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没有理会,站了起来,停在圣坛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同样不失分寸的问道:“那是什么?”
她那圣袍的长摆拖下了台阶,一手正指着白色锦缎上面一块殷红的色斑。
“圣女大人,那是阳光透过彩色的柳叶窗户落在了圣袍上。”
“太阳光?”
圣女疑惑不解的念了出来,同时她也伸手移向那抹色斑,殷红的色斑立刻出现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她好奇似的看着色斑在她手臂上随着太阳移动。
“有那么红?”
圣女脱口而出,她一边说着,一边跪在了圣坛前,拿起圣杯慢慢地前后反反复复的摆动。递过圣杯的时候,阳光透过才是的玻璃窗户照射在了她头顶上,照进了她茫然抬起的双眼,也投射在了被修士们牵起的白色袍裙上,留下了一道腥红色的光彩。
她从执事手中接过了圣体龛子,站了起来,这时唱诗班爆发出了高昂的歌声,风琴也演奏者胜利的歌曲。
*
赞美光荣的圣体
赞美共饮的鲜血
宽仁之杯献出的果实
殷殷流淌出的鲜血
……
*
执仪仗的修士们缓缓走上前来,撑起缎子华盖为她蔽日,执事们分列在她的两侧,吧她的裙袍向后拉直,防止出现皱褶。当侍祭身把长袍从地上掀起时,开路的修士手持点亮的蜡烛,分左右庄严的排成两列,沿着黑色的地毯向中殿走去。
圣女头顶华盖站在中殿的祭坛旁,高于众人之上,她一动不动,把圣体龛子稳稳的高高举起,望着修士从下面走过。
圣女透过光滑的圣体龛子,看见了自己的面容。
“我的脸色可真够苍白。”她一边想,一边神经质的笑了笑,并用手指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修士们两两拿着蜡烛、徽记和火炬,还有银色的十字架、圣象和旗帜,缓缓走下内殿台阶,在宽敞的中殿里,沿着素缟装饰的庭院朝外走,经过卷起白色帘子的大门,来到阳光炫目的庭院。歌声逐渐消失,为滚滚而来的人声所淹没,中殿里的修士走了一批又一批,脚步声和混乱的杂沓声此起彼伏。
“这儿可真热啊。”圣女凝视着人群,心想。
她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人海,连浅蓝色的天空和漂浮不定的云彩也染上了喧闹的气息。
“好想离开。”圣女叹了口气,轻声的自言自语:“我要是一缕微风就好了。”
她闭上了眼睛,竭力想象自己将粉红色的暮霭清徐的荡漾开来,然后越过森林、穿过村庄、抚过草地,将陷入迷茫的人们身体托起,温柔的抚慰他们。
圣女的脑海内思绪如腾云驾雾一般,时刻不停的游荡,有时她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一朵云,一片彩虹……
其实这种情况很曾经,我们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再加以正确的判断,权衡一下周围的环境,就会发现乌烟瘴气的无聊与庸俗时时刻刻在困扰着我们,把我们弄得筋疲力竭,昏昏沉沉,情不自禁地渴望片刻的澄明与宁静。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趁自己还能够思考的时候。
嗡嗡嗡,嗡嗡嗡……人群仍在喧闹个不停。圣女感觉四周一阵晕眩,四周的景物重叠在了一起,纷纷摇晃着,祭祀和主教们的身体越缩越小,两侧的修士则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斑点,天花板好像一会落下来,一会儿又飘了上去……她的思绪不停的跳跃,最后突然中断了……她感觉到人群、主教、祭祀……所有人都围绕在自己身边窃窃私语,而且不停的旋转着,后来都退向远方,越退越远,越退越远……
“再见……”圣女轻声呢喃着就陷入了梦乡。“嗯,再见。”
她的身子不断下沉,下沉,就像盛夏傍勾勒出的晚霞,既能轻易通向黑夜,又能抵达无梦的长眠。
“圣——女!”一声严厉的叫声忽然响了起来。
“嗯?这里真安静呀,没有人群,远离喧嚣。”
“圣——女!”严厉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圣女浑身一哆嗦,吓得睁开了眼睛,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她紧逼的嘴唇有些干裂,额上豆滴般的汗珠止不住的流淌,她虽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但是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仍处于在梦境中,她微张的嘴巴,疑惑的偏了偏头,好奇外面为什么传来嬉笑声、歌舞声和轻快的乐声。正是在外面,有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她们肯定在搞什么活动节日。
“孩子,该出去了。”拉基京长老说。
“哦…对了…知道了。”
圣女使劲摇了摇脑袋,非常绝望的清醒了,这时她才明白,原来是在举行游行。
时钟敲了一声又一声,她开始了自己的游荡,从一个台阶下到另一个台阶,从一个房间来到另一个房间,从昏暗的朦胧来到刺眼的炫目。时钟都在敲十二点了,上午已经结束了,而她还不能结束。
教区会友们穿着白色丧服,蒙着面纱走过去了;接着走过的是其它教区的会友,他们穿黑衣带面罩,只有一双眼睛从面罩的小孔里露出来,闪烁着黯淡的光彩;然后是修士们,有身披灰色风兜的拖钵修士,有的是身穿白色长袍、神态严肃的本区修士,行走的行列十分庄严;后面是教会任命的世俗官员;接着是骑警队、龙骑队、皇家军团;后面走的是身着丧服的国王及其子嗣们。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位执事,高擎着一座巨大的十字架,左右各有一位长老,手里都捧着闪亮的蜡烛,待他们走到修道院门口时,游行彩车的门帘早已高高悬起,好让圣女和巴伊西长老和拉基京长老进入。站在华盖下的圣女遗言就看到了洒满阳光、地毯铺就的刑路,看到了人们高举了旗帜,还看到了身穿白袍的孩童们在撒着玫瑰花。
呵,玫瑰花瓣,多么鲜艳欲滴啊!
游行队伍排列有序,继续向前前行,一个方队接着一个方队,一种颜色接着一种颜色。穿白色法衣的侍祭严肃而又得体的给身着丧服的神父让位,一会儿过去的是高大精致的十字架,下面闪动着红色的火光;一会儿过去的是大教堂神父,身穿雪白的袍服,显得神圣而又庄重,修士们跟了上去,手持银色的十字架,两边是熊熊燃烧的火炬。接着侍祭跨步向前,拿着香炉跟随着侍唱班乐曲的节奏摆动。彩车开始缓缓向前,车夫数着众人的脚步:“一二,一二。”
圣女踏上了“受难者之路。”
四周管风琴的声音洪亮而持久,如雷声轰鸣,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笑着同他们一起前行,偶尔她瞥见地上的红色地毯,红的让人害怕。接着,他们走到了更加喧闹的城内,只见玫瑰花洒满了城门,血红色的花朵早已干枯,被无数脚步践踏后粘在腥红色的地毯上。
圣女的彩车在门口稍等了片刻,几位年轻修士上前接替了那些撑着华盖的人。接着队伍继续前进,她手捧圣体龛子,随着游行队伍一道前往。诗唱班的歌声一起一伏,同香炉的摆动和游行的脚步节奏合拍。
*
主使基督的肉体变成面包
主使基督的鲜血变成甘露
……
*
鲜血,鲜血,又是鲜血!地毯像一条血色河流伸展在眼前,玫瑰花散落在地毯上,像鲜血沾在石头上。啊,上帝!你……你所创造的天,所创造的地,难道都会染上鲜血吗?呵,万能的你——连你的嘴唇也染上了鲜血,染上了残忍的微笑,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