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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葬礼(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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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深深鞠躬

让我们膜拜这伟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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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看着圣体龛子的水晶罩,从罩下的圣饼上渗出来、经镀金的圣龛四角滴落到长袍上的,是什么东西?

她感觉自己曾见过同样的东西,从一只举起手上滴落,那又是什么?

幽暗潮湿的地牢中神圣的祭坛被染成了红色,全是红色……那么多鲜血,血从脸颊上滴下来,从击穿的手掌上滴下来,从受伤的腰部喷出来,像热气腾腾的红雾在涌动。甚至连一绺头发也为鲜血所染,湿漉漉的,粘在了前额上……啊,那是弥留之际沁出的泪水,是难熬的痛苦煎出的眼泪。

唱诗班的歌声飞扬,更加威武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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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圣父和圣子

赞美主拯救世界

赞美主的光荣和权威

赞美主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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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赞美,赞美,全是赞美。再也忍不下起了,上帝高踞天堂那金铜色的宝座上,染了鲜血的嘴面带微笑,俯身人间的苦难与死亡,难道还不够吗?一定还要增加这些充满嘲讽的赞美和祝福,才能感到满足吗?基督啊,你为了拯救世人而毁碎了肉体,为替人类赎罪而流尽了鲜血,这滋味不好受吧?

对!请你叫更加响亮些吧!

这时候,站在人群里的凯西漠然的盯着似癫似狂的圣女。

之后她对着圣龛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接着转身离去。

“我自己做的选择怎么会后悔呢?”圣女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这声音很熟悉却又略显陌生:“孩子,看看那些在光明中行走的人吧,他们身穿丝绸,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我正是为了他们才躺在黑暗的坑洞里;看看那些抛洒玫瑰花的孩子们,听听他们甜美的歌声,我正是为了他们才口含黄土,用自己心脏的鲜血浇红了那些花朵;看看那些跪下来的人,正在**从你长袍上流下的鲜血,这正是为了他们而流的鲜血,以解他们贪婪的饥渴。因《圣徒专》上写着:倘使有人为世人而献身,这种爱是至高无上的。”

“孩子,我的孩子。还有更加至高无上的爱,倘使有人杀害了自己最心爱人,这难道不够伟大吗?”

莫名的声音又说:“谁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其实不是我,当然,也不是你。”

圣女想说些什么,可是思绪零落散乱,所有的话语都从唇边溜走了,然而在脑海深处,一幅幅真实而又荒唐的画面开始缓缓展现。这些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阴暗往事——死亡只是一道大门,过去永远不会被埋葬。

她努力张开嘴唇想要询问写什么,可唱诗班的歌声从她们身旁飘过,犹如寒风呼啸过大地,使一切都肃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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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出那伟大的圣体

献出那光荣的鲜血

为了芸芸众生的渴饮

任鲜血从血管里流尽

*

“喝吧,喝吧。你们所有人,喝吧!”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难道这不是你们的吗?正是为了你们,这血的鲜红染黑的地牢;正是为了你们,这活生生的肉体撕碎一地,食人的恶魔,吃吧,吃吧,都来一起吃吧!这是你们的盛宴,你们的佳肴,你们的欢乐节日!一起来庆祝吧?!加入游行队列,同鲜血一道道呆滞的前进。女人们,孩子们,年轻的人们,老人们,都来庆祝吧!”

啊,一起看看阴暗的地牢,那破碎的祭坛和奇怪的咒文隐没在地底深处,正讥讽着所谓的正人君子。升降闸门的铁齿紧咬在大门口中,每隔二十余年打开一次,整座地牢就像一座巨大的乱葬岗,若不是铁闸门关的这般严实,亡灵的呼喊声早就传出来了。教堂里的圣象正在寻找被埋葬的尸体,因为信徒的队伍正在全力前进,寻找着血的圣餐,就像一群饥饿的财狼奔向腐肉,高喊着:“给我!给我!”却从不说:“够了!”

“你难道还以为你的梦是虚假的吗?我为这些人牺牲了自己,为让他们生而选择了自己的死。看吧,他们的队伍朝同一个方向行进,永远不会溃散,这就是他们的军队,是你上帝的信徒,数量庞大,坚不可摧,熊熊烈火围绕着他们,吞噬一切;他们向伊甸园奔去,身后只留下一片荒凉的旷野,没有什么能够躲过他们的啃食。”

圣女认出了这些的声音,那是历代圣女发出的质问。

“亲爱的,仔细聆听我的往事。我已后悔了自己的选择,复仇,让我们一起复仇,先躲到一个黑暗寂静的坟墓里,在那里我们找到自我,叫那吞噬一切都队伍找不到我们。我们就这样躺在下面,依偎在彼此的怀抱,沉睡、沉睡、沉睡。饥饿的信徒们只会在冷酷的白昼从我们头顶经过,他们饮毛茹血的咆哮声在我们听来模糊难辨,让他们走自己的路,留我们在此安歇。”

仇恨的声音继续说:“可是哪里有我们的藏身之处呢?《圣徒专》上写的不是很明白吗:他们一定在城里四处搜寻,一定要翻墙走屋,像个窃贼时的越窗入室。如果我们的坟墓在地底,他们难道不会刨开吗?如果我们的坟墓在天空,我们这血淋淋的伤口,正好可以被他们**。听,他们在高歌了。你难道听不见吗?”

他们一路高歌往里走,穿过悬着腥红色帷帘的大教堂门口,游行已经结束,所有的玫瑰都已散尽。

*

欢呼呀!那是圣母玛利亚之子

为了人类,甘赴十字架

钉子刺穿他的躯体,任凭鲜血流淌

经历死亡的考验,成为真正的圣体

……

*

歌声渐渐模糊,圣女怀着痛苦的心情走进大门,穿过修士和教士寂静的队伍,见他们都按照一定的位置跪在那里,个个擎着点燃的蜡烛,饥饿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手捧的圣体。

她知道为何他们在经过她时低头致意,因为殷红的鲜血沿着她白袍的褶边缓缓淌了下来。她跨过教堂大门时,身后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时,要吃圣杯的人又唱起了另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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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神圣的主

崇高的牺牲者

我们心之抚慰

我们永世的安乐

……

*

“他们开始吃圣餐了。哭吧,我亲爱的人儿,看看我们这惨淡的命运,为那些货真价实的饿狼们把死亡之门打开吧,而——为我们打开的大门则是九幽炼狱。”

主祭把神器放在了祭坛上,圣女就地屈膝,跪在了台阶上。

高处的白色祭坛,鲜血直往下滴,滴到了她的头上。

唱诗班的歌声响起,沿着穹顶在房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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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一体的主宰

使我们世代相传

愿他的光荣永世长存

永无止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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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止境……永无止境!啊,对,幸福的它,能够沉湎于自己的十字架。呵,幸福的它可以自己说:苦难已经结束。而我们这惨淡的命运永无止境!灵魂饱受折磨,永无止境!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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