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在距离守卫五十公分的位置,胡青硬生生转过方向,回转过去。不仅是因为少年的提醒,还因为他忽然福至心灵,一连串的疑问闪过,为什么绿萝要特意叮嘱我小心别弄坏这的东西?为什么要专门砌墙把商店围起来?后面的人有多少心甘情愿交出玩家身份的?要是有玩家不从,城镇又该如何绕过新手保护,来对付他们呢?胡青没有答案,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在阻止着他。
一眨眼的功夫,后面的人就围了上来。
一个人怒冲冲地骂:“你个瓜娃子,跑锤子跑,你还跑得脱?”一人喘吁吁地讲:“别墨迹了,等会儿光头吴就回来了。”一人声颤颤:“要不算了。”众人七嘴八舌,一时没商量出个结果,还差点吵起来。
最后,一个威严有余中气不足的声音平息了争论:“咱们也别废话了,先跟他讲道理,不行再威逼利诱有啥招上啥招。”说话的人脸上有道骇人的疤,从额头右边到左边颧骨,创口还很新,像是不久前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
“慢着、慢着,我来跟他讲。”他背后转出来个尖嘴猴腮的瘦矮子,正是刚才的老道士。老道士堆着一脸假笑,对胡青道:“嘿嘿,年轻人,我说过你今天要倒霉不是,偏不信。从你落单那会起,就已经是瓮里的鳖、笼里的鸟,逃不了咯。倒不如爽快点,把身上财物都交出来,做做善事,也可怜可怜我们大伙。”
“凭什么?我要真想出去,还不容易,反正你们伤不到我。”
“呵呵呵,当初我们群人,十个有八九个,都是你这般想法,结果呢?”周围人也低声议论起来,有怨有愤有悔有无奈。
“以前,我们也跟你一样,都是玩家,直到被这城镇困住,不小心失了身份,才沦落到而今这地步。可你不一样,你现在身份还在,要是有我们的经验和掩护,逮着个机会,未尝逃不出去。咱就各取所需,如何?”
“我倒是想,怎奈身无分文呀。”胡青不是很情愿,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一来这群人一看就是从前跑惯江湖的,要玩弄他简直易如反掌,不可信,二来他自恃新手保护加身,无后顾之忧。
“怎么会,买来的东西不也是钱。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既凭本事也看天意。要是你赢了,大家就回答你一个问题,输了嘛,就给钱,怎样?”人群里有取笑他瘾犯了的,但大多是附和的。
“嘿,你还不如挑明了,直接叫我把东西白送给你们好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一群老油条,我可玩不过你们”
老道士又说:“这样吧,玩什么你说了算,但不能重复。不论结果,大家都回答你一个问题,这总行了吧。要还不答应,哼!那大伙也只好不讲道理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算计我。”
“呵,谁稀罕,要是大伙真有心坑害你,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份。”
“好,够直接。”
“底注五十点数,扑克、麻将、骰子,想比什么?”
“五子棋。”
“五子棋?这……这小孩的玩意,再说了,这上哪找棋子啊。”
“谁说的,不是有象棋嘛。就用象棋,谁先五子连线就算谁赢。”
一副象棋每人只有十六枚子,就算不能赢,胡青也可以保证不会输。
老道士略一沉吟,答应了,又问周围,谁要来比。
众人面面相觑,既不答话,也不上前。
“既然是小孩子的玩意,当然是要找个年轻点的上来了。那个小胖子,就你,你过来。”
要和谁比,胡青心里早有人选,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提这样的条件。他寻思着,刚才出声叫住他的应该就是这个小胖子。
小胖子只是看着年岁比胡青还要年轻些,身体却比胡青要高壮许多,站在这堆人中间格格不入,言行举止和周围的人比,像是隔了一条河。
从他被人群推搡出来的时候,心思就完全没在棋局上,很快便输给了胡青。
“我先问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你不要回答。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喜欢就大声说出来嘛,别光看着啊。”胡青把因为奔跑而垂下的几缕头发撩至耳后,用自认为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他。
小胖子大惊失色,瞬间连耳朵根都红了,结结巴巴想要争辩。
胡青打断他:“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呢。我问你,为什么不能撞到那两个面瘫,撞到了又会怎么样?”
“撞上了,你就会跟我们一样,失去玩家的身份了。”
胡青一听忍不住说:“就这么简单?你好歹说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楚些。枉我对你期待有加。”
“啊,这个……这个是因为,是因为撞到他们,肯定会撞坏啊,撞坏东西就要赔钱,钱不够就会把自己也都赔进去,然后玩家身份就没有了。”
老道士讥笑道:“他也才来不久,大半都是听我们讲的,又怎会说得清楚。下局比什么?可别说是围棋,大伙可没多少耐心。”
虽然小胖子说得简略,但仔细一想,胡青多少也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城镇的主人,设计把玩家困在城里。若是富有的玩家,自然能不管不顾,把挡路的东西统统破坏掉。而对于新玩家,既没多少钱,也不熟悉规则,毫无防备,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胡青现在的处境了。一念至此,忧惧顿生。
可老道士才不管胡青的想法,只是不耐烦地催促下一场。
“打一圈麻将,四川麻将,要是你们三个人胡的番数,加起来都比我少,就算你们赢。”除了五子棋,胡青能想到的项目,都不过是浅尝辄止,实在找不出什么擅长的,只有尽量找借口拖延,让他能够有时间想想办法。
谁知,话音刚落,周围就有些群情激愤的趋势。
老道士也冷哼一声,说道:“你倒狡猾,这样玩下去,未免不够爽利,赌注也太小了些。不如玩血流成河,底注还是五十点数,不过我们输多少番,你就赔多少番。”
周围的人并没有给胡青拒绝的余地。之前的斗地主三人组,从人群里钻将出来,哗啦啦从身上抖下一堆麻将牌,三两下垒成四条长台,瞪着胡青吼道:“摸牌!摸啊!摸!”
这是胡青在这游戏里第一次直面压力。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充斥他的全身,之所以胡青能勇气,自如地和他们周旋,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是新手保护,不过是因为他还未看到,这群鬣狗对他露出的獠牙,伸出的利爪。
他觉得自己的脖颈仿佛被猛兽的尖牙抵住,汗水如小虫从脸颊爬过,胸腔里的振动引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道士见胡青没反应,猛地拍了下他的头。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头随之摆动的眩晕感让胡青反胃想吐。
我太高估自己、太乐观了,胡青想着。
但是胡青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无奈,只有把对局进行下去。他摸一张,是一筒,再摸一张,还是一筒,再摸还是一筒,到后面他的手已经颤抖到拿不起牌了,最后还是老道士帮着砌的牌。
砌好后,胡青一看牌面,差点没昏过去,“一一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九”筒,天胡起手。
“不……不算,你们使诈。”胡青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老道士一把按回地上。
“哼,愿赌服输,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打下去。”老道士恶狠狠地说。
“不好,光头吴过来了。”人群外圈有人急切提醒。
老道士有些烦躁,在胡青耳边快速说道:“快认输,我们只求财。只要身份还在,你就有机会出去,我们也会帮你。不然,光头吴来了,能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胡青心里又惊又怕,早失了主意,听到此话,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马上,耳听见有人笑哈哈地说:“哟,还没搞定呢,可别说我没照顾你们啊。”
像是被切开的蛋糕,从外及里,人群迅速向两边靠拢,给光头吴让出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