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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幕I:星空之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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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一定回归本篇……)

梅萝露丝莉可·格萨拉斯克是一个天真而活泼,犹如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自由飞翔、随性嬉戏的风之精灵般的存在,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这个女孩拘束与囚禁,一切常理与规矩倘若施加在她的身上都显得不合理与残酷,因此也总是被人们笑着原谅着。

她做出过很多让大人们头疼的恶作剧,例如将某个秃顶大臣的假发偷偷换成稻草堆,将父王为了御前会议时的应答而准备好的小抄换成自己的涂鸦之作,亦或是在母后的胭脂盒里放上一只毛毛虫……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恶作剧,只要当事人看到梅萝露丝莉可恶作剧得逞时那开怀大笑的模样,听到那银铃般清脆动听的声音,便会很奇妙地没有办法生气,她就是有着这样的魅力,而在一年一度的建国祭上露过面的她也被格萨拉斯克公国的人民们当作偶像一般的存在而爱慕着。

她是格萨拉斯克公国的第一公主,或者说唯一的公主,众多皇子所疼爱,调皮而可爱的妹妹,格萨拉斯克国王与王妃的掌上明珠。生为女孩子却对剑技怀有热枕,事实上她所展现出来的才能也时常为陪伴其练习的骑士们所惊叹,得到了“天才”这样的赞誉,倘若持续努力地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每日毫不懈怠地钻研来让知识与技艺升华……如此所换取到的东西能称之为“天赋”的话,梅萝露丝莉可的确是一个天才。

建立公国的格萨拉斯克人的祖先和约十年前被帝国铁蹄征服的艾弗森姆斯王国一样,是圣历二世纪左右的“血色战争”之时,由西迁的“暗之眷属”中的一支与当地的蛮族结合的后代,曾凭借出众的军事力与尚武彪悍的民风称霸一方,被周边诸国视作不得不提防的战斗民族而胆战心惊着,不过当其在数十年前主动地向帝国表示顺从,并宣布皈依圣光教,加入神圣联盟,实际上成为了瓦雷斯托帝国的附属国开始,便和权力斗争之类的东西再也沾不上边了,帝国也因为对其的剽悍民风有所忌惮而不敢肆意压榨,总的来说是一个充盈着和平氛围,高唱着爽朗的田园牧歌的小国。

在大国庇护下无需担心外患,无需考虑如何扩张国境,国内也不存在魔物暴动或者平民反叛之类的灾祸,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国家,王位继承权也在七个哥哥之后,梅萝露丝莉可本来应该在之后的人生里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着,未来可能会和某个年轻有为的贵族继承人订婚,或是在那之前就偷偷地跑出去,去谱写她一直所向往着的冒险者物语,如同梦想一般成为勇者队伍中的一员,有朝一日也能斩下龙的头颅,亦或是打败可能会复活的邪恶魔王,再一次地拯救世界……为后世所歌颂。

不过在其十一岁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对她之后的人生有着重大意义的变故——应帝国皇家的邀请,作为尊贵的客人前往帝宫居住……换而言之,就是表面上会有良好的待遇,实际上则是作为确保格萨拉斯克公国不会对帝国竖起反旗的保证——遭受软禁的人质,连期限也是不明确,此次前去便再也不能回到自己故乡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着的,况且一旦公国与帝国关系恶化,人质绝对是首先被处死的。

为什么会选上自己呢?尽管年纪尚幼,但聪颖过人的她很轻松地就想到了答案——帝都的大贵族或者皇室中,有人想将著名的战斗民族——格萨拉斯克王家的优秀血脉纳入自己的家系吧,更甚者,是围绕着帝国的王储位置而展开勾心斗角的诸多势力中的一支,意图要挟格萨拉斯克公国成为他们争夺王位的棋子之一,毕竟帝国皇帝的身体已不能说是安泰,这是连地方贵族都知道的事情。

而作为防止公国反叛的人质的理由则是顺带的,否则的话比起自己,选择身为公国王储的亚斯兰王兄作为人质更加合理。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着“男尊女卑”的观念,贵族或王族的女子通常是被当作政治婚姻或传承血脉的工具来看待着,即使是在特定的时期与条件下,一个国家的公主或是凭借手段,或是纯粹的幸运成为了女王,也是作为王权过渡的存在,一旦结婚,王权便会理所应当地转移到丈夫的身上,虽说历史上有一些女王会为了捍卫自己的王权而选择了终身未婚或是在婚后生子的不久就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就是。

尽管道理上是这样,但是要梅萝露丝莉可在感情上接受离开自己的国家,作为无时不刻不得不担惊受怕的人质前往帝都的事情,则是几天几夜的哭泣与家人们竭尽全力的安慰与道歉之后,甚至到最后,国王认真地考虑起反抗帝国的计划,只不过又被好不容易接受现实的梅萝露丝莉可阻止了。

她很清楚,军队已经解散多年,只有近卫骑士团还有在维持的格萨拉斯克公国,一旦向帝国宣战,或许撑不过半年就会走向亡国吧,不如说,即便是准备万全,像格萨拉斯克这样的小国也根本没有和帝国一战的实力,毕竟在很久以前,与格萨拉斯克公国接壤的国家就相继成为了帝国的殖民地,可以说现在的公国是“国中国”的状况,四周都在帝国的包围之下。而以前帝国会忌惮这个国家,也仅仅是听闻了战斗民族的名声,不想造成帝国军的过度伤亡罢了,他们在和艾弗森姆斯那样小而剽悍的国家的数年交战中或多或少留下了对西迁而来的战斗民族的阴影。

“梅露可殿下,帝都不比自己家,那里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的话……”

“我知道啦,布尔兰女仆长,我会小心的!您这都是第七遍了!”

临行前,在与满是不舍、愧疚与悲伤神色的父王、母后与哥哥们道别之后,从梅萝露丝莉可懂事以来便服侍在她身边,如同第二个母亲般存在的女仆长布尔兰一次又一次呼唤着梅萝露丝莉可的爱称,并叮嘱着不要在帝都惹祸、吃饭不要挑食、不要在宫殿里面乱跑之类的内容,而梅露可也一次又一次不耐烦地回应着,她并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女仆长的唠叨。

在来到帝宫的第一个月,自由而随性的风之精灵,不知世间污秽而何物的少女,见识到了真正意义上人类所抱有的深深罪业,帝宫中的大多数人犹如滑稽小丑一般,穿着华丽非凡的服饰,戴着温文尔雅的人皮面具,内里却流淌着肮脏龌龊的浊流。

嫉妒、贪婪、傲慢、漠视、欲望、执念……人类的负面情感有时比凶恶的魔物还要可怖,她充分地学习到了这一点,并学会了隐忍,最重要的是,开始变得对恶意感觉灵敏。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被前勇者杰拉尔丁·拉·埃艾森豪威尔·贝尔特兰看中,收为弟子的事情,正是因为有他的庇护,帝宫中那些看人下碟的侍从与心怀歹意的贵族才不敢过于造次,仅仅停留在口头上的诋毁与流言蜚语的程度。

杰拉尔丁·拉·埃艾森豪威尔·贝尔特兰本是帝国中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下级贵族的七男,在成为见习骑士的第二年被圣剑选中,自此开始了波澜壮阔的人生,像是与北海中的巨大海兽搏斗、将危害一方的恶龙斩于剑下、寻得了被诅咒的失落遗迹中巨额宝藏又将其散布给贫困民众……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勇者,是吟游诗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梅露可以前读过的一些童话书的主角,甚至可以说是她所崇拜的偶像,不过……

“咕嘿嘿,梅露可炭~~今天也很可爱呢~~”

在见到真人后……梅露可觉得他玷污了“勇者”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过是个成天都吐着酒气的糟老头子罢了,事实上师傅即使是在规矩繁多的帝宫也是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而无拘无束着,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不受任何党派和势力的拉拢,自由洒脱地过活着。

但是他的剑技的确是常人所莫及,梅露可曾经被既是自己的臣子,又是剑技的启蒙老师的骑士当作天才,但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凡人罢了,跟师傅……还有那个总是笑嘻嘻地摸自己头的师姐比起来,只是一颗再寻常不过的小石子罢了,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天才”这个词语或许是拿来形容他们的吧,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顺带一提,受师傅的影响,原本不知酒味的梅露可也开始对酒情有独钟,因为这件事情,师傅有了一种玷污了纯洁之物的罪恶感,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某个繁星璀璨之夜,同时也是距梅露可离开故乡差不多半年的一天,梅露可来到了帝宫“翡翠宫”的某个内宫庭院默默地哭泣着,在今天的瓦雷斯托帝国建国祭上,有许多来自各个地方领地、殖民州、自治州、附属国的使节来到帝宫,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祖国——格萨拉斯克公国的使者。

使者不仅携带了呈交给帝国皇帝的国书,顺便还有父王、母后以及王兄们给梅露可的信。信中内容无非是对梅露可近况的问候,对梅露可的思念,以及他们一切安好之类的内容,但是正是这些充溢着亲情的信使得一度让内心平静下来的梅露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对故乡与亲人思念之情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心中喷涌而出……然而,她还是将泪水忍到了现在。

这里是个不存在丝毫怜悯与美德的是非之地,如果公然在帝宫哭得一塌涂地的话,只会成为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抨击的材料,最坏的情况还有可能导致公国与帝国关系恶化,因此她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时,必须展现出不卑不亢,与公国的名誉相配的,高贵而优雅的姿态,时刻察觉到哪些人对自己怀抱恶意,并加以提防,尽管她还只有十一岁。

帝宫“翡翠宫”是帝国第十三代皇帝吉克哈特·艾因夏乌拉·瓦雷斯托将帝都由卡塞洛斯·伊兰·维尔利亚迁至比阿特丽斯·塔尔阿·尔丁顿时修建的巨大王宫,它如同一只张开羽翼的奇美拉出现在帝都的版图上,那是由无数奴隶的猝死与下层自由民的血汗所建造的豪华宫殿,如此宽阔的宫殿足以容纳诸多不宜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罪恶与污秽,事实上即使是在此居住了近半年时间的梅露可,稍有不慎也会在帝宫中迷路。

而梅露可现在所在的庭院被侍从们称作“失落之庭”,据说是前代某任皇帝的宠妾所喜爱的庭院,后来那个宠妾因为失宠而在这个庭院自尽,从此以后,人们时常看到她的亡魂在这里游荡着……以此为契机,使得这个庭院遭到了废弃。于是这里成为了只供梅露可一人享用的秘密基地,每当她心有不顺之时,或是为了躲避家庭教师的时候,便会逃到这个庭院。

高出梅露可身高数倍的石墙上满是裂缝与青苔,狭小的庭院内杂草丛生,毫无人烟、诡异异常,即便是最为资深的宫廷女仆也是对这个庭院绕道而行,其他宫殿的灯光从这里看过去,也如同夜幕上那隐隐闪烁的繁星一般,只有艾伦与艾西亚的光辉能将这里照亮,倘若是阴云密布之夜,胆大如梅露可也不会来到这座庭院……但唯有这里,是梅露可在帝宫唯一的避风港。

“吸——(抽泣)”

在一阵哭泣之后,她的心情终于渐渐地平复起来了,她从坐着的半塌石凳起身,拨开纯白色的百合花,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踩到地上的风车草,来到了视野相对开阔的中庭,中庭的一角有着无人护理却清澈透明的小水池,赤青双月的身影倒映在有如镜面般的水池中,梅露可在小水池前面的柔软泥土里跪坐。

“亲爱的父王、母后还有王兄们,您们的回信我已收到……”

就像是可以将所述之言语如同信一般随着皎洁月光送达出去一般,她述说起对父王、母后和王兄们的思念,报告起自己的近况,用这种方式来给他们回信……基于提防梅露从事间谍行动的考虑,她是不被允许向故乡寄出信件的。

不知不觉,泪水再次从脸颊滑落,沾湿膝下的泥土。

“恳求慈悲而公正的卡斯特奥尔保佑尔等。”

语末,她向格萨拉斯克自古便信奉的混沌之神卡斯特奥尔祈祷,恳求其祝福自己的家人们。

混沌之神卡斯特奥尔是如今被圣光教视作“异端”的众多古神之一。

古神是圣光纪年之前遥远的神话时代,曾经为人类所信仰的神明们,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圣光教的封杀,人类对古神的事情知之甚少,而圣光教则认为,古神是骗取人类的信仰,教唆人类争斗,危险而可憎的邪神。因此如今信奉古神神祗的民族大概只有在暗之眷属中占多数,人类中几乎很少,而格萨拉斯克人便是受祖先的影响而保留了对混沌之神卡斯特奥尔的信仰,但在格萨拉斯克公国宣布皈依圣光,将其奉为国教的现在,民众只能私下里向自己真正信仰的神祈祷了。

“那么,差不多……”

该回到住宿的那座宫殿的客房了,虽然风险很小,但是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偷偷地逃出来的话,绝对不是说教就能了事的。

就在这时。

“飒飒——”

什么东西拨动草木的声音从梅露可身后传来,如果是轻风吹拂的话,声音未免有些太大了……

“该不会……”

不好的想象出现在了梅露可的脑海里,虽然梅露可向来对那些捕风捉影之物无所畏惧,但是倘若真的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话……呆毛就像是透露本人的心情一样,僵硬地竖立起来了,就像是炸毛了的猫尾巴一般。

梅露可有如要将不好的想象从脑袋里甩出去,猛烈地摇了摇头,灰麻色的柔顺发丝随之摇曳。随后,她缓慢地起身转过头。

一个披散着银白色长发,有着绯红色双眸的小孩子,比梅露可更加娇小与纤细的身体穿着与发色相近的纯白色连衣裙,正面无表情地默默看着她,一动不动……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悲鸣声响彻整座“失落之庭”,使得原本路过庭院外面的女仆们吓了一跳地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力气随同着那声盛大的悲鸣声一起,从身体流失了,瘫坐在泥土地里的梅露可看着银白色的少女愈发地离自己接近,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即使是和师傅全力对决时也不过如此……

银白色的幽灵已至身前,她缓慢地蹲下身子,视线与自己平齐地看向自己。

赤红、绯红、鲜红色的双眸犹如夜空中悬挂着的赤月般妖艳而美丽,一头如丝绢的银白色长发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两侧微微晃动,明丽而富有光泽,正如同璀璨繁星般寄宿着光辉。

“汝,无碍否?”

“欸?”

空灵的声音美妙动听,好似来自天界,随后梅露可终于注意到眼前的少女并非鬼魅的事情。

“嗯……那个……”

这便是——

星空之下,向往着自由却遭受囚禁的风之精灵,与不知自由为何物却默默窥视着铁栏之外世界的“笼中鸟”,两个截然相反的少女——梅萝露丝莉可·格萨拉斯克与艾莉朵拉·安德烈·艾因夏乌拉·康格里芬·杜·费迪兰·瓦雷斯托的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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