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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幕:曾经神圣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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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众多,补给马车也无一幸免,尽管如此,却几乎不存在无法行动的伤员——凡是没有避开的人哪怕被擦到一点点都已形体不存,而有能力完美避开的人自然也不会受什么伤,因为这个原因,撤退行动并不算太艰难。

然而。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悲怆,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震动的巨大声响与足以灼伤双眼的白光……足以让略显狼狈,但终究还算是在从容有序地撤退的共和国军——只剩下狼骑兵的一〇七编队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头观望。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是本已隔了好一段距离,但仍能让看到的人不由得感慨自身的渺小与无力的凄美景观……

这些本应久经沙场、看淡生死的半兽人们此时宛如初历战场的新兵,不,是如同对所见所闻之物一无所知、不知所措的无助婴儿一般,茫然地发着愣,他们骑着的苍色的巨狼们也如同可怜的流浪狗般发出求饶一般的低声嘶鸣,不安地用双爪刨弄起泥土,试图将狼首埋在土坑中……骑者也无暇喝止。

“那是什么……比刚才的……还要大?而且……还在……”

良久,一位一〇七的老兵才回过神来,恍惚地嘟囔着。

白色闪光将周边的一切洗白,最终冲破天际,撼动云层,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这一足足持续了整整数分钟才渐渐消散的震撼景观终焉的尽头,是一片已经几乎没有任何草木与活物可言的焦土……据他们所知,纵使是超大口径的特制魔导炮,十阶禁咒级魔术,或是人们印象中大概只存在于神代传说中的灭世级奇迹,和这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城镇之类的人口密集区,恐怕场景只会惊骇上千倍吧。

弥漫于黑色焦土上的,是一片看起来久久都不会散去的,淡紫色的云雾,那是“死去的玛娜”的残骸,通常可以在魔导工厂的烟囱口或是规模庞大的炮兵阵地见到,在贫民窟长大的莉塔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在眼前所见的这种浓度下,即使进入里面的人因为魔力醉陷入昏迷,甚至猝死,也一点不奇怪。

不仅如此,并不输于适才巨响的声音,同样足以灼伤双眼的赤红色爆炎,也连绵不断地发出。

“……”

虽说绝不想承认,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的莉塔……立时行动了起来。

“等等,莉塔少校你要去哪?!”

“拿她没法呢……交给我们,去吧!”

“喂!这可是违抗军令!军人理应……”

无视姬恩的阻拦、埃尓西的揶揄,一言不发地调转狼头的莉塔,向拦住还想说些什么的姬恩不放的埃尓西,做了个半兽人群岛习惯的感激的手势,随后就这样骑着狼,只身向着狼头朝向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莉塔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奥莉薇亚交付给自己的部队就这样丢在一边,不管不顾地跑回去,于公于私都是一种辜负行为,甚至是一种背叛,即使因为违抗军令而上军事法庭也一点都不奇怪,但她并不后悔。

倘若只有自己活着回去,回到那个对她来说除了憎恶、憎恶还是憎恶的国家和土地,带回去的必定也只是一具空壳罢了,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的归宿所在,只能是那位少女的身边,除此之外哪里都不是……

因此无论是怎样的结果,莉塔都会亲身前往并面对,倘若出现在眼前的是最坏的预想……那就让这具失去灵魂的空壳也一起长眠于此吧。

坚硬的军靴毫不客气地踢向本已在疾驰中的坐骑,使得其发出更加激烈的喘息,并将速度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正如某人所言,当骑着全力狂奔的苍巨狼时,脸上会有一种被一种无形之力紧紧压住的感觉,空气与强风如箭矢般从耳边穿梭而过,飒飒声绵绵不绝,宛如飞起来了一般,橘色的单马尾也随着强风的带动而摇摆不已。

平时总觉得有些多余的护目镜也派上了用场,使得莉塔不至于因为风沙迷住眼睛,此刻她才理解奥莉薇亚为何执意要将这略为昂贵的一小物件加进一〇七编队的常配装备中,甚至不惜和兼任军需官的梅丽娅争执起来,在梅丽娅看来,给地面骑兵分配这种装备完全是铺张浪费(虽说这种平民气十足的话出自原贵族的梅丽娅之口实在是违和之极),但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而踢狼肚子来加速,这样的操作,平时只有狼群实质上的、唯一的首领--奥莉维娅才敢做,上一个擅自做这种事的士兵--一位确实天资异禀,但有点嚣张的新兵,就因此被自己的坐骑咬下了一条胳膊,早早结束了本可以有所作为的军戎生涯,只能回家看店,倘若不是经过的奥莉薇亚及时阻止,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但莉塔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倘若会因为这种行为惹怒自己胯·下的这位伙伴,她不介意在其袭击过来的瞬间毫不留情地斩下狼首再继续疾行,或许是感受到了莉塔的觉悟,又或是和她有着相同的,想要确认它们首领生死的想法,这只苍巨狼丝毫没有要发难的迹象。

越往刚才发出白色闪光的中心区域进发,路况便愈加糟糕,具体形容,大概就是本应坚实无比的大地因为遭受了某种巨大能量的冲击而发生了劣化和变质,有的地方只要轻轻一踩便会立刻塌方暴露出大片的空洞,有的地方则像是玻璃一般发出耀眼的光辉并光滑无比且脆弱而断面尖锐……纵使如此,一人一狼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以敏捷的身手和出色的平衡性横跨了这些障碍。

然后,最终她们所看到的,是某种意义上比想象中还要惊骇万分的画面……

*********

“不错嘛,竟然让我死了一次,干得不错。”

赤·身·裸·体的奥莉薇亚神采奕奕地注视着眼前的对手--已经膨胀得不像话的腐烂肉块,悠然说道,自从踏上这片大陆以来,这是第一个能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对手。

先不说周边的草木土石、小型魔物,奥莉维娅身上象征着“伟大共和国之剑与盾”的蓝底白边红领的校官军制服连同里面的内衣、脚上的军靴、腰间的新式转轮手枪……连一点灰尘都没能留下,被烧得一干二净。

只有肌肤变得有如新生婴儿般,比平时还要光滑许多的奥莉薇亚本身,以及那把现在还隐隐闪烁着诡异红色光芒的军刀,是唯一没有因为先前的攻击形体崩坏的东西,但更确认地说,是干脆“重生”了一次。

至于“那个”,似乎是因为吸收了自己武器释放出的能量,进一步走向形体崩坏的道路,如果说先前看起来是某种形体惊骇,有如内脏、断肢、触手与腐肉拼凑起来的,稍微有那么一点人形的怪物,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泥沙与血肉搅合凝固在一起的一团烂泥,一只看起来长宽不下五十公尺,高达三十公尺的巨型史莱姆,并散发着并不输给适才的恶臭,足以让看见它的普通人丧失理智。

巨大的团块如蛆虫般蠕动着,遍布黑红色血肉又违和地闪烁着金属光泽,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支有着如此诡异特征的炮管,缓缓从团块中伸出--在那之前,巨大赤红色的火焰枪尖直击团块,贯穿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流体装甲,径直烧去里面的血肉,爆炸开的火焰将腐肉与金属碎片炸得满地皆是。

“咕唔喔喔喔喔哦喔喔!!!!!!!!!!!”

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已经不会再有类似痛觉的东西--那是和强者无缘,只有容易死掉的弱者才该具备之物,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怎么可能让你故技重施呢?啊,感谢祖神大人的火焰,久违地使用这个,祖神大人想必也很开心吧?欸,‘不要玩过头了‘,不会啦,不如说您就是因为这样小家子气才没法像那个艾布娜一样广布信徒呢,信仰之力更是江河日下,哭也没用哦,这是事实……那么,要如何料理你呢,让如此之多的共和国士兵仅仅因为你而丧命的罪过,堕落的,天使小姐。”

悠闲地,和不知身在何处的谁聊完天的奥莉薇亚。

展露出某种意义也相当骇人的,天真无邪的笑容,眯细了已经彻底染成黄金色的双瞳,但她的眼中并无一丝一毫的笑意,原本桃红色的长发也变得如同赤色的火焰般耀眼,没有丝毫遮掩的,婀娜纤细的奢华身体浮在空中,像是宗教绘画中的天使一般充溢着一种神圣而不容亵渎之感,和地面上蠢蠢欲动着曾经神圣之物形成何其鲜明的对比。

“燃吧!”

上千支火焰长枪从天而降,贯穿紫雾,直插敌之所在,轰隆爆裂声随之将至。

“烧吧!”

少女与手中的赤红色军刀恍若融为一体,如流星又如螺旋般突入其中又破体而出,下一秒,巨大的黑红色团块散作无数碎块,掉入早已在地面燃起的不灭之火中。

连沙砾都能化作结晶的火焰风暴中,黑色金属碎片、支离破碎的血肉化作空中的尘埃,一片接一片,在其中扭曲而痛苦地挣扎着的,是有着明显人类特征的纤细而娇小的人形物体。

目睹这一幕的半兽人少女,露出一种复杂而凄然的笑,那是看到某种悲哀之物才会展露出的表情,这在意识已经高度神格化的她的身上很是少见,但随后,她的眼神愈发尖锐……

“死吧!”

如鹰隼般瞄向其的奥莉薇亚直冲上前,手中的军刀快如闪电,径直斩向她决意斩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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