。
“唉,独立思考啊独立思考,不要老是问我,应该提出自己的意见……”
格曼弹了一下银发女孩的脑门,目光看向高高站立的人形,它身形在风中颤抖,并没有出手的意愿——或许是等待着下一次偷袭。
“我的意见嘛……到此为止,避免交战。”
格曼说道,玛利亚惊讶地看向他:
“这是为什么!?对方起码是异端的头目吧,怎么可以放过?”
“看嘛,不是有自己的主见吗?
神父耸耸肩:
“但这里可是居民区诶,以敌我的实力,若是在这里展开战斗,恐怕最少会波及四个街区吧?”
“对方也不是能够快速解决的敌人……第一要务是保持拉卡夏的安定确保盛典顺利举行,要是想和它打,起码也得拉一个驱人结界来。”
“看对方的样子,这种灵魂出窍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综上所述,我们还不一定能打起来。”
格曼手搭在嘴边,对着人形喊道:
“喂,二对一哦,你打还是不打,给个准话!”
人形默默地看着两人,魔力节节攀升,玛利亚见状连忙举起长镰准备应对,格曼倒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在魔力即将达到顶峰时,像是开玩笑一般,骤然熄灭,人形看着银发女孩的防御姿态,歪歪头。
歪头着的人形渐渐崩坏消逝,化为寻常的气流融汇于空气中,掀起的微风里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讥笑声。
“离开……了?”
心中激起的厌恶和敌意逐渐减弱,玛利亚不确定地说道。
“离开了,灵魂出窍保持不了长时间的战斗,物质界会不断地排斥它的精神体,不然这种状态也太离谱了。”
格曼收起[裁决剑],轻松道:
“打不到,还到处跑,哪怕被杀掉对于原主而言也不过是陷入沉睡,如果能随便使用的话,恐怕他们都敢打进小教会了。”
“只是就这样让它离开……未免也太……”
玛利亚还是耿耿于怀。
“这样打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这是暗影兄弟会第一次现身,现在起码知道了一部分情报……”
格曼解释道。
“反倒是你,吓了我一跳……那个爆炸的规模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吧?你知道接下来教会为了掩盖这种事情要做多少功夫吗?”
神父指着天空,苦笑着。
原本云蒸霞蔚的天空,硬生生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看去壮观无比。
“至少没有在地上爆炸。”
玛利亚神色淡然,澄蓝的瞳孔看向左下。
“是啊至少没有在地上爆炸……不然你就要被考虑是不是异端派来的间谍,关进大牢了……”
格曼扶额叹气道:
“你也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道……不要每次都大开大合的……多数时候可都是隐匿战……可不是让你来放烟花的。”
“打起来就忘了……”
修女小声道。
“要保持思考……所以我说你可还不够格。”
格曼转头看向另一边——几个黑影正起跃着赶来。
执行官们——其中一个就穿了条裤子,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接连落在两人所在的房顶上,为首的安东尼奥问道:
“发生什么了前辈?”
“哟,你们来了呀,架都打完了你们才来,恐怕尸体都凉了。”
格曼皮笑肉不笑。
“谁叫这地七拐八拐的……我们这两条腿也长不出多的啊……”
安东尼奥谄笑道:
“这规模起码是个大鱼吧?怎么样,拿下了吗?”
他没问谁胜谁负,因为这种事情对于格曼来说没有问的必要。
“是条大鱼……但是是精神体,在这种情况也打不开,就姑且放它跑了……你们几个分两队,一队协助处理现场,一队回去报告小教会……我过会回来。”
格曼吩咐道,执行官们分为两队,一队向受袭的街道跳去,一队朝着教堂区跃去。
安东尼奥和裸身执行官以房屋为落点,向大教堂跃去,风声在耳边鼓动,面色沉硬如铁。
“我们为什么不坐车去。”
裸身执行官冷冷问道。
“你的对,安杰罗,我们为什么不坐车去。”
安东尼奥冷冷回答道。
两人从房顶跳下,冷冷地落在街边,引得行人频频侧目——这种行为艺术挺难见的,何况还是刚刚那幅景象后。
安东尼奥冷冷地招手示意出租车停下,安杰罗身上未干的水冷冷地吧嗒吧嗒流。
一辆出租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执行官打开车门,钻入后排座椅。
安东尼奥向司机递出一赛斯太尔斯,冷冷道:
“教堂区,不用找。”
“额,还少一阿司。”
司机在后视镜中看着奇怪的乘客,尴尬地提醒道。
“你还有钱吗?”
安东尼奥闻言,冷冷地转头询问安杰罗。
“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裸着上身的安杰罗拉出空空如也的裤兜,翘起二郎腿,冷冷道。
“……审判厅办事,紧急事务!”
安东尼奥沉默了一瞬,亮出执行官徽记,冷冷地厉喝道。
司机看到徽记后不敢多话——就算不是审判厅,看着也不太正常,这种疯子在最近还是挺多的——准备接过那一枚铜币。
安东尼奥却把徽记和铜币一齐收回塞进内兜里,冷冷地重复道:
“审判厅办事。”
黑色的出租车朝着洁白的大教堂出发,在蜿蜒的山路上飞快地驶过。
玻璃车窗中显示出两位正襟危坐的执行官,面色沉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