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回到领主府邸,站在府邸大门前的不是斯坦,而是泰勒斯。
「远行阁下,我们又见面了呢。」
泰勒斯笑容苦涩,似乎预料到远行要说什么。
「能不能看在这些天的份上,到此为止。」
见远行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行动,泰勒斯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这座城市,圣斯蒂亚,以前并不是这样。」
「我还记得小时候,这里的居民还以农耕为生,虽说那是比较枯燥烦闷的生活,可是相应的也没有什么危险,居民之间相处也十分融洽和睦,没有奴隶的存在,所有人都能平等交流,即便是非人,也能和大家融汇在一起,当时我尚且年幼,玩伴之中就有精灵和地精的存在,他们的智慧与美丽是多么令人向往。」
泰勒斯语气中带有一丝怀念。
「直到有一天,卢布斯的父亲来到这座城市,成为了这座城市的领主。之后,一切都变了,他的父亲把奴隶带了进来,同时还带来了不公与仇恨,人类与他族不再和睦,相互敌视,这座原本视作勇者故乡的城市逐渐凋零,不再变得美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商人们为了迎合领主,满大街地开展奴隶商铺,把六族视作比人类更加低等的存在,为的仅仅是满足自己的私欲,酿成了无数惨剧,讽刺的是,最后连一些人类自身都被视为奴隶。」
「我想要改变,远行阁下。」
泰勒斯语气变得坚定。
「改变这座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城市,导致这一切根源的罪魁祸首。」
「所以你们打算杀死领主?」
见远行没有动摇,泰勒斯语气变得激动:
「你不会明白的,远行阁下,来自王都的人啊!」
远行没打算辩驳,只是淡淡地说:
「被掳走的那些市民呢?」
「还好好地活着。」
「那前几次下派的调查员呢?」
「……」
回答远行的是沉默。
「远行阁下,那些人……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泰勒斯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此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让开吧。」
泰勒斯无声地走向一侧,远行看到几个躺在地上的卫兵,上前查看,只是昏迷过去。
远行朝宅邸内走去,身后传来泰勒斯的哀叹。
「阁下……大人,替我说一声,泰勒斯他已经尽力了。」
远行无言,推开府邸的大门,大厅内诡异地空无一人,连女仆都已不见踪影。
*
领主府邸地下的一间敞亮的房间内,桌上摆满了食物,卢布斯正在大块朵颐。
「斯坦这家伙,竟然什么都不说就消失了,那些无聊的工作到底要谁来做啊!」
卢布斯想起斯坦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去那里待着。」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吩咐,回想起斯坦那不耐烦的语气和态度,卢布斯无比恼火,他当然知道斯坦指的是什么,他现在也乖乖按照做了,只是表情扭曲。
事实证明,斯坦的话每次都让他逃避了过错。
「等这次事情过后,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好看!」
想着把手中满是油腻的肉块塞入嘴中,咀嚼起来,油脂溅在桌布上。
要是多丽丝在就好了。
每次这种时候,只要看到多丽丝,心情就会好起来,卢布斯脑海中回想起女儿那优美摄人的舞姿,与自己那巨大的体型相差甚远的细致身段,就如同一件完美的瓷器,他挤在肥肉中眼睛眯了起来,发出咯咯的笑声,随即又被怒火占据。
「可恶的劫匪!我明明养了那么久!我花费了那少多精力和钱财才把多丽丝培养成想要的模样,夺取我果实的那些人,绝对不可饶恕!」
卢布斯把酒杯摔在地上,酒杯一下子在地毯上绽开,碎片发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很是刺耳。
那些士兵,只知道从我这拿好处……明明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们也有错!
可恶!可恶啊!
卢布斯脸上突然流泪。
父亲,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们都看不起我!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去死了啊!
臃肿的男人发出抽泣。
「真是一副恶心的样子,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改变呢。」
突然,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卢布斯抬头,看到一名青年缓缓越过大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卢布斯愣神,脑袋有些转不过弯。
此时提尔轻轻带上房门,可还是让卢布斯警惕起来,提尔轻笑。
「我是来为你送行的,卢布斯。」
「你叫我什么?你这低贱的平民!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卢布斯突然大叫道。
「真是……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说这种话吗?」
提尔的眼神有些怜悯地看向卢布斯。
又是这种眼神!
卢布斯身躯颤抖,不知是怒火还是害怕,提尔显露出黄色斗篷下的配剑。
「你这家伙,是要!」
卢布斯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张大了嘴巴。
斯坦,斯坦!你骗我!连你也骗我!
对了,技能!我还有技能!我的技能是什么来着!卢布斯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柄铁剑此刻贯穿胸膛,提尔微微转动剑身,浓稠的血液止不住地从伤口顺着剑身流淌,提尔拔出被染红的长剑,卢布斯跪倒在地,死死捂住胸口。
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逐渐流失,卢布斯的面色变得惊恐,看向提尔的眼神从愤怒转变为哀求,他的感受中,身体越来越冰冷,思考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忽然明白,自己正走向那从未想象过的死亡。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错!
卢布斯回想起儿时,自己站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把刀挥向母亲的那一刻,父亲脸上那无比幸福的笑容,从那时起——
我也要获得幸福。
卢布斯的双眼挤出泪水,逐渐涣散黯淡,直至死寂。
提尔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一名女仆打开房门,看到躺在地上,还睁着双眼,却已经失去动静的卢布斯。
「席莉娅,结束了,让泰勒斯来确认一下。」
提尔向女仆露出微笑。
「你女儿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女仆的面容端庄而又憔悴,被头巾包裹的黑发中夹杂着一丝丝白发,此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之中有一丝解脱。
提尔的笑容减退,短暂的沉默过后。
「果然,你来了,远行。」
提尔露出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