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沉默着坐在床边，璃言想去看看她的脸色，不期然撞上她审视的目光，只好又缩了回去。
天花板上挂着孤零零的一盏灯，钨丝的灯芯，聚集的光亮十分晃眼，散落房间的照明反而昏暗。
窗外还是寂寥的夜色，黑漆漆中传来虫鸣，几声的功夫找不到和鸣的，也歇了下去。
万籁俱寂中，还能剩下多少孤苦无依的，在守望着破晓呢？
璃言从前世的记忆里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了，醒来就见父母守在旁边，那钨丝灯泡和现在的一模一样，窗外的至暗也和现在一模一样，想起这些，心里空落落的。
应该是刚刚做了梦的缘故，竟然会让她对这样安静的场景伤感起来。
她从前世的记忆力还能想起做过的梦，她梦见不少次了，为了个虚无的目标四处奔走追寻，那或许只是个符号，只是个他曾经喜爱过的动漫角色，但是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看见了家乡的一条街，于是奔跑，只觉得街道尽头会有让他喜极而泣的好东西。
尽管那些梦的结局和这次的梦一样，都是以失败告终，可从没像今晚的梦境那样让她感同身受，简直要把她的灵魂挖去一大块，再将她的心脏置于其间，在巨大的空洞里跳跃，每一下都带来剧烈的震颤。
到最后，竟然会痛得她不顾形象地大哭，痛得她歇斯底里地惨嚎。
梦里的一切又那样真实，她竟能确切地想起来自己是在寻找着谁......
付绫......
为什么会是她呢？
璃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如果把梦继续做下去，最后见到的是付绫的话，自己会不会就此驻足，然后......然后看着她那张脸，开心地笑出来。
她似乎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大小姐的脸庞呢......
初见时，付绫把脸凑过来，嘴角沁着莫名迷人的笑，问她的名字......
花园里，她低头看书，抬起头来冲着她笑，又是莫名的恬静安详......
带着她去研究院时，迎风沉着脸，在她醒来后还能挤出个笑，莫名的能让她安静下来......
莫名其妙的，偶尔还会摆出个放在前世必然能火遍网络的奇葩表情......
她的印象里，大小姐除了最开始的冰冷美艳之外，剩下的就几乎都是软和态度之后的样貌了，明明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美，可之后的那些天还是让她觉得，大小姐越来越耐看。
呵呵......甚至现在想起她来，就打从心底里升起一种安详的喜悦。
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难不成将来某一天，大小姐会抛弃她，抛弃这里的一切，消失不见？或者是曾经的某一天大小姐抛弃了她和这里的一切，消失不见？
或者只是她内心深处，那个她不敢面对不敢承认的异样心思，在患得患失？
...
远方天边开始吐露白光，大小姐和希莱娜老师仍处在昏暗的一侧，两人骑着扫帚飞速前往研究院。
“离原她——璃言她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只是身上碰到哪哪就会疼。”
“有多疼？”大小姐关心则乱了，问出了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希莱娜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揶揄她：“到了那里你让她掐你几下，不就知道有多疼了？”
“唉......老师......”付绫可是很着急的。“为什么她体内的蛊毒会提前这么多天彻底发作？是不是她身体太弱的原因？”
“我给你的书上有一处谬误，近年才发现的还没有更新到书本里，就是这种蛊的发作跟宿主的体质没有关系，你不必担心她这段时间没有休养好。而她中蛊的时间，要么是你给错了，要么就是她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经中蛊了。”
“在遇到我之前？”
“对，可能性很大。”希莱娜看着前方，远处研究院的轮廓已经肉眼可见了，“快到了，我要先问你个问题，璃言同学她中的，到底是什么蛊？”
付绫胸有成竹地回答：“她中了两个蛊，一个是沉睡蛊，一个是书上没有命名的蛊虫。”
希莱娜满意地点头，道：“继续，细说。”
“沉睡蛊会让人贪睡贪吃，长久下去忍不住暴饮暴食，昏睡不止，持续六十天后导致痹症湿浊，疼痛难忍，生不如死，长久的疼痛折磨之后会让宿主肌肉萎缩，彻底变成一个废人；另一种蛊，会削减人的部分食欲，这两种蛊混在一起了，才会导致璃言不吃不喝，而且嗜睡。”
希莱娜听着她的分析，时不时点头，等她说完了才问道：“那么有没有可能，璃言早就中了沉睡蛊，后来绯伶给她下了第二道蛊，抑制了她的食欲？”
“......可能吧......”
“不是可能，是一定。只有沉睡蛊的下蛊方式不是通过创伤，这个你现在也是清楚的吧？”
“......是的。”
希莱娜飞到了研究院大门门口，遵从门卫指示落地，“你也下来，这里晚上到早上八点之前禁飞——绯伶她下了蛊，说不定是打算保留璃言那副身材呢？要不然的话你可能要面对一个贪吃贪睡的小胖子呢？这样一来，璃言也不会出现湿浊病症，说不定那个绯伶，阴差阳错地做了件好事呢。”
大小姐也跟着落了地，收回了扫帚跟上老师身后，没有说话。
她可不会像希莱娜那样会把人往好了想，尤其是绯伶。
进了院门，一条主干道横亘整个研究院，两人走在一边，借着逐渐亮堂的日色往深处的教职员寝室楼进发。
“你这些天居然没有来看望过她。”希莱娜突然开口。
“啊？原来我可以过来的吗？”
“当然可以，我又没说不让你来。”希莱娜失笑，“不过，不来也好，能让你静下心来把该学的学明白，免得你来一趟就会被璃言缠着不让走。”
“怎么可能，她不是那样的性子。”
付绫脑中不自禁地幻想起来，如果璃言真的会缠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且不说她会怎么样，璃言自己倒是有很大可能马上红了脸，然后一拳轰过来。
“人是会变的，公爵小姐，你恐怕想不到吧？璃言这段时间在我们的殷勤教导下，好好运动锻炼，吃得好睡得香，体格也壮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呢。”
这段话，经由老师的嘴说出来，虽然是挺让大小姐安心的，可是总觉得有点像给孩子的家长汇报情况一样......
大小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希莱娜便道：“难道你们之间不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吗？那是什么？恋人关系？”
大小姐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不好意思地咳了两下......
然后点头：“嗯。”
还“嗯”？
公爵小姐这是直接承认了？
希莱娜惊讶回眸，见大小姐脸上是一点羞意都没有，于是又转了回去，突然释怀地笑：“比我想象的要坦诚得多嘛，那看来你们不会走太多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