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阿郎姆特是海萨姆斯共和国的二代移民,其母亲茱莉娅·阿郎姆特是“大革命”尚未结束的期间,便自战火纷飞的故乡逃难至共和国的难民,当她一脚踏入共和国的伟大首都,那座以曾经带领贫苦人民奋起反抗残虐专制的尤里诺菲斯特王朝,却在胜利前夜死于帝国军之手的“革命圣女”的名字来命名的城市——让娜·达尔克的时候,只身一人的她早已身无分文。
对于这些几乎没有携带任何财物和生活资料,衣衫缕缕、穷苦潦倒、无家可归的落魄人们,自诩为先进国家、民主之典范,常常将“自由”“平等”“博爱”“民主”“公正”这几个词大大地写在他们的宣传海报上的共和国,自然是不会亏待。
纵使连本国公民们都还过着“忧愁明日的面包”这种尚不明朗的日子,许多空有气力却没有工作,靠救济粮维生的公民们只能到大街上游行来发泄生活的不如意,尽情地宣扬自己的爱国热情与革命意志,因为本国能杀的贵族都杀得差不多了,而不能杀的又终究找不到罪证,因此举人头和吊路灯这些传统活动只能用贴有帝国贵族名字的草人代替,尽管如此——
亲切的民生委员会仍是义无反顾、无一例外、体贴周到地为所有来共和国避难,又没有能力主宰自己命运的难民们,安排了住所与工作——男人们将进入荣耀的共和国军,为自由与民主……最主要的是为公民权而战,至于尚且没有丈夫,不必劳苦支撑家庭的未婚女性,可以给她们的工作并不多,找起来也有些困难,但终究还是有。
于是茱莉娅很快得到了她赖以为生的工作,成为了一名为客人们解决某方面需求的特殊接待员……虽说这样的工作在他国是被人视作下贱不堪的职业,但在共和国似乎并非如此,“用你们的温柔胸怀治愈劳累疲惫的公民,令其再度坚强起来以应对我国周遭的虎狼之敌,这也是在为共和国的伟大解放事业做贡献,不是很光荣吗?”茱莉娅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因此大概真的如此吧,毕竟在禁止不健康与低俗娱乐的伟大共和国,是绝对不会存在“娼馆”“娼妇”这种只有腐朽不堪的邪恶贵族体制下才存在的堕落之物的!
而莉塔的诞生仅仅是个意外,毕竟天生丽质的母亲茱莉娅是店里的头牌,来她这寻求“治愈”的客人有很多,从事普通工作,在并不起眼的岗位默默地支撑着伟大的国家机器运作的普通公民自不用说,甚至还有议员、学者、刚从前线归来的战斗英雄这些大人物,而这些了不起的大人物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从不会排队。
大概药物的作用终究有限吧,等茱莉娅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就这样,一位和她的母亲一样有着耷拉着的橘色犬耳朵与毛茸茸的橘色尾巴,也一样有着漂亮的脸蛋的女婴,就这样诞生了。
因为女婴的诞生,茱莉娅辞去了本来大有前途的工作,不顾上司的劝阻,宁可支付高额的“免役金”,住进破烂的“未开发区”——过去人们管这里叫“贫民窟”,每天做些报酬微薄的重体力活,也要专心地抚养自己的小莉塔。
四壁萧然的家中唯一值钱的摆设就是房间中央用于取暖和煮东西吃的小火炉,晴天时偶尔刮起的风沙会让茱莉娅辛勤打扫的成果化为乌有,雨天里滴漏下来的雨水足可以用来煮锅汤。
尽管是这样的房子,却依旧是莉塔成长的地方,是她温馨的家,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每个寒风萧瑟的夜晚,一起围坐在火炉边的母亲那满溢母性光辉的柔和笑容,以及她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的,关于她故乡的故事。
每天清晨,年幼的莉塔都会一如既往地将母亲出门前“好好待在家里哦~”的嘱托抛在一边,背着一个破旧的麻布袋子走出了家门,并非是为了玩耍,而是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因为是隐瞒着的关系,打工赚到的钱不可能直接交给母亲,但可以让食欲旺盛的自己晚餐时少吃一点,多留一点食物给母亲……至于守家,家里几乎没有东西可偷,母亲工作得到的钱也是当天就换成食物而没有留下什么积蓄,因此在莉塔看来完全没必要。
缺乏修缮的古老石造街道上,从早晨到夜晚都弥漫着一股淡紫色的雾气,这并非自然造物,而是贫民窟附近的工业区里,那些不分昼夜地赶造着魔导兵器的魔导工厂的产物。
浓郁的雾气使得过往的人们即使在大白天也很难看清街道的全貌,只能小心翼翼、如同踩石过河般在时不时就有马车来往的道路上艰难行进,讲究一点的人还会戴上对贫民窟居民们来说略显昂贵的口罩,虽说治安官们一再强调雾气对人体是无害的,但体质羸弱的人吸入过多的雾气会染上怪病而死的传闻始终存在。
与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同样缺乏修缮整装的路上遍地皆是马粪、腐肉与泛黄的蔬菜叶子,连口中吐出的气都能化为白雾的天气里,衣衫缕缕、两目无神的人们如同尸体般横七竖八地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没有大衣可穿的他们只能用同伴的体温取暖,这些人里亚人占多数,并且没有几个是肢体健全的,要么没了手,要么没了脚,要么都没了,而他们所受的伤十有八九是拜“伟大的解放事业”所赐,剩下的则有可能是为了让乞讨到的钱多一点而故意为之,至于那些先天残疾的人是不可能有的,因为这样的人倘若不是幸运地出生在家境殷实的家庭,是不可能活到成年的。
在这种惨淡、落魄又危险的环境里,年幼的莉塔谨慎小心地向着可以领取工作的地点进发,一边还用锐利的目光仔细观察起路面上那些无人问津的杂物,或者说垃圾,并时不时弯下腰将看中的东西放进麻袋。至于安全问题,因为半兽人即使是孩童也有着胜过成年男人的体力与爆发力,因此半兽人的莉塔向来不是人贩子们的狩猎目标,就算真的遇到流氓小混混自保也不成问题。
破旧的残布、生锈的马蹄铁、弯曲的铁钉、尖锐的玻璃渣可以卖给专门的废品回收商,腐肉、菜渣与骨头则由街头拐角的一家老杂货店收购,粉碎加工过后可作为优质的肥料……只要有那个耐性和观察力,纵使是没人要的垃圾也能变成可以吃的面包。
完成晨间的收集作业之后的莉塔先是跳到喷泉广场的喷泉里洗了个澡,出来时如淋湿的幼犬般快速抖动着甩干身上的水,确认身上没有异味了再去领取派送报纸的工作,因为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因此这个时候过去时间刚刚好,做完派送报纸的工作之后,下一个则是贩卖鲜花的工作……
差不多要到中午,母亲要回家做饭的时候,莉塔上午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之后便是赶在母亲回家之前跑回去,以一副一直都有好好守家的乖巧模样向着疲惫回家的母亲说上一句“欢迎回来!”而下午的时间则稍微自由一些,是和贫民窟周边的顽童们欢笑嬉戏的时间,因为莉塔打架很在行,因此是这一片的孩子王。
至于晚上,和工作完回家母亲一起聊着天吃着刚出炉的黑面包,因为提前吃过一点东西的关系,每次她都会将自己那份的分出一大块给母亲,又被母亲“不行哦,莉塔年纪还小,正是该多吃的时候”推回来……再之后就是一天中最为期待的讲故事时间了,茱莉娅也会利用这个时间段教莉塔识字。
以上,便是小莉塔一天的日常生活,充实、平静而温馨,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如此。
只是有一天,一个奇怪的小孩子找上了门来。
"你就是‘坏家伙们的老大’——莉塔·阿郎姆特吧。"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她明明是和自己一样是半兽人——理应穿着缝缝补补的破旧衣服,过着艰苦日子的人群之一,眼前的她却穿着体面而精致,就像是大人物或宣传画上的邪恶贵族才穿的漂亮洋装,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眼前的她有着一头光是看过去简直就如宝石般闪耀夺目的桃红色发丝,雪一般洁白无瑕肌肤和圆滚滚的蜂蜜色大眼睛,身上还飘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与之相比,毛发枯槁、皮肤粗糙,穿着破旧的灯芯棉上衣与木棉长裤的自己,看起来连给对方提鞋都不够格,唯一值得夸耀的大概就是略胜一筹的年龄和身高了……即便如此,不服输的她还是提起个嗓子,以一副“你来找茬啊~~”的恶狠狠表情回瞪了过去。
“是我没错,有什么事?想干架的话尽管奉陪!”
“是就对了,你的朋友偷了我一本书……虽然我知道是这一片的,但找不到到底是谁,你这个孩子王难道不应该为此负责吗?”
面对莉塔咄咄逼人的架势,对面却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从容态度,这让莉塔愈发火大,不知为何,从看到眼前这位半兽人大小姐第一眼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情绪就从莉塔心中油然而生,搞得好不痛快。
至于“底下的人”偷书之类的,这在莉塔看来是见怪不怪,并没有看到多诧异。虽说莉塔几乎没有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偷了一个苹果回家,结果被脸色阴沉的茱莉娅训斥了整整一晚上,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但小偷小摸对于贫民窟的孩子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不如说,能够不被人发现地偷到东西,即使在贫民窟的大人们看来也是一件值得敬佩的本事。
“哼,关我何事,再说,如果是那帮家伙的话,恐怕早就转手卖给旧书店了吧,想找就去附近的旧书店啊,只不过得花钱就是。”
“我知道啊,喏。”
说着,眼前的少女从兜里掏出一本看起来装帧颇为精致的书——“尔弗里立战记”?不是童话读本吗?童话书以外的书不都超难读的吗?勉强认出书的封面上写的什么字的莉塔暗自思索着。
“你不是找到了吗?”
“为此我花了十一枚小银币。”
“!”
少女若无其事地说出的数字,让莉塔心中一颤。
仅仅这么一本书就值十一枚小银币?开什么玩笑!这笔钱如果拿给自己和母亲,不知可以吃上多少顿好东西了!
忽然间,莉塔开始觉得,宣传画上那些被吊死、断头来个千百回都不够的贵族似乎并不是治安官的虚设人物……
“……所以,你想怎样?”
“让你或者你的朋友赔偿我的损失……”
“休想!”
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义务,即便真的要赔,莉塔也赔不起吧,问题的关键是,如果这个家伙找到母亲那里去……不知又会有怎样的训斥,想想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一瞬间,莉塔几乎起了一股杀意……
“我的话还没说完……或者,成为我的人吧。”
“啥?”
完全出乎意料的言语,被眼前的少女以一副若然无事的口吻说出,这一度让莉塔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虽说自己的听觉一向很是敏锐,而被质疑的少女则是从容不迫地再说了一遍。
“成为我的人啊。我需要一个能干、忠诚、有话语权,年纪和我差不多的随从,如果你的事情不是虚传,那么稍微调教一下,提高一点教养,也勉强行吧。”
“……跟班?凭啥?!而且说得好像我没教养似的,你果然是想干架吧?那我就奉陪到底!”
“欸~~果然还是得打一架吗?那种以实力说话的类型,预料之中就是……那就约好吧,如果我赢了,你就当我的随从吧,如果你赢了,我身上的钱袋子就给你。”
“一言为定!”
找上门的架,莉塔向来是来者不拒,更何况教训一下眼前这个让人火大的大小姐之余还可以拿到钱,这在莉塔看来是何乐而不为,因此便斩钉截铁地答应了。
“我的名字是奥莉薇娅,奥莉薇娅·格劳伦斯,特别允许你称呼我为‘薇娅’吧……记住这个称呼,以后你会经常用到。”
自称“奥莉薇娅”的少女,以一副相当有自信,仿佛已经确认是自己胜利的表情,平淡地宣告着。
“废话少说!”
然后,在莉塔语音刚落的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识……
事后莉塔才知道,“有人偷书”的事情不过是奥莉薇娅为了引诱莉塔与自己决斗的杜撰罢了……
如此这般,莉塔·阿郎姆特与奥莉薇娅·格劳伦斯——这位继茱莉娅之后,又一位占据了莉塔内心的人,从此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但更准确的说,是奥莉薇娅成为了孩子们的“王上王”,开始以莉塔为中介颐气指使地指挥着孩子们做着奇怪的事情。
像是将有空的孩子们集合起来,训练他们像是街道上的蓝制服们一样排着整齐的队列行走,或是以沙堆与货物架为掩体的躲避球游戏,冬天的时候还会将整个贫民窟孩子们叫来玩,在长期的“操练”下学得有模有样的孩子们会分成两队,进行声势浩大的打雪仗比赛。
“虽然是很好玩的,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啊,只是玩个游戏这么认真有意义吗?”
“这可不只是玩游戏啊,虽然有些简陋,但姑且也算是雏形吧……这可是改变世界的艺术啊。”
“改变世界的艺术?”
“就像你靠干架当上孩子王一样,古往今来,决定世界走向的手段只有唯一一个——那就是战争啊,只要能凭借战争打败对手,便可决定一切!”
“决定一切吗?如果真的这样玩玩就能决定一切的话,那我举双手赞成。如果能决定一切……就先让这里的大家都能吃上美味的甜点吧。”
说话间,莉塔回忆起曾经萦绕于舌尖的甜美味道,将其含入口中的时刻,仿佛整个人都就此升上了天国……那是奥莉薇娅有一次特地带给莉塔的奶油蛋糕。
“那么,要和我一起来吗?莉塔,虽然我们现在还是小孩子,但终究会长大,终究会拥有力量,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刚才说的话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如果薇娅可以决定一切的话,薇娅想要改变什么吗?”
“……”
莉塔的话让一向善谈的奥莉薇娅陷入了一阵沉默,她低着头思绪了良久,随后像确认了一般点了点说道:
“看看现在这个国家吧,整天讴歌着所谓的‘自由’啊,‘革命’啊,实际上和尤里诺菲斯特王朝时期相比什么都没有改变,面包没有因此降价或者免费,人们依然不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充实、幸福地活着,工人们依旧要在没有防护设备的情况下在工厂进行高强度的工作,女人们如果没有特殊的地位或是嫁为人妇就只能进入神殿或是卖yin……而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投机政客们的无能所致,忘记了建国理念与初衷的他们不会去动及上层——继贵族之后的大商人们的利益,自然也不会实行什么有力的改革政策,只能拿失去权力的贵族开刀,靠不断地发动无谋又拖泥带水的战争来转移人民的注意力,以至于民众更加贫困,形成恶性循环,当然政客和财阀们倒是在战争中赚得盆满钵满……”
说着,她的语气愈发激动,而莉塔也愈发有些听不懂这位友人到底在说着什么,许多对于孩童来说过于艰涩的词汇接连从奥莉薇娅的嘴中说出。
“你说这么多我也不懂啊。”
“……简单的说,我想完成死得太早的让娜·达尔克没来及做完的事情……创造一个新的国家,不,新的世界……”
奥莉薇娅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
“一个不再有争斗和流血,所有人都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吃上美味的食物,住上舒适的房子,一个弱者不会被欺凌,强者不会仗势欺人,努力的人一定能得到回报,善良的人一定能得到幸福的新世界!”
那时的莉塔并没有理解奥莉薇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仅仅只是觉得,眼前的她是如此地耀眼,如此地让人无法离开视线,如此地让人心跳不已……
从那以后,莉塔和奥莉薇娅愈发地形影不离,而莉塔也渐渐地明白了缠绕于心的,那阵不明正体的焦躁与刺痛……当她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不能没有这位奇怪的友人了。
但对于这位友人的家庭情况,莉塔知之甚少,只知奥莉薇娅并不是像自己这种身无分文地逃来共和国的难民,而是十年前就被共和国纳为殖民地的科伦斯嘉出生的人,换句话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开始就拥有共和国公民身份的半兽人。
她的家并不在贫民窟,但离贫民窟很近,是一座就普通市民来说略有些大,但又说不上奢华,有庭院的房子。
听周边居民传闻,奥莉薇娅是“科伦斯嘉来的公主殿下”,但这被本人坚决地否认了,但她确实是靠着家里貌似颇为丰厚的经济支助过日子,屋子里摆满了各种装帧精美、价值不菲的书本,并且莉塔前往拜访的时候没有看到类似父母的人物,倒是有一些佣人打扮的成年半兽人毕恭毕敬地称呼其为“少主”,这些倒是事实……
“那不是需要在意的事情。”
因为她那么说了,莉塔也不再好去过问,比起友人的身份,显然是友人本人更为重要。
如果就这样下去,莉塔大概就会就这样长大,然后作为来共和国的二代移民,不会像母亲那样被民生委员会指派工作,而是选一份薪水微薄但是够吃饭的普通工作,过上平凡普通的生活吧,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认识了奥莉薇娅·格劳伦斯这个貌似和自己活在不是一个世界的友人,但万事没有如果。
再之后大概两年的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母亲茱莉娅的离去。
母亲的离去与莉塔的诞生一样很是突然,某一日,当十岁的莉塔刚拿着母亲给的铜币,从不远的面包店买来作为晚餐的,刚出炉的黑面包,踩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准备踏入家门的时候,屋里传出的,一阵嘈杂的,像是在翻箱倒柜的声音,吓得莉塔丢掉了手中的面包——这种浪费食物的事情,本来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莉塔的词典里的。
很快便从惊吓中清醒的她连忙冲进屋去,看到的却是几个身穿整洁的湛蓝色制服的人类种男性,正在用镣铐和枷锁将母亲如同囚犯般扣押起来,数杆侧面配有明晃晃的刺刀的铁质长管,如临大敌般一齐指着茱莉娅。
“公民茱莉娅·阿郎姆特,现以‘叛国罪’‘间谍罪’‘与敌私通罪’‘奸淫罪’将你逮捕,还有什么话可说……噗咕!”
打断像是领头的男人的言语的,是脑袋一片空白,手脚先行动起来的莉塔,她凭借着身体娇小不被注意的优势,靠着墙壁从士兵们视线死角突入,一脚踢向了男人的**,纵使尚是孩童,半兽人出色的身体能力也是人类种望尘莫及的,更何况是对方在毫无防备的状态突然地**被来了一击,仅仅一脚便让这个男人痛得昏死了过去。
“队长!”
“莉塔?!不,不要过来这里!快跑……求求你们,她只是个孩子,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茱莉娅的脸上明显有着被殴打过的痕迹,母亲原本柔和而美丽的脸上是青色的淤痕,即便手脚被束缚着,她依然挣扎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更让莉塔怒火中烧。
“放开妈妈!”
“哪里来的小鬼!”
“住手,你想对着小孩子开枪吗?!”
大概是自诩有着军人的荣耀,自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应将枪口朝向手无寸铁的幼童,士兵其中一人连忙阻止了同伴的举动……作为报复,一击猛击从背后将年幼的莉塔打翻在地,模糊视野间,莉塔感觉到了无数枪托毫不留情地击打在了自己的背上和腰上,铁锈的味道很快便在嘴里蔓延着,意识也随之模糊……
当伤痕累累的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仅仅是稍加动弹身体便发出着阵阵悲鸣,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如果是人类种的孩童,受到这样的伤恐怕早已夭折了吧,但莉塔还是仰仗身为半兽人的强健体质硬撑着站立起来,不知所措的她只能顶着邻居们异样的眼光到街道上寻找母亲。
四处徘徊着的她最终在自由广场远远地望到了母亲,衣衫不整的她在士兵的押送下被送上了断头台,戒备森严的士兵们围在断头台的四周维持秩序,行刑前,她扫视着围观叫骂的人群似是在寻找着什么,粗暴地挤开人群想要冲上前去的莉塔,却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够了!你能做什么?!不要去送死啊!”
回过头看到的,是从未看到过的,奥莉薇娅泫然欲泣的脸……
随着锃亮的三角形刀片倏地落下,一个熟悉而陌生球形物体滚入了断头台下预先准备好的篮筐里。
刽子手从篮筐中将“那个”抓起,随后高高举起,像是夸示自己高亢有力的嗓音高声呼喊:
“公民们!叛国贼茱莉娅·阿郎姆特已死,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愿至高神怜悯她满载罪孽的可怜灵魂,愿自由的光辉常在!”
人山人海的群众,也随之高声欢呼,仿佛是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祭典一般。
那之后的事情莉塔没有太多印象,大概是失魂落魄的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就这样被奥莉薇娅领回她的房子了吧。
当天夜晚,在奥莉薇娅那张两个孩子睡实在显得大过头的床上,莉塔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因为源源不断冒出的泪水而红肿的眼眶,而仿佛是在代替已经逝去的母亲一般温柔地将其抱住的,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不厌其烦地倾听她的哭诉,为了使她好受点而拍打着她的后背……直至昼日将至的,正是奥莉薇娅,大概过了整整一星期,莉塔才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在这期间几乎没有离开过地一直照料她也是奥莉薇娅。
一星期后,伤也好得差不多的莉塔拒绝了奥莉薇娅一起住的提议,回到了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家,如同找寻着什么一般,确认起屋里的一切,试图找到一点母亲存在过的痕迹,只不过这似乎是徒劳,就连曾经和母亲一起围坐在一起的小火炉也不知被谁拿走了。
于是她就这样什么也没做,也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仅仅是整日抱着膝盖就地而坐,就这样又过了一星期。
一星期后的一天。
身穿蓝色制服——准确地说和街上的那些蓝底白边红领的军制服共和国士兵们很像的衣服的奥莉薇娅,突然来访了。
“还记得以前说过的事情吗?莉塔。”
“……”
“……我要去幼年军校了,以那里为起点,成为一名军人,然后不断地建立功勋,不断地向上爬,然后……去做我说过的事情。所以,你要来吗?”
看着弯腰低着身子,以一副几乎是在恳求的表情看过来,伸出手的奥莉薇娅,莉塔这才注意到,也许自己失去了很重要,已经不可挽回的东西,但其实还并非一无所有……
于是,她颤抖着干瘦的手臂,握住了那只手。
六年后,奥莉薇娅·格劳伦斯以首席的成绩提前两年从自由之子军事学院毕业,而次席的莉塔·阿郎姆特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