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伊西说到此处,伸出了两只修长的手臂,指着地平线的方向,仿佛让人透过摇曳、飘渺的雨幕看什么东西,他用力朗声说道:“弟兄们,如今在我们大地上奔走的是同样邪恶的谎言。你们瞧啊!这个流言蜚语它像撒旦那样漂亮,像岩浆那么耀眼,就停留在你们的头顶,你们岌岌可危!此时此刻,艳红的火球正蓄势待发,它也许已经落下,停留在乌云中。它们静悄悄的守候在哪里,耐心等待、十分专注,就像它深知:世人摆脱不了自己的愚蠢那样胸有成竹!只要我们在做错一点事,它就要落下来,世上任何力量,即使是圣女的神力,你们要记住,即使是圣女的神力也无济于事,无法使我们免受打击。我们将被嫣红的火焰吞噬,被烧的灰飞烟灭,最终连灵魂也饱受磨难!”
长老说到此处,越发展现这场灾难的悲惨景象。他又提起了因罪恶而被焚烧的索多玛和蛾摩拉:黄色的硫磺混杂着火焰从天上降于索多玛和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平原并同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一起毁灭了。
总之,鲜血和痛苦;真理和美德,缓缓散播开来。“以便播种,准备收获真理。”
这一抑扬顿挫的布道讲完之后,巴伊西长老停了一下,他的头发散落在前额上,浑身颤抖,而微弱的光线又将这颤抖传给了所有人。接着,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以责备的口吻说道:“是的,这是一次考验。佐西院长的圣体本会出现前所未有神迹,而——你!你们!你们这群信仰不坚的人,希望从这伟大的神迹中满足自己卑劣的愿望,你们还曾想,只要在神迹出现的时候随便跪拜跪拜,就足以救赎你们罪恶的放肆行为。然而,它可不是这样不冷不热的,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足以赢得它的无限慈爱,它希望能够看到你们的时间更长一些,这才是它爱你们的方式,老实说,这也是唯一爱的方式,这就是为什么,佐西马院长的遗体提前腐烂了,它看你们仍不醒悟,实在是厌倦了,就抛出了一个强烈的预兆,正如有史以来,灾难光顾了所有罪恶深重的城市那样。现在你们懂得了什么是罪孽,什么是信仰,正如古代该隐及其儿子们,大洪水之前的人们、所多玛和蛾摩拉的罪恶、法老和约伯,以及所有受到天谴的人,无不懂得什么事罪孽。自从这件事发生一来,它就在默默的注视你们,你们也就跟上述的所有人一样,灵魂正在被它衡量!现在,和我一起祈求它的宽恕吧!”
这时,一股潮湿的风潜入了隐修室,蜡烛的火焰随风摇曳,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蜡烛的青烟、尸臭和下雨时的泥腥味直朝巴伊西长老的面门升腾。
长老讲道巧发奇中,在场所有人倍受忏悔。他又以平静的口吻说道:“你们当中的许多人,我也知道,心里正在暗自琢磨我这样讲话是何等用意。我就是想要你们认识真实情况,我由衷的劝诫你们,刚刚我感受到了上帝应了我的呼唤,降临到了我们身边,它来到了,就在这儿,审判着你们的灵魂,使你们的眼睛漾出泪水。我的弟兄们!它告诉我:倘若真要洗清罪恶,那就由它选定的圣女举办一场救赎的游行。是啊,弟兄们,它的仁慈就表现在这方面,既赋予一切事物无限性,就连这次的满天蜚语,也是对我们的教训,让我们不要迷失自我。”
“很久、很久以前,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饥荒,它为了拯救我们,舍弃了自己伟大的躯体,其中体化为面包,血化为甘露。今天也是一样!佐西马院长为了拯救我们,甘愿让自己的肉体提前腐烂,以此来警示我们所有人!兄弟们仔细看看吧!凡是我们沾沾自喜、违背上帝一劳永逸建立起来的永痕秩序,就必然走向歧路。不过,这件磨难至少让我们跨过了,更有远见卓识的人一定会看出,这件事会永垂不朽,会永远记载在我们捧读的经书上!它会为我们照亮通往窄门的道路,现在也一样,伟大的真理通过腐臭、惶恐和悲伤的途径,引导我们走向本原的沉寂和生命的前提。我们兄弟们,这就是我要给你们讲述的,我希望你们从这带走的,不仅仅是谴责你们的话语,也有伟大的真理。”
大家感到巴伊西长老的话已经讲完,天上的雨也停了,阳光和雨意想交织的天空,向广场洒下更为清新的光芒。
庭院里又传出私语,哽咽的声音,人们苏醒的声音。
突然!猛然间!一种汹汹的骚乱传遍了庭院,那是人群进入狂热状态时的喧嚣,是忍住呼号的呜咽所汇集成的暴风雨,犹如发生海啸、吞没一切的巨大力量。
庭院的修士们被激动的情绪定在哪里,手里拿着准备颁发的圣饼一动不动,其中有人喃喃自语:“这是上帝!是上帝来到了我们中间,再次显示它的存在,它回应了我们的祈祷,接受了我们的忏悔,于是隆重的降临到了我们这些跪着的信徒身上!”
在敬仰上帝的冲动中,这位虔诚的修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便结结巴巴而又慌慌张张的再次祈祷,比以往都更加虔诚!
修士们怀着异乎寻常的信件,分发完圣体饼后,因过度亢奋而双腿发软,人群结果上帝的恩赐后,便完全投入感恩的祷告中。
人群逐渐平静了下来,那些佩戴着白祭披而显得庄重的诗唱员,开始唱起歌来,但音调不够准确,略带点哭声,连蛇形风管听着也有点沙哑,仿佛这件乐器也同样哭过了似的。恰巧这时响起了教堂的钟声,召唤大家去做弥撒,大家纷纷开始画十字。
圣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在楼梯上。
“孩子怎么了?”巴伊西长老问,一脸的惊讶。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好累。”
圣女捂着自己的胸口,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旁边有几位修女想要上前搀扶她回到房屋里,她摆了摆手,蹒跚着脚步踉踉跄跄的朝自己的修道室走去。她恍惚着传穿过了人群,找到了回去的路,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去的,只觉得好像是一场风暴将她打得东倒西歪,又好像是深陷一场肆虐的洪水,被抛来甩去。
一路上,她看到褪色的瓦房,枯死的树木,地平线后的浮云,都披上了一层黑夜的面纱。天空中,有几颗静谧的星星,她感觉有风在吹,听见了河水流过水车的声音,看到了鲜花和墓碑,都披上了一层黑夜的面纱,还有远处的群山,倒映在瞳孔深处的悲伤。
不知不觉间她走错路了,迷迷糊糊的她她来到了溪流旁。她很累,筋疲力竭,她不得不休息一会儿,她呆呆地坐在河岸旁,躯体丧失感觉,思想也混乱了。
“我可能是发烧了。”她想。“不然为何会觉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偶尔,破碎凌乱的思绪也能聚拢,可她一想到那些人群,就吓得魂不附体。
“既然它爱他,为什么在最需要的的时候,它却藏起了手?甚至好像要服从那盲目失聪、残酷无情的自然规律?倘若,没有巴伊西长老…现在……”
这就是她迷茫的原因,这一闪而过的奇怪东西就是萦绕在圣女脑海里的痛苦。
她越来越恐惧,在黑夜的一片凄清中,钟楼的钟声每次慢悠悠的打点,都要吓得她出冷汗。她的头脑混乱迷眩,噩梦一幕幕接连不断。她望着天空,听着河水冲刷河岸的声音,刷刷的流过水车,在最高的顶峰倾泻而下。她手脚冰凉,呼吸断断续续,血液冲进入了脑袋,又涌回心脏。
一只猫头鹰啼叫,她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来,双手捂住脸,在**头发里,又发疯似的抚摸全身。继而,她更梦游一般,跌跌撞撞的在河岸边游荡,她那异乎寻常的影子贴在地面,跟她一起行走,有时一只夜莺飞过来,在她头上盘旋。
星辰在深邃的天空中隐没,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这孩子喘息着,已经走的筋疲力竭,在旭日即将冲破红色的朝霞时,她才停下脚步。
终于,她睡着了,倒在草地上,马上就睡着了,不停的做着梦,梦见自己在无边的空间里从一个深渊掉入另一个深渊。快到正午时,她醒了,感到十分虚弱,无比迷茫,是睡非醒间,她就这样躺着直到黄昏时分,内心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恐惧,像是有股难以驾驭的力量在恣意的戏弄她,直至所有的痛苦和压抑突然爆发,让她久久哭泣不能自己。最后,在泪水和露珠浸透的土地上,她再一次睡着了。
“圣女大人!”
年轻修士,又胆战心惊的叫了她一声。
“怎么回事?”
“今天太阳很毒辣,你是否觉得这次游行不宜参加。”
“太阳毒有什么关系?”
圣女的口气冰冷冷的,但还不致失了分寸。因此,年轻修士以为自己冒犯了她。
“圣女大人,请原谅。我还以为你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