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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是瞻前顾后,渴求虚无变为憧憬。
虽是由衷的笑,却也蕴含痛苦。
在最美妙的歌曲中,倾诉最悲伤的思绪。
最黑暗的夜空,寻最亮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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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沉默了许久后,爱珐玲抬起头。
“你知道吗,在我们决定做某事的时候,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你们行事唯唯诺诺,犹豫不决,我可不愿意那样来生存。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刚刚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要么是我跪在他的脚边祈求原谅,要么是我明天上审判台。”
爱珐玲突然剑拔弩张,猛烈的言辞和激愤的情绪刚才懒洋洋的态度判若两人,仿佛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之所以要推翻他的主宰,是因为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一个深刻的变革。或许我明天将会死去,死在你的手里,但是我心甘情愿,既然你刚刚说将决定权抛在我手里,那么现在我也将我未来的命运由你决定。能使人幸福的东西,同时也可以变成一个人痛苦的根源。凡间那些信徒一遇到问题就向上帝和圣人祈求帮助,如果祈祷无效,转而就投向敌人的怀抱,总归要找一个内心的依靠,好把自己的责任推卸掉。《东欧旧纪》也要,我送给你的那本书也好,虚伪的教条也罢,那一条教义你我不是清楚的呢?或者说我比你更加清楚,正是因为我知道的更多理解的更明白,才能看出他的错误。他要人民将最后一点都奉献出来,也对。他杀害的不过是创造他的人罢了,你即将杀掉的也不过是一个堕天使,是属于敌人阵营里的人。当然算不了什么大事。”
她停了下来,笑了笑,又继续说了下去,“对于生机勃勃、充斥着信仰的世界,我心中也曾有过强烈而炽热的爱,是的。是他,曾使我欢欣雀跃,把我周围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天国;可如今?他却残忍的折磨着我,成了一个四处追逐者我的鬼魅。想当初,我曾从天空上眺望凡间富饶的原野,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我曾看见群山从山脚至山巅都长着高大茂盛的树木,迂回曲折的峡谷都覆盖着可爱的绿茵,河水从芦苇丛发出的低语撩拨着我的心弦,轻柔的晚风吹动天边冉冉飘过的白云,白云在河中投下倒影;落日的余晖染红枫叶,千万只小昆虫在晚霞中纵情的舞蹈,蟋蟀们也被落日的余晖解放唱起了欢快的歌儿……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存在我温暖的心中。它们想我揭示了大自然内在的,炽烈而圣神的生命之谜。那时候我曾认为,是他,赋予万物一切生机给万物,无论是高不可攀的群山,还是人迹未至的莽原,再到世人未知的大洋的尽头,到处都有他的精神在空气流动。没错,我那时候却是是一个虔诚的信徒,那时候的我为感知他微末的生命而高兴。——呵,那时候的我经常渴望着,渴望能够从群山中悟出他暗藏在里面的真谛,渴望从莽原中感受到他所说的自由,渴望从海洋中啜饮令人心醉神秘的生之欢愉,我竭尽自己手中有限的力量,来维护他所创造的一切,那怕死亡,我也无怨无悔!”
爱珐玲沉默了,仿佛声音中断了一般。她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漓儿。”她又抬起头,声音沙哑的说,“的确,但是回忆起过去这些时光,我心中确实便很欢乐,甚至于还想重新唤起和说出这些无法言说的感情。但是,却也使我加倍的感到他的可怕之处。”说着,她将自己的头绝望的低了下去。
“自从哥哥失踪后,”她闭上眼绝望的说,“仿佛有一片新的帷幕在我面前展开了,神庭的一切变成了一个张开的墓穴,你能说不吗?一切都在消失,一切都像闪电般一晃而过,要么被洪流冲走、沉没,要么在礁石上粉碎,很难真的看见起生命力消散的过程,没有一个瞬间,你不是一个破坏者,不得不是一个破坏者。一次无意的举动,将夺走千万人的性命,神明们之间的戏言,就会将一个国家毁灭,把一座小小的国家践踏成坟墓。使我觉得痛苦的,不是那些受苦受难的凡人,而是我们明明看见了却视而不见!想到这,我就觉得曾经环绕在我身边的他变成了一个永远不停地吞噬和反刍的庞然大物。为了寻找真相,我去翻动了书籍,结果赫然发现书本上也说明了他即将走向灭亡!”
爱珐玲咬牙切齿,满腔愤怒和绝望的神情,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浑身发抖,那双淡蓝色是眼睛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玥漓站起身,紧紧的抱住了她。她不知道她这番话是什么用意,只知道她这番话出自一种无比绝望的心境。
“别这样。”她用担心的语气说,“倾听一下你的内心吧,感受一下你曾引以为豪的骄傲,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消逝啊?他不是什么吞噬的庞然大物,他是我们的主啊!我们至高无上的主啊!他降下灾难,是为了让那些狂妄者和盲目者明白自己人生的道路啊!”
“算了,”爱珐玲摇了摇头,用一种失望的目光看着她,“你走吧。”
“走?”玥漓喃喃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然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嘘。”爱珐玲挣开了她的怀抱,冷冷的笑了笑,接着垂下了手,慢慢的挪步到了窗边,在窗台上坐了下来,眼睛注视着窗外,双腿耸拉在空中。
玥漓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眼睛紧紧的注视着她。
“姐姐。”她眼睛有些红肿,语气中带着哭腔,说话声也极为小声,“如果,我有哪里做错了,请你说出来好吗?”
看着她可怜落寞的模样,爱珐玲也装不下去了。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想要说些什么吗?”
玥漓面色惨白向后缩着身子,愣在了那里。
“但愿不是这样……”她站在原地轻声自言自语,“主啊,千万别是这样。”
爱珐玲朝她走了过去,紧紧的握住了玥漓那双颤抖的双手,她俩都一言不发,因为玥漓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了。
不久,爱珐玲看她稍稍的平静了些,才开口说。
“漓儿…不,漓姐姐,我全都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我在岁月史书上看见了。”
那双手忽然变得冰冷而僵直,空气也在死寂中消散。玥漓跪了下来,将脸紧紧依偎到了她的胸前。
当她抬起头时,月亮从密布的乌云中钻了出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们身上。
“姐姐…”玥漓泣不成声的说,“窥探岁月史书会受到永恒的诅咒啊!”
“不。”爱珐玲摇了摇头,“我窥探岁月史书这件事本身就在史书上有记载。”
“姐姐,也就是说你那七次轮回,不单单只是为了寻找你的哥哥,还是为了在时间长河中找到岁月的缺口?”
“嗯。”爱珐玲叹了口气,“漓儿,懂了吗?现在选择权在你,选我还是他?”
玥漓低下了头,近乎恐惧的说。“我在历史中选择了谁?”
爱珐玲沉默了,用那双疲惫的手臂张开去拥抱她,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她用手擦了擦眼泪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