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闪闪的呢……”
玛利亚一边走一边拿着链子,让银色的十字架垂落在眼前,十字在阳光下摇晃着,闪闪发光。
“哇,亮闪闪的呢!”
串起来的项链在格曼手指上旋转着,神父夸张地学习着语气,呵呵笑道:
“最好亮闪闪一下……见了鬼了,我花了十二第纳尔,买了两个小十字架——”
“还是捏麻麻的铝制的,哈哈哈真是该死的顶呱呱。”
格曼哈哈大笑。
“那么我可以请问一下我之前的工资去哪了呢——见习执行官也是有工资的吧?”
玛利亚对着老师,微微一笑。
“哈哈哈,玛利亚你的品味真不戳啊,这个十字架我是非常喜欢啊,我以后睡觉都要带着。”
格曼无缝衔接大笑,赶快把项链套到了脖子上。
他当初以玛利亚未成年为借口,把工资全塞自己腰包里了,美名其曰我替你保管,等你成年了再还给你。
无论是新罗马共治国还是里世界,十八岁即为成年,玛利亚现在虽然还是十七岁,但若是有自主收入,十六岁就算成年。
但修女没有提起,格曼也就当做无事发生——钱早就变成酒喝进肚子里了。
看玛利亚眉目弯弯,好像也没有深究的意思,神父松了口气。
“……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修女突然问道。
工作?啥工作?
格曼冷不伶仃地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还可以吧……没有啥大进展,也没有啥麻烦的问题……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街上的防备明显增加了……”
玛利亚眉头微微蹙起,扫视着四周:
“而且还有人躲在暗处……虽然没有恶意……但太烦人了……”
街道上圣堂卫队的数量明显太多了点,没走出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岗哨,更别提隐藏在人群里的便衣。
穿着大衣和小帽的行人匆匆地在身边走过,修女一把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行人惊慌地后仰,小帽从头上滑落,露出一头灿烂的金发,俊美的脸庞尴尬地和银发少女对视。
“比如说这一个。”
玛利亚揪着他的衣领,冷冷道。
“安东尼奥!?你小子怎么在这?”
格曼看清了行人的脸,惊讶道。
“咳咳,周末快乐啊前辈……还有玛利亚小姐……”
安东尼奥咳了几声,尴尬道:
“能不能把我放下来……这样子很显眼诶……”
不远处的卫兵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在这种旅游旺季,斗殴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有必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玛利亚冰冷地凝视着安东尼奥,松开了手。
“喂喂,你啥时候跟在后面的?我咋都没感觉到?”
格曼傻眼道。
“大概四分钟前离开教堂后出现的……人数为五人……”
修女双手抱胸。
“这这……不是看前辈一大早就出门了……我还以为又是执行啥任务……就跟着了……”
安东尼奥摸着后脑勺,解释道。
格曼明白了——
因为之前为了今天能有空出来,格曼单人狂暴加班,端了一个黑帮窝点看了账单后进入愤怒状态,回去把执行官们一顿训斥,连忙连夜抓人。
大概是长了记性,还以为他今天又是出来肃清异端,在后面悄悄跟着准备将功赎过。
若非玛利亚的感知力远超他人,还真让这几个小兔崽子躲住了。
“……剩下的那几个呢,全让他们出来。”
格曼满头黑线。
安东尼奥举起右手握拳,附近一个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老头,一个趴在树上满身树叶的大哥,一个遛狗的妇人,全部走了过来,不知从哪抓来的狗连忙旺旺叫着跑走。
他们站在安东尼奥身边,一字排开敬礼:
“见过[首席]!”
伪装下是清一色的肌肉大汉。
路人们纷纷绕道,卫兵已经紧张地握紧枪了。
“爬爬爬,没见我……”
格曼没好气地挥挥手,看了一眼身边的银发女孩:
“没见我忙着吗?没点眼力见。”
执行官们低低地哄笑起来,安东尼奥说:
“那么不打扰[首席]的单 人 任 务了——兄弟们,撤!”
执行官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般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融入了人群之中。
玛利亚脸上的绯色更盛,格曼耸肩道:“这群家伙……该积极的时候不见人影,没事的时候倒蹦跶地挺欢——等等,不是说五个人吗,刚刚才四个啊。”
格曼突然想到。
脚边的井盖突然挪了挪,井盖被推开,一个沾满污泥的仁兄懵懵懂懂地探出个头:
“银儿呢?咋没人给我发信号了?”
“嗯?我超,[首席]——”
格曼黑着脸,上去把他的头摁了回去,顺手把井盖盖了回去。
……
黄昏时分,淡淡的黄色涂抹着古城,冰山也镀上了一层金晖——这是在北极绝无可能见到的景色,但在魔法的伟力下人为地显露了。
大教堂的钟声悠扬地传遍大街小巷,飞鸟穿过林立的高塔,起起伏伏的民宅弥起袅袅炊烟。
拉卡夏的繁华进入了中场休息,商贩们收起摊铺,招呼着离去,游客们意犹未尽地踱步等待着夜生活,野猫在散场后留下的垃圾中挑拣着食物。
“哎哟哎哟,走了一天累死我了。”
格曼手臂上挂满花花绿绿的袋子,扶着腰唉声叹气地坐在街边的台阶上。
“对老师而言这点东西可称不上累吧?”
比起格曼,玛利亚倒是神采奕奕。
“对老师而言一点小小的抱怨都不行了吗?”
格曼叹气:
“我还帮你拿了东西……气抖冷,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
“那么需要我帮忙拿吗?”
修女挑眉:
“里面的东西大多可都是给老师买的。”
“唉唉,不必了不必了……”
格曼接连叹气。
原本还挺期待今天会发生点啥能让他晚上砸吧砸吧嘴细细回味一番的美好展开,结果这一天就净在走了,下午更是无聊,直接变成他的生活物品大采购了。
见鬼,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非必要品?
“可以起来了老师,还有东西没买呢——七点就要返校了。”
玛利亚伸手拽起格曼,神父软塌塌地耷拉着,无精打采:
“哎哟我的好姐姐啊,能别逛了不,去码头整点薯条也比这好啊。”
“起来了起来了——”
修女像是甩床单一样甩着神父,格曼闭着眼歪头,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远处楼顶的瓦片上,一道淡淡的气流在烟囱边上站起,人形气流似乎是头部的位置漠然地注视着下方无人街道边打闹的两人,野雀拍打着翅膀落在气流脚边的屋脊上蹦蹦跳跳。
气流歪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嘲讽般的冷笑,右手朝他们举起,黑色的庞大魔力旋转着充斥着全身,流向掌心压缩成团。
寻觅着草籽的野雀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慌忙地鼓翅飞走。
闭眼的格曼猛地张开眼,松懈的身体紧绷如弓弦,右手猛地推开玛利亚。
“起来——诶?”
玛利亚话没说完,就突然被用力地推飞,惊讶地叫出声。
视线中,格曼微微扭头看向她,金色发丝扬起。
下一秒,狂暴无序的黑色洪流自上而下吞没了男人的身影,如同狂龙一般蜿蜒冲锋,墙砖被瞬间摧毁,在地面上撕扯出了近三米宽,十几米长的裂痕,硬生生波及了两条街道。
民众的尖叫声姗姗来迟,卫兵吹起的哨声,慌乱的脚步声,重物被撞到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
玛利亚呆呆地倒坐在地上看着格曼先前坐着的阶梯——现在已经连同后方的房屋一同被击穿了,连丝毫残骸都没剩下。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下。
不,老师不会有事的!
玛利亚迅速从短暂的呆滞中的清醒过来,快步冲到缺口面前望去。
格曼跌坐在尽头建筑被击穿的墙内,一身风衣破破烂烂地飘舞着,浑身的肌肉暴露隆起,狰狞的伤疤和诡异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了一般扭动,氤氲冒着白汽。
太好了……
“老师!——”
玛利亚悬起的心放下,呼喊着。
格曼招招手,示意没事。
修女回头,顺着记忆中袭击的方向看去,目光冰冷。
那熟悉又令人厌恶的魔力……不会有错,来自于[亚赫提姆]。
真是阴魂不散啊……
精神力搜索着目标,银发少女手中凝聚起长镰,朝着攻击方向跃去。
——
“疼疼疼……”
格曼坐在房屋内的墙边,揉着胸肌,龇牙咧嘴。
那个十字架质量还挺厉害的,竟然还好好地挂在胸口,只是上面的魔力彻底消散了。
那股黑色魔力……果然是来自于[亚赫提姆] 。
是冲着我来的吗……
但为何要现在出手?意义何在?
神父脑中思绪掠过。
以这种破坏力和隐蔽性……绝对是其中顶尖的强者,连格曼都只能堪堪反应过来。
但为何要现在出手?
他们的宗旨不是隐藏自身吗?难道想要一虎杀两羊?
“您……您没事吧?”
妇人从旁边楼梯上走下,双手放在心前,颤颤巍巍地询问这个脸抗光炮的男人。
“这点不劳操心……赔偿记得找教会要!——”
格曼站起来咧嘴一笑,双腿猛蹬地面,如同箭矢一般急射而出,声音在空气中拖长。
顺便撞碎了天花板和屋顶。
——
女孩在屋顶间跳跃,目光快速检索着。
没有……没有……没有……
敌人的隐蔽能力极高,以玛利亚的感知力都难以察觉到位置。
修女落在红瓦的房顶,举目四望。
能用出这种级别魔力的对手绝对是顶尖的异端——不容小觑。
但究竟在哪里——
对于邪神的本能厌恶和老师被袭击的自责使得玛利亚一贯沉静的心境也烦躁起来,焦急地寻找着。
银发女孩脚边的落叶无风自动地漂浮起来,微小的气旋愈发巨大。
最后化成了一个抽动的人形气流,树叶飞旋,修女的马尾和裙摆也随之扬起,人形静静地看着她晖光中的侧脸。
玛利亚反应过来了,眼神惊动,转头看向身边。
什么都没有。
枯黄的树叶晃悠悠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