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魈回城之后，就趴在城头上看。直到中午了，叛军也没有打过来的意思。
“他们今天不会过来了。”龙魈放下望远镜，“吩咐下去，再宰一批美肉，犒劳城外那些叛军军士。”
“他们的军心乱了。希望叛军将领是个识时务的。”莱葛伯爵接过龙魈递来的望远镜，看向叛军。
“我倒希望他是不识时务的。”
城外的叛军已经摇摇欲坠了。城里的守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龙魈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快速瓦解他们的军心……
“不要全是新鲜肉……再捡一些前几日剩下的快臭的肉，煮熟了让骑兵跑过去扔一些给叛军。不用太多，多了反而不好……不要剃得太干净，留一些小便处的毛。”
“这样不会引发他们反感吗？”
“人，很少会大声宣讲自己有多无耻。特别是他们本就是无知农民，他们怎么可能有胆量说出事实？这只会打破他们自己的道德底线……如果他们有的话。”
………………
叛军营地里，前虞长（法芙娜基层小吏，不入法芙娜十四等官制）、现圣十字长枪军（起义军）百夫长宰父齐正在阵前抽旱烟，远远地就看见百八十骑往这边冲。
他连忙爬起来：“龙军！龙军杀过来啦！快拿家伙！”
他不敢说跑。因为上次溃败之后，将军就规定，谁有胆子跑，就宰了谁。
可没想到等军队列开阵势后，骑兵跑到他们跟前，个个扔下一个大包就跑。
有一包摔破了，一块块巴掌大的肉块散落在地上，粘上了沙土。
“肉！”“是肉！”
原本还算维持得住的军阵一下子垮了，所有人都跑过去哄抢。
本来作为基层军官的宰父齐应该维持军阵，但是几个月没食肉味的他也跟着跑了过去。
数不清的人因为这百十来包肉相互踩踏，受伤害命者不下百千。但是其他人已经管不得了。他们依然奋力哄抢者。
宰父齐也抢到了小半块，塞到嘴里……真香呀。原来这是肉味吗？他已经忘了肉是什么味的了。
他细细地品着，慢慢走回原先的位置。
“百夫长，你没抢到吗？”
宰父齐睁开眼，是与他同乡的手下，叫吴阿育。
“我跑得快，给你一块。”吴阿育递给他一块肉。
宰父齐本来想说吃到了，可怎么也说不出口，默默地伸手接下。
这次，他没立马塞到嘴里，而是先闻了闻……肉的香味诱人极了。他小心地咬下一口，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整个塞了下去。
肉的油香……可这到底是什么肉呢？不像猪肉，太瘦了。可能是马肉，法芙娜军队马多。
他吃着吃着，肉上看见一根毛……一根曲曲折折的毛……似曾相识的毛……不像马毛，一象人小便处的毛……
他自己的看了看……越看越像。腾一下子，头皮子都麻了，一股凉气直戳脊背。
他吃的是……啥？
他看着手里的肉，惊得脸都白了，半天一动不动。
“百夫长，你咋啦？你噎着啦？”吴阿育伸手想去拍他的后背。
“不，我，我没事。”他惨淡地笑了笑，看着眼前已经把肉吃完的手下和周围咂吧手指的其他人……他很想把肉送出去，很想把吃进肚子里的吐出来。
可是他不敢。他不敢说。他只好继续几乎囫囵的把肉块吞下去。
吃完了肉，好不容易压制住呕吐的想法，宰父齐瘫坐在地上。
他听着身边战友对龙军的赞美和感叹，仿佛压迫他们、压榨他们的龙血种已经死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世尊……不，九圣派下的救世军一般。
他心里害怕极了。他是读过一点书，识一些字的。他明白他们吃的人肉来自哪里。他吃的是城里的同胞……他们真正的同胞。城内的百姓怕是已经被龙军杀光了。
他们能打到这里，能有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他们一路赢得响应。城内的百姓厌恶龙血种，支持他们。城内的百姓愿意和他们里应外合……
可现在城内没有百姓了。义军将士还口口声声赞美龙军……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直到手下人递给他一碗粥，一碗稀得像洗米水的粥。
“老齐……”一个穿着皮甲的人跑到他的驻区。
穿得起甲胄的都是义军精锐。而这位，是他的顶头上司，义军千夫长陈怀兴。他忙站起来：“将军。”
“吃肉啦？”
“嗯……”
陈怀兴看他脸色不好，小声问：“……你，知道了？”
“嗯。”
陈怀兴一把拉住他，把他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咱们宰了头子，投龙军吧。”
“你发疯了吗？”宰父齐看着一脸认真的陈怀兴，“他们杀了我们的同胞！他们恨不得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他们……”
“你麻痹的，你给我小点声！”陈怀兴捂住他的嘴，“就你读过书！老子什么都不懂？”
宰父齐厌恶地看着他，挣开了陈怀兴的手，却没有再吵嚷。
“我军败了。这是血的事实。我们连城门都攻不下来。现在咱们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也给咱们的同胞留条后路！”
“西境的南越族倒是有血性。全民皆兵！但是这导致的结果是什么？他们胜利了？南越都灭族了！现在仅有的南越遗民哪还敢说自己是南越人？”
宰父齐哼了一声。
陈怀兴接着劝道：“我们几个千夫长还有两个万夫长都决定好了！我们加入征南军！我们去挣功勋！他们都说征南军已经散了。现在正是重组的时候！我们加进去，肯定能得到重用！河东的故族也不是龙血种，但是他们可以凭借武勋得到与龙血种相等的待遇，我们也可以！”
“你说这番话，考虑过死去的人吗？”宰父齐质问道。
“你说这番话，考虑过活着的人吗？”陈怀兴反问道。
宰父齐没有说话。
陈怀兴接着说道：“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为他们想想吧。龙血种向来是心狠手辣的……”
“要我做什么？”宰父齐沉默了一会儿问。
“我们起事时，我想你站我们这边。和我们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