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以人们熟悉的形式继续进行,圣女愣愣的靠在灵柩旁,默不作声。
闪闪发光的长袍和蚕丝锦缎法帽与阳光交相辉映,白色长袍上浓密的皱褶拖在黑色的地毯上,数百支蜡烛的橘色光芒照耀在圣女胸前的蓝宝石和那双疲倦而深陷的紫色眼眸上,蓝宝石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而眼睛却死气沉沉没有丝毫光泽。
听到有人说:“圣女大人,请给院长赐福。”
她才机械性的直起身子,呆板的环视四周,然后低头看向灵柩。
空气很压抑。
在这喘着粗气的世界,在这窒息烦闷的大地,在这闪着炫目光芒的教堂,圣女咬紧了牙关,紧紧攥紧长袖下的拳头,全身紧绷,想要战胜太阳和它泼洒在她身体上的那种深邃的迷醉感。
良久,她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很小,语调飘渺哀伤,带着浓浓的怀念之意,一种悲凉的情绪从圣女身旁传递开来。
伴随着烛火轻颤于蝉鸣微弱的鸣叫,圣女哀伤的声音如梦似幻,久久回荡在这个狭小的天地,整个世界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万物沉寂在悲伤的余韵之中。
窗外,树冠轻颤,树叶随风摇晃,树梢上一道修长的人影静静注视着圣女,纤细的玉手中捏着一根碧绿色的笛管,金色的发丝被挽在脑后,一双眸闭合间睫毛轻轻颤抖,长长的眼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一道阴影,鼻翼微微张合时吐纳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清香,嘴角含笑,但是眉梢处却又有一些落寞。
她就这样深深的望着圣女许久,仿佛自己亏欠了她。
“嘉尔。”
良久女子一声低语,带着一丝苦涩。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在地上化为一粒细尘消失不见,一切重归平静。
“唉。"
又是一声低喃。
月神轻咬下唇,唇边流出了鲜血,在这迷离梦幻、昏昏欲睡的正午,这一抹鲜血在她的嘴唇上显得有些妖冶,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几声清响,消失在了树梢。
仪式还在继续。
圣女跪在灵柩前,光滑细腻的木材倒映出了圣女的面容,圣女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自己,痛苦的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继续做最后的祈祷,祷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婉。微弱摇曳的烛火引导着镶嵌在灵柩四周的钻石发出五彩的光芒,光芒闪过了圣女的眼脸,她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这光芒让她想到了外面冒着热气、炽热慵懒的正午,想到了书中记载的天火降临人世。圣女的声音更小了,断断续续地发出一阵不知是祝福还是祈求的言语。
祝福礼结束后是圣道礼。她缓缓走下了圣坛,跪在了祭坛面前,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呆板,与往日截然不同,随着一只小铃发出的无限延长的单调音符,圣道礼开始了。圣女在祭坛面前踉跄盘旋,一次次跪拜,用她那沙哑而悲怆的嗓音吟唱预备经。等她刚一住口,诗唱班就齐声唱了起来,蛇形风管和手琴也同时奏响,一些修士和参加葬礼的人们也跟随诵唱,但声音较低且谦抑,合奏也跟随者诗唱班的节奏。
猛然。“主啊,矜怜我们。”之声冲天而起,这是每人胸膛和心中并发而出的。古老的屋顶受到这突然震耳欲聋的喊叫,甚至落下了尘埃和流光。
教堂里的白色瓦顶受到太阳的暴晒早就热如蒸笼,紫色、青色的光线争先恐后的钻入柳叶窗,橘色的蜡烛在人们手里晃动,难以名状的狂热在人群心中翻涌。
此时,人群越来越喧闹。教堂里也越来越热,圣女听着人群的私语,心里很烦躁,闷热的空气加剧了内心的烦闷。突然,她发现,在这里,光线、火苗、蜡烛、私语、尘埃之间的一切似乎是一同出现。那时候,她心里烦躁到了极点,她在想,为什么要举办怎么冗杂的仪式?难以名状的神秘毫无色彩,人们眼中的狂热只是一时的激情,他们?一个个激动无比,焦躁不安,只是因为这神秘的、毫无色彩的仪式很有趣罢了。这里并不是一处释放迷乱激情的地方!
“外面的太阳很毒辣,里面的人群很喧嚣。这里很热,不是吗?这样的风景到处都是。可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想。“这里可是葬礼,葬礼应当是灰色的,凄冷的,悲伤的。”
她在弥撒的最后时刻,突然站了起来,她不顾所有人的膛目结舌,陷入了沉思。
“可如果我想的不对呢?”圣女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如果人不是凄惨的生物,我指的是整个人类、一切人,那么其他的一切全都是偏见,只不过是人为的恐惧,不存在如何障碍……那么,事情也就理应如此了。”
“是的,理应如此。这里难道不是最好的一处风景吗?看前面的这些巨石,他们管它叫祭坛,左边是晦暗的阴影,右边是跃动的烛光,脚下是黑色的地毯,天上的阳光也略显可憎,还有刺眼的白昼,映照着青灰色的大地。这一切都一切都活像个了无生机的地狱!”圣女如癫如狂,轻声呢喃。“一切都在横向发展,没有温柔的微风,没有任何轻柔的光彩,天空没有柔和的颜色,一片死寂。这不就是万物皆空、刺眼的虚无吗?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眼泪、他们的哀叹、他们的泪如泉涌,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明天…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们很快就会忘却今天留下的泪水。”
圣女环顾了惊愕的人群,继续想道:“这里有生命吗?在这狂乱的世界……是的,可能就是这样,等明天天上起了乌云,流点泪、下点雨,直至又露出笑脸,温柔的阳光突然打开,关上狂乱的大门。天空的那些又变了?我们注意过吗?灰色的天空有成千上万种鸟类,我们看不到,它们在高空飞翔,一起升降,让辽阔的天空中布满了万物的色彩,被他们刮来刮去。鸟类年复一年的矗立在哪观察、等待。它们在天空转来转去,望着下方,想要落地,但那里除了愚昧、麻木、无知,什么都没有。这时,它们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她想完这些,像个疯子似的抱头蹲下。她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想要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这样想,她希望这些人快点走开,以便自己立刻开始干自己的事。不过……做什么,做什么事呢?——仿佛故意同她作对一般,她偏偏忘了这一点。
“我在想什么?我要做什么…现在我该怎么办?瞧,就像故意似的,我竟然忘了我该干什么事;突然忘了,刚刚我还记得的……”
她猛地站了起来,痛苦的、迷惑不解的看着四周;人群给她让了一条路,她踉踉跄跄的来到了房门口,打开门,侧耳聆听,但这不是她要做的事,突然她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圣坛前看着监牢般的灵柩,然后跪了下来,可这也不是她要做的事情。
她跪了片刻,又重新站了起来,登上了祭坛,锦缎法帽子不知遗落何处,长袍的尾摆沾满了灰尘,圣女哆嗦着举起了双手,似在祈求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