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到[圣骸]产生波动！”
“波动值突破45%……47%……54%……”
“60%！突破临界值——还在上升，还在上升！”
砖壁上镌刻着古老神秘的符号，在巨大的环形建筑里，白袍的研究者们按部就班地坐在精密的仪器前，焦急地报告着数值。
仪器由细小的零件组成，粗大的缆绳像是血管一样从仪器后延伸出去拖向中央的巨井。
齿轮飞速转动，金属的吱呀声密集地响起，黄铜管中喷吐出蒸汽，端坐于前的研究者手指在琴键般的按钮上跃动，还微微发烫的白色纸条咔嚓咔嚓地从小口里吐出，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67%——已经超过最高记录了！”
一名研究员拿起纸条，激动地站立，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塔尔塔洛斯]中央系统上调60%功率，[所多玛]，[蛾摩拉]制御系统全功率提升至极限。”
白袍面罩，先前曾与劳伦斯主教交谈的男子负手站立在高台之上，淡淡说道。
他俯瞰着中央深不见底的巨井，幽蓝色的荧光如同雷霆一般在黑暗中闪现，缥缈摄魂的哀歌伴随着从井内涌出的狂风，凄厉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井壁上贴着褪色的封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蕴含神圣的箴言，在狂风激荡下似是要被撕碎，疯狂地甩动着。
“伽利略总长，这已经超出了[塔尔塔洛斯]设计的极限——”
一名女研究员闻言，抬头提醒道，但被男子冷漠地打断了:
“那么就正好测试新的系统极限。”
伽利略总长的白袍在狂风下猎猎飞舞，被遮掩在面罩里的眼睛难窥感情。
“……是的。”
女研究员终究还是点头遵命，敲打着按键，并在一个喇叭状的小筒前重复总长的指示: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塔尔塔洛斯]上调60%，[塔尔塔洛斯]上调60%……[所多玛]，[蛾摩拉]全功率提升至100%……”
砖壁上的符文接连亮起，盘根错节于穹顶的管道停止了轰隆轰隆的杂响，而是排放出奇妙的音律，尖锐如指甲挠过玻璃，却又达成了出奇的和谐，震动着耳膜，直至脑髓深处。
深井内除了蓝光，同时亮起耀目的红光，灼热的白气升腾而出，井中的巨物似乎在撞击着墙壁，超凡的哀歌陡然变为痛苦的怒吼，像是一千个狮子在里面怒吼，又像是一千个魔鬼在里面欢笑。
研究员们的眼前或多或少都出现了迷离的幻觉，仿佛自己身处于无边无际的白光之中，而不可言喻的神秘之物正潜伏于白光里穿梭。
“——液氮……注入……液氮——”
恍惚间，隐约能看见总长仍立于高台上，冷静地下达着指令，只是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
研究员努力睁大眼睛，晕乎乎地寻找着按钮。
找到了——
研究员竭力伸出手，按在开关上面，用尽浑身力气摁下。
云团般如有实质的气液倾斜而下，壮观似雪崩，淹没了巨井。
井中巨物的撞击声和吼叫声渐渐平息，研究员们眼前的幻象也随之消退。
他们撑在仪器前，剧烈地喘息，淋漓大汗湿透了全身。
“报告数值。”
伽利略总长漠然的声音响起。
研究员们经过短暂的休息，迅速又投入到工作中。
“波动值下降至64%……57%……”
研究员拿着新鲜出炉的纸条，大声念道。
“47%……稳定在47%！处于安全阈值内！”
研究员们互相对视，虽然克制着表情，可还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神色。
“不要放松……随时可能还会产生波动，继续维持控制，检查系统状态，提交三份报告给我。”
总长命令道。
“是！”
众人嘹亮地回应。
……
“你的礼物，拿好了。”
戴着祝圣使者头套的男人关切地把一捧糖果放在孩子手上。
小男孩接着糖果，眼睛高兴地眯起。
糖果不是稀罕的东西，但对于孩子来说，收到礼物这一行为的价值远比礼物本身要高。
“还不谢谢叔叔？”
旁边的女人微笑着拍拍小男孩的头。
“嗯——谢谢祝圣使者！”
小男孩兴高采烈地感谢道。
“祝你新的一年……”
祝圣使者话语一顿，看向了某个角落。
“有吉祥的好运和健康——”
他从衣摆下拔出漆黑的短匕，刺入小男孩的咽喉。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男孩还残留着笑容的嘴巴微微张开，血液流出，跌倒在地，眼睛呆滞地仰望烟花绽开的夜空。
女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后才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瓦克——”
高调的音节尚未吐出，祝圣使者就将匕首捅入女人柔软的腹部。
女人软绵绵地倒下，慈祥笑脸上沾染着鲜血的祝圣使者脱下头套，露出一张冷冰冰的骷髅银面具。
花车上的圣人和使徒们撕开滑稽的戏装，骷髅们从车顶的花簇中取出短管冲锋枪，朝着一无所知，追随奔走的人群倾泻火力。
人群惨叫着，不断有人身上爆出血花，割草般一茬茬倒下。
路边裹着头套的异国商人不再笑脸迎客，而是从商品堆下拿起手枪与匕首，顾客没反应过来，就丢掉了小命。
前一秒还花天锦地的节日盛况，下一秒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殷红的血溅在彩旗与积雪上，艳丽刺目。
街角站岗的卫兵惊讶地拔出武器，取出哨子尖厉地警报，随后黑袍人影无声出现在他的背后，尖刺穿过了卫兵的喉咙，他捂着脖子，无力地倒下。
“为了真主——为了月之母神[亚赫提姆]！”
黑袍人举起带血的匕首，高呼道。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火焰炸成了一团浆糊，无首的尸体倒下，盖在卫兵的身上。
“草你马，异端。”
安东尼奥放下瞄准的手指，从屋顶一跃而下。
黑色大氅的男人们紧随其后，如鸦群般纷纷落下，绞杀了下方的异端。
哒哒哒——
花车上的骷髅们调转枪口，扫射向执行官们。
执行官迅速地散开，躲在掩体后规避。
一对母女正弯着腰在尸体间匍匐，试图逃出扫射范围。
一个黑袍人发现了她们，将黑漆漆的枪口指向母女，年轻的母亲捂着女儿的眼，痛苦地闭上眼睛。
但意料中的枪声没有传来，反而是所有枪声都寂静了。
女人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眼前的花车正微微倾斜着，暴徒们呆呆地站在上面。
随后，花车像是积木一般，倾斜着解体，露出平滑的切面，机械管道，引擎，都能清晰地看到。
骷髅们也随之崩塌，整齐地变成了零散的肉排，一段一段地落下，其中一块落在女人面前，上面的肌肉甚至还在鼓动着。
扎着金发短马尾的男人路过，手中的长刀旋转着收入鞘中。
“谢谢您……”
女人鼓起勇气道谢，男人提着刀，平淡地回应道:
“躲进房子里，等待卫兵的救援，很快就到了。”
“是，是的。”
女人抱起女儿，匆忙地跑入了街边的建筑之中。
“……真疯狂啊。”
格曼扫视着遍地的尸体，叹气道。
他虽然自知是个道德败坏的混账，但这些人的死是因为审判厅的任务不力，与他脱不了干系，还是有点惭愧的。
“安东尼奥，你们去支援其他地方，这里由我单独负责。”
格曼吩咐道，远处还能望见火烟和枪炮声，显然情景也不乐观。
“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安杰罗，你带人去东城区！”
执行官们分为了两队，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奔袭着离开。
地上的伤员呻吟着，格曼面无表情地跨越而过，寻找着异端。
救治伤者并非审判厅的责任，第一要务是清剿异端。
还是让他们闹起来了啊……不知道[圣骸]能不能控制住。
唉，任务眼见的是完蛋了。
神父沉着脸，顺着街道行走。
微笑的骷髅悄然蹲伏在上方的屋檐。
他的左手解开右手的绷带。
“[恶念空想·bracchium satanae]——”
低沉的男声响起，格曼蓦然回头，红色的恶灵之臂扭曲着射来，手指拈在神父的胸口。
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神经上，恶魔的诅咒顺着血液逆流而上，格曼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
“桀桀……结束了。”
长臂收回，哈桑怪笑着，右手猛地捏紧。
什么都没捏到。
“什么——”
哈桑惊叫出声。
能够复制他人心脏的咒术 [恶念空想]竟然失效了！
要么这个男人体内并无心脏跳动，要么这个男人对于魔力的抗性极高。
但这些可都不是正常人类所能拥有的特质！
哈桑思索着逃遁——原本是预料一击致命的。
但他没逃出多远，脑袋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追上的格曼脸上露出凶戾的神色，右手抓住暗杀者的脑袋，向地面暴扣。
“噗，啊——”
头骨和面具碎裂的声音传来，哈桑嵌入人行道的脸吐出一口浑血。
格曼提着哈桑的头，甩在墙上，左手的鬼日月出鞘，斩下他的右臂。
狰狞的魔手脱离了宿主的身体，诡异地蠕动着，手指屈伸，但没过多久便逐渐干枯瘪烂，散发出恶臭。
“恶精灵的手臂么……通过移植的方式装在人类的身上，使其具有强大的咒杀功能。”
格曼厌恶地一脚踢开魔臂，瘫倒的哈桑颤抖着，动弹不得。
仅仅一个照面，就被秒杀了。
这是绝对力量的碾压，根本无法反抗。
“你们这些家伙好像都戴着面具……是担心自己被看到吗？我倒想看看你面具下面是一张怎么样的脸。”
格曼俯瞰着倒下的哈桑，手中的鬼日月指向他的下颚，刀尖挑起面具的下沿。
哈桑突然表现出惊人的恐惧，挣扎偏过脸去，似乎很怕自己的脸被看到。
不，绝对不能被人看到！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