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圣经》里祈祷的经文，气势却像是要和主干一架。
真有前辈风格啊……
咒文在安东尼奥掌中凝为法阵，汹涌的烈火化为猛兽的形象，张大嘴冲入魔物潮里，不净子被卷入焚毁，开出一条小火燃烧的道路。
但下一秒，空白迅速被新的魔物补上了。
敌人太多，太多了。
不远处的执行官大吼着，手中的霰弹枪发出轰鸣，但他已深陷包围，几头不净子被打成残渣，可更多的不净子扑来，执行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下。
这也会是接下来他们的结局。
规模巨大的敌人分割了执行官们，令他们陷入各自为战的苦境里。
他们的火力有限，尽管有教会的流星奥术支援，但仍力不从心。
这应该让一支机械化师团来阻击，而不是一群擅长游击的轻装特种部队。
安杰罗咬着牙，把左肩膀上的尖刺拔出，右手哆嗦着，从腰间的挎包里取出一个针筒，扎在左手腕上。
推动活塞，血红色的液体注入静脉，随着血液循环流往全身。
左肩的伤口奇迹般飞速愈合，安杰罗满头大汗，不停地喘气。
“你用了四针，已经超过安全值了。”
安东尼奥把大口径手枪塞进一头不净子的嘴里开火，它的脑袋西瓜般爆开。
他贴在安杰罗背后，冷静地说道。
“我不超过安全值，我就要死翘翘了！”
安杰罗大喊着回应，长剑格开魔物的利爪，再顺势一剑刺出。
魔物软面面地倒下，安杰罗一抹脸上的血，呢喃道:
“真踏马无穷无尽啊……”
眼前魔物数量多到了绝望的程度。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死之前也得多拉几个垫背，起码让它们嚼我尸体的时候能蹦颗牙下来。”
安东尼奥的手枪不断发出烟火，腾跃而起的魔物们纷纷被打飞。
“咔哒，咔哒。”
安东尼奥接连扣动扳机，枪口只传出无力的击锤声。
他无奈地把手枪砸进魔物的血盆大口里——还连带着一颗手雷。
火团在魔物群里炸开，一块破片擦着安东尼奥的脸飞了过去。
“羡慕你还有那么足的气势……”
安杰罗有气无力道。
安东尼奥轻笑一声。
“喂喂，你看那边那个，好像不太妙的样子。”
安杰罗突然又说道。
安东尼奥跟着扭头，看了过去。
魔物们畏惧地避开一条道路，一道格外庞大的身影缓慢地走来。
目测身高起码超过五米，是罕见的人形不净子，它右手拖拽着一根路灯杆子，支架上还插着一具执行官的尸体。
巨魔狰狞贪婪地张开裂口，腐蚀性的涎水从嘴边滴下，在地面上散出青烟。
“你还有什么能用的吗？”
安东尼奥问道。
“没有，弹药见底，魔力见底。”
安杰罗干脆地回答道:
“哦，我怀里还有半个酱猪肘，不过我觉得它应该更想吃我们一点。”
“那我也差不多……背水一战咯。”
安东尼奥反而是坦然了，拔出最后的匕首，摆出架势:
“总得死得像个人样。”
巨魔仰天长啸，一股恶臭从嘴里溢出，它大步冲锋，肥硕的肚腩一晃一晃。
路灯杆被高高举起，悬挂的死尸如旗帜般荡动，巨魔的身影笼罩了手有寸铁的两人。
安东尼奥握紧匕首，喉结涌动，吞咽了一口唾沫。
“来吧来吧大块头……”
安杰罗在身边碎碎念。
巨魔逼近，电线杆眼见得就要砸下。
突然，曳光的炮弹从背后驰来，巨魔的胸膛被穿出一个大洞，随后是密集大作的枪声，沉重的弹幕打碎了巨魔的上半身。
上身化为血雾的魔物倒下，电线杆落在两人的身边。
执行官们讶异地转身，只见白色的巨人们在倾泻的洪光里出现，如是《圣经》里的救世骑士从壁画中踏出。
它们的盔甲轰鸣，漫天的蒸汽混杂着魔力排出，白漆的装甲上涂着红龙缠绕圣剑的徽记。
微微发热的火炮从肩甲后滑下，为首的白骑士头盔敞开，露出一个金发男人的面孔。
他张开口，声音在喇叭下带着轻微的电流，清楚嘹亮地传遍整个战场:
“圣乔治骑士团，莱斯特灵公爵，抵达战场。”
男人的面甲嘭一声落下，铁盔上红光闪现，嗓音嘶哑:
“愿上帝保佑，使公正的火常轮转于我的剑上。”
白骑士们整齐地从腰间圆柱型的剑筒里拔出大剑，尖锐的摩擦声和火花随着拔剑传出。
白骑士们齐声道:
“哈利路亚！”
洪光逐渐熄灭，骑士们手里的大剑燃起白色的光焰，魔物们惊惧着后退。
白骑士们举起大剑，迈动钢铁的双腿，震撼着大地冲锋。
他们进入魔物的潮里，如光刺入黑暗，凡所到之处，亵渎尽皆退散。
安杰罗呆呆地看着白骑士们从身边冲过，仰望着那些身高不亚于那头巨魔的铁巨人们，看他们在魔物潮里挥动大剑肆意砍杀。
“圣乔治骑士团……”
安东尼奥低声重复道。
这是正教廷在现代为数不多仍保持编制的圣骑士团之一，以千年前退治魔龙的屠龙圣人圣乔治为名组建的军队。
传说圣乔治与圣龙法芙纳为伴，远征已然消失的中庭，数次将世界从毁灭的边缘拖回，极大扩张了正教的影响力。
也是唯一一个生前就受封圣人的教徒。
其功绩传遍世界，哪怕是在遥远落后的不列颠，也流传着他的事迹。
而圣乔治骑士团原本是对龙种狩猎军队，但在龙种几乎绝迹的现代，他们完成了转型。
与仍坚持使用冷兵器的教宗骑士团不同，他们成为了机甲部队，作为教廷的中坚力量活跃于正面战场上。
“麻蛋，总算能喘口气了。”
安杰罗撇下匕首，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远处的白骑士们有条不紊地清除着魔物。
黑暗正在退去。
黎明将至。
……
……
这里是哪里？
玛利亚迷茫地在森林里走着，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不对，我是谁？
银发女孩愈加迷茫。
我，好像是在战斗来着？
她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礼裙，裁剪得体，仿佛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对，我是来……
赴约的？
一个念头模模糊糊地挤进了脑海，玛利亚扶着额头，眼神茫然。
不对，不对，这里不对劲！
唐突的危机感炸开，修女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武器。
不对劲，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本能地觉得诡异。
白皙的手掌里空间微微地扭曲，一把长柄状武器挣扎着凝聚。
但随后，周围的树林欢笑着，走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少女，她们披着白裙，像是林中的仙女。
少女们嬉笑着打闹，气氛热烈，手里还捧着花束，像是要参加一场聚会。
她们见到了银发女孩，惊喜地掩嘴:
“呀，是玛利亚！”
少女们涌上来，亲近地挽住玛利亚的手，如同是多年的老友。
玛利亚刚凝聚成型的武器瞬间松散，警惕的心也在少女们的凑近而沉沦。
修女昏昏沉沉，在少女们的环绕下，被动地往前走去。
玛利亚睁大眼，想要看清少女们的面容，但她们的脸上仿佛覆盖着薄纱，看不真切。
仔细一看，周围也覆盖着一层白雾，超过五米，就是一片白茫茫了。
明明没有太阳光，但却看的很清楚……
等等，太阳光是什么？五米又是多远？
银发少女思绪愈发混沌，记忆像是在脑子里打架，越是思考就越是疼痛。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玛利亚强撑着，努力维持思考。
“玛利亚傻了？我们是你oyutdkyslutd啊。”
一个少女似乎被玛利亚逗笑了。
“我们要去聚会呢，一直唱歌，一直跳舞……没有忧愁，也没有打扰……”
少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前一刻是动听的嗓音，后一刻是含糊的魔音。
聚会？
哦，聚会啊，我要去参加聚会。
玛利亚突然回想起来，思绪愈发清明。
一直唱歌，一直跳舞，没有忧愁，也没有打扰……
魂思雀跃着，仿佛女孩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修女也跟着激动起来。
嗯……好像，现实里也有谁对我说过这句话……
癫狂的面孔，黑金的瞳孔，流出的血泪……
光怪陆离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头痛欲裂。
玛利亚面露痛苦，身影再次模糊了起来。
“玛利亚？玛利亚？”
少女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一双轻柔的手摸上她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啊，还在被恶梦折磨……”
恶梦……恶梦？
对啊，这里才是现实。
现实？现实？
什么是现实？
“不要苦恼，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跟我们来，跟我们来……去到没有痛苦的乐园。”
少女们轻声诱导着，玛利亚的大脑越来越放空。
啊，只要不去思考，就没有痛苦了……
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下去。
玛利亚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流失，她渐渐从手握伟力的降格者变为一个普通的女孩。
记忆也愈发模糊，最后被白雾掩盖。
玛利亚脸上的痛苦消退，取代而之的是无拘无束的笑容，她也欢笑着，融入了少女们。
白裙少女们簇拥着黑裙的女孩，离开幽静的森林，走过湿润的草地，不远处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庭园。
花圃里生长着白色的小花，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味。
在庭院中央的雕花木椅上，坐着一个红裙的黑发少女，她的面容是如此清晰，手肘撑在圆桌上，明亮澄澈的黑瞳望向玛利亚。
她身侧的圆桌边还有一张椅子，上面落着白色的花瓣，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黑发少女眉眼美好，抿着嘴坐在那里。
恍若故人。
“你好。”
玛利亚喃喃道。
“你好——不是初次见面哦。”
黑发少女调皮地笑着，打趣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