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htim cf'ayak ’vulgtmm, vugtlagln vulgtmm!”
阴暗潮湿的仓库内回荡着魔鬼低语般的诡异音节——那是不属于任何已知语系的亵渎之言。
几十道身着黑袍的人影围绕着仓库里一圈被点燃的蜡烛齐声祈祷着,而蜡烛圈中心赫然躺着一具少女尸体。
尸体姣好的五官表情惊恐,双眼凸起,小腹部留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正从其中缓缓流出,在地板上竟是自动绘成了一道复杂的法阵。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看到这个犹如地狱的场景,恐怕会畏惧地叫出声吧?
但在如今知晓真主的福音和伟大后,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虔诚和崇拜。
“这是你的女儿吧维基兄弟?”
站在他前方的黑袍人低声向另一个信徒询问道。
“啊~是的,我也曾向这个孩子传播真主的福音,但她竟然斥责说这是违背上帝旨意的异端邪说——”
“何等的大不敬!”
维基还没说完,黑袍人就愤怒地打断了。
“是的拉萨尔兄弟,这是何等的大不敬,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甚至威胁我要去报警,为了拯救她迷失的灵魂,我只好杀了她,能够成为这次仪式的祭品,对她而言也是能够赎罪的好机会。”
维基微笑道。
“愿她的灵魂在月之暗面得到救赎。”
拉萨尔面露慈悲,低头祈祷道。
什么时候我也去杀个人——
他想到,但还没想完就被打断了。
仓库的巨大铁门像是被什么巨物撞翻了一般轰鸣,一道人影从门外倒飞着摔入倒在地上不动。
那是负责警戒的哈鲁兄弟——怎么回事!?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
拉萨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手里的黑色魔力化为球体掷出。
“有入侵者!”
一个信徒刚出声大喊,就突然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这时他看到了:穿着黑色斗篷的入侵者手持一把比自身还高一些的巨大镰刀,以惊人的精细度割穿了那位信徒的喉咙,同时飘逸地躲开了拉萨尔的魔力球。
维基拔出了别在腰间的长剑冲了上去——他曾是一位军官,因为酗酒从军队里除名了,剑术在这一带也是远近闻名。
在魔力的加持下,维基的速度远超常人,十几米的距离眨眼间跨过。
长剑斩出银色的刃光,但入侵者脚步微动,攻击与其失之毫厘。
维基惊讶地叫出声来——
不,不是惊讶,还带有临近死亡的嘶哑。
鲜血从剑手的口间喷出,腹部也同时撕裂出一道巨口。
入侵者在维基冲来擦身而过时,手中的长镰也由下至上地挥出,因为动作太快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维基哀嚎着倒下,长剑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像是开启第二回合的铃声一般,其余的信徒围了上去,四面八方而来的黑色魔力如同屏障般笼罩住了入侵者。
这下肯定死定了吧?他这样想着。
但像是故意要打他的脸一般,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黑色的魔罩就突然破了一道裂缝。
黑白色的火焰突破了重重封印,一道道缝隙密密麻麻地在魔罩上蔓延开来,黑白的火焰一度压过魔力的凶暴。
魔罩无声破碎,缠绕着黑炎的人影像是舞蹈一般在人群中翩然起伏,手中的巨镰每次抬起都预兆着死亡的降临。
血腥,腐臭,地面上到处都是粘稠的鲜血和破碎的脏器,不远处还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久违的,恐惧涌上了他的心头,看着那个入侵者的屠杀,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不是冲锋,是逃跑。
为了传达据点遭到袭击的消息,为了保存真主的荣光……
也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安德鲁!”
指挥的拉萨尔发现了他逃跑的行为,怒喝道——然后因为这一秒的分心被入侵者砍下了头颅。
安德鲁奔跑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
眼前场景突然从沦为屠宰场的仓库变为圆月下冷清的巷道。
狰狞的魔物被拦腰斩断,兜帽抖落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挥起镰刀向他斩出。
!!!
安德鲁猛地从恶梦中惊醒,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勉强能称上英俊的男人大脸,二十七八岁的年龄,一头杂乱的金发在脑后扎成短马尾。
“嗯?醒了吗邪教徒先生?”
大脸自来熟地笑道。
这是哪里?
安德鲁扭动着酸痛的身体,却发现被死死地束缚着。
大脸往后缩去,安德鲁也能看清四周的情况了。
他身处一个昏暗的地下室内,只有几个火把架在石墙上提供着照明。
眼前除了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还能看到他背后有一个抱胸靠在墙上的斗篷人影。
脑中痛苦的回忆涌了上来——那是教会的猎犬!那么他是被俘虏了吗?!
想到传说中教会的审问手段,安德鲁打了个噤。
“您现在一定有很多疑惑吧?那么由我来为您简单介绍一下。”
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鄙人乃是正大教会圣礼小教会审判厅高级执行官格曼神父,后面那位则是见习执行官玛利亚修女。”
格曼口中吐出的一长串名词差点把安德鲁绕晕——反正是教会猎犬就对了。
但震惊的是那个猎犬竟然还是个实习的!?一个学徒就能轻易地屠杀掉他们的据点,那么真正的猎犬实力岂不是更可怕!?
似乎是看到了安德鲁神色中的惊惧,格曼恶意满满地补充道:
“因为修女小姐还是个新手,所以服务手段比较粗暴,还望您理解。”
“那么接下来我们也有几个小小的问题要询问一下邪教徒先生,还希望多多配合。”
果然打算审讯情报吗?我可不会让你们如愿。
安德鲁嘴紧紧闭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格曼,一副抗争到底的样子。
“唉,何必如此呢,简单的客户回访一定要我动用一些小手段。”
格曼长叹道,拿起手边小桌上的一个钳子。
“想必您也听说过教会对于冥顽不灵者的手段吧?比如我手中的这个——接下来我会一个一个拔掉你的手指甲,直到你愿意开口为止。”
格曼面色阴沉,手里的钳子咬住安德鲁的指甲盖。
“啊!——”
安德鲁惨叫出声。
“说不说?”
安德鲁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瞪着格曼。
“好,有骨气!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格曼喝道,手里又是一拔。
“啊!——”
……
地下室里回荡着邪教徒的惨叫和神父的邪笑。
倚靠着墙壁的玛利亚看着越来越入戏的格曼扶额无奈道:
“不要再玩了老师,您早点审问好我也能早点回去写调查报告——我可是今晚还想睡一觉的。”
玛利亚倒不是同情邪教徒,按他们的罪行足够被拉去枪毙好几遍了。
而是她还要去写调查报告,作为执行官在进行任务时要将情报及时记录下来保存。
这些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也许会含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在将来也可以作为实例为后人参考。
不过这也不是强制要求,记录的详略程度由执行官自己考量,像格曼老师这种懒人当然会随便写几笔凑数了事。
但玛利亚对事情有着强迫症一般的习惯,能早点完成就早点完成,并且力求完美,绝不会拖到以后,和格曼形成鲜明对比。
何况她对折磨人也没什么兴趣,格曼想玩这种落后的审问游戏等正式审问结束随便他玩,玛利亚现在只想早点回去写完报告早点睡觉。
她是每日八小时睡眠的忠实信徒,今晚可是过量加班了。
“既然玛利亚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速战速决吧。”
格曼耸肩,表情逐渐严肃,向邪教徒问道——不,更接近命令:
“你的名字是?”
安德鲁心中嗤笑一声:谁会就这样乖乖开口啊!
但他的嘴巴却无法控制,回答道:
“安德鲁·帕特斯。”
怎么回事!?安德鲁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操控自己的行为了。
“你所属的教派是什么?”
格曼的言语像是覆盖上一层奇异的频率,安德鲁情不自禁地回答:
“暗影兄弟会。”
“信仰的神明是?”
安德鲁机械的回答声中带有一丝崇敬之情。
“月之暗面,阴影不逝之主,混沌潜行者——[亚赫提姆/Ahtim]。”
扭曲的音节从邪教徒狂热的双唇吐出,古老神祗的名讳几乎让这个房间压抑了几分,火光摇曳间,暗影中隐约有邪影蠕动。
格曼和玛利亚却没有被影响到,而是低头思索着。
地下室的压抑持续了几秒后逐渐褪去,阴影也停止了骚动。
“嗯……是这个神祗吗……”
格曼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
“这个城市还有其他教徒吗?位置在哪?数量多少?首领是谁?”
神父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有……位置大概在下水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别人提到过。”
安德鲁抗拒着,艰难地回答道。
“果然是个小喽喽吗……你了解多少关于神秘的知识?你所信仰的神明有什么特点?”
教会对于[亚赫提姆]的记载并不多,若是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自然是血赚。
安德鲁张开嘴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视野中景色又是一变。
昏暗的地下室化为无垠的湖水,天空中悬挂着巨大的圆月,几乎垂直在犹如银镜一般的湖面上。
圆月的半面缓缓被阴影覆盖,在无法呼吸的压迫感下,安德鲁只觉心脏慢慢停跳,浑身的血液也渐渐冰冷——
现实世界中,安德鲁的双眼渐渐瞪大,口水从嘴角滴落,手脚僵死。
“安德鲁先生?”
格曼察觉到了不对劲,手贴上安德鲁的颈侧。
“这家伙死了。”
格曼收手摇头道。
玛利亚快步走上前,拿起腰间熄灭的提灯,往其中注入魔力。
提灯亮起蓝色的荧光,在光芒照耀下,安德鲁身上的伤口逐渐痊愈,手指上也长回了被拔掉的指甲。
但安德鲁依然一动不动。
“没用的,这家伙的灵魂已经破碎了,和肉体没关系。”
格曼摆了摆手。
“您不该直接询问的,对于人类而言主动透露这些知识风险太大了。”
玛利亚责怪道。
“唉,我哪知道一下就给人整死了,我还以为就顶多疯一下的,看来祂还是个热衷于干涉凡世的神祗。”
格曼挎着个批脸:
“算了,这家伙就是个小喽喽,有点价值的情报也就这些了,死不足惜——可惜玩不了审讯游戏了。”
“啊啊啊!我们亲爱的邪教徒先生怎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
玛利亚突然表情夸张地大喊了起来:
“这可是珍贵的审问素材啊,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拿他练手了。”
格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玛利亚对他的挖苦和反讽时修女小姐表情已经恢复以往的冷淡。
“那么晚安老师,我先回房间了。”
玛利亚对着格曼颔首,离开了地下室,只留下神父一个人哀怨的叹气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