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之间的话语都很少,吃过晚饭后漓姐姐和诺伦便早早的睡着了。
我闭着眼却怎么样都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目光在一直盯着我,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同时我脑海也浮现出来一个人影。熟悉…但又令我恐惧的人影。
我想排除这个念头。
可是下午的那一场噩梦和那徽章都在仿佛预示着什么,嘉尔她时刻在注视着我。
想到这儿,一股刺骨的寒冷沁到了心底。
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懊丧的情绪,虽然我极力想要否定那不易察觉的苦涩,但是压抑之后便是一种更加难受的情感。
继而各种往事开始浮现。那些我不愿意谈论的往事,越是逃避画面反倒越真实。
父亲……不!弗朗维他临死前的诅咒以及嘉尔她那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
往事历历在目,我整个人仿佛被淹没在了蓝色的海洋之中。眼泪缓缓的从眼圈里出来。
我蹑手蹑脚的起身来到马车外,外面无风,周围一片寂静,群星隐藏在黑暗的星河之中,天空只有半轮残月孤零零的挂在黑色的幕布上。
我的脚印踩在雪上发出细微的响动,与周围的气氛很不协调。
我痛苦万分的靠在了颗柏树下孤独的抽泣着,心中一片乱麻。
曾经在王城的事,我不敢告诉任何事…甚至是漓姐姐我都对她万般隐瞒。所以才逃到了另一个国家打算以新的身份重新活下去。
突如其来的疾病,一出出戏剧性的偶然,又将我推向了那个地方。
*
嘉尔,对不起…请忘掉我吧。有更好的人适合你。
不要再找我了,火会将我们俩都烧死的。你是个好女孩,不应困在我这样一个人身上。
往事成空,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我不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所以请忘记我。
*
想到这我掏出了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捂住了嘴和鼻子,以免哭出声来,可是却还是不管用,抽噎声还是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唉……”一个令人心碎深深的叹息声,从我的头顶上方传出来。
我抬头向上方看去,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知道今天飘忽不定的思绪也该结束了。
我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徽章递给了她,嘶哑着声音说“是你的吧?嘉尔……”还未等她开口,我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她,小声的接着说“能让我们回去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
她摘下来面纱,沉默的看着我,我被看的心里有些不自然。
我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地上的残影。
良久她笑了,大步了跨过来,几乎快要贴近我的脸。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那是一种常年身居高位所养出来的,这种气息令我感到有些不安。
我略微抬起眼睛,看向她。她的面容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苍白,我注意到她眼睛微眯着,嘴角稍稍向上扬露出嘲讽般的微笑。盯着盯着,她变得越来越大,面容也越来越苍白,从她微眯着眼睛中我甚至看到了自己是何等的狼狈。
她一言不发,好像是等我先开口打开这沉默寂静的夜。然而我现在看着不远处晃动着的那风灯,诺伦的梦呓声从哪儿传出来,寒风摆动着风灯发出的声音刺耳的声音。我想…我果然还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没有想好措辞以为自己能够自然平淡不流露任何感情来解决这一切。
我现在好想、好想抱住漓姐姐在她的怀中好好的痛哭一场,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为什么白天不和漓姐姐她们商量一下呢?我也许心中的痛哭会减轻一些。
直到寒风将摆动的风灯熄灭,只剩下凄凉的月光照射在我们身上时,我们仍然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怀着不同的情感相互凝望。
溢出的眼泪在空气中凝结成冰霜,挂在我脸颊上,奇怪的是我并未觉得身体寒冷,反而是心底觉得如堕冰窟。
“呵。”她笑了笑,伸出手将我手上的冰霜拭去,以及其嘲讽的目光盯着我“还是怎么爱哭?难道就没有一点长进吗?”
我没有回答。
她反倒是将我抱在了怀里,我有些惊愕,但是大脑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将她推开。
“所以说,嘉尔。你能放我们离开这个荒野吗?”我盯着她阴翳的眼睛询问道。
同时心底也在后悔,后悔我曾经的所作所为,曾经如同云烟的许诺,欺骗灵魂发出的誓言现在想来多么刺耳。
曾经嘉尔的眼中流动着光芒那双明亮、快活的眼眸,现在却是如此阴翳和黑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低着头在心底默默的道歉。
“怎么?”她抓住我的胳膊,笑着说“拥抱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看着她,有些害怕,她的手像钳子一样夹着我的胳膊。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我想…那封信我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信?”她冷笑了一声,身体前倾,在我耳旁压低着声音说“这就是你为了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毫不犹豫的推入泥潭的理由?”
“当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道歉。
嘉尔攀着我的脖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笑得不怀好意,表情也十分冷漠。
“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我感受到她用手将我的脸颊托起,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狠辣、阴毒的目光在上下打量着我。
那目光从头到脚,盯着我心里发慌。
我用几乎是恳请的语气说“事情已经快去那么久了。”接着看了她一眼继续开口说“我现在…只想陪在漓姐姐身边……陪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后面你想干什么就随你去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乐趣了。
“呵…”她撇了撇嘴,冷冷的说“那么谁陪在我身边呢?”然后神经质的捋了捋我的头发。
看着她那温柔的动作,以及从她口中吐出的言语,我意识到,我能够和她谈条件。
想必那一抹徽章也是她故意落下的吧?为的就是将我引出来,好好的跟我见一面。
连篝火和脚印的痕迹都没留下,怎么可能会在雪地里留下一枚徽章?这个世界除了漓姐姐和嘉尔,再也没有谁能知道我那肮脏丑陋的内心。甚至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直视那种阴暗。
漓姐姐和嘉尔比我更了解自己。
我努力将所有外在的情感抛弃,直到感受到了寒风的刺骨后,不紧不慢的开口“来谈一谈吗?嘉尔。”
………
“行啊。”我颤抖着声音结束了这场谈话。
“记住你的承诺。”
说完这句话,她转头就走了,就像从未见到我一样。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松了口气。但是我十分清楚,我又一次欺骗了她,那些如同云烟的承诺是根本不能实现的。
主啊,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吧?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存在于世。
多年后,我经常问自己是否会对曾经做过的事感到懊悔,但是内心却是一片茫然。
没有任何答案,或者说寻找本就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这种事本身就是模糊的,没有任何界限。
明天就会离开这片荒凉的天地,到达群山后面的那一片辽阔的草原。
我会假装今夜什么都没发生,忘记在雪地的所有事情,继续和漓姐姐一起努力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