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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幕III:人形兵器们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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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一度极为天真地相信,巫术师也是帝国臣民的一员。但很不幸的是,事实却恰恰相反。它们的那过分强大的力量与至高神的教义相违背,让伟大的帝国至今蒙羞的那场南方叛乱亦是它们所为,它们的心也许从未归属过帝国。因此,它们不配拥有人权,对于这些与亚人等同的两脚走路的人形猪猡,我们不必心怀怜悯之心,对它们的打压、迫害与屠杀完全合情合理,而将其作为人形兵器的再利用亦为我们的仁慈之举。未被赋予人权的生物是不能称之为“人”的,这一点请诸君牢记。

——瓦雷斯托帝国第十三代皇帝吉克哈特·艾因夏乌拉·瓦雷斯托

肆意咆哮着的暴风雪让视野变得狭隘而模糊,呼啸的雪风、飘散着钻石冰尘的极寒空气与脚下堆积着的皑皑白雪……无一不在剥夺着他们的体温,降低着他们本来就已经极为低下的生还率。弥漫着血腥味与尸臭的战场上回荡着魔物群的咆哮声,新一波的魔物群正呈现出黑压压的一片向这个视野相对较好的小山丘袭来。

“全员注意!做好提前咏唱,预计三十秒后将与新一波的敌群正面相遇,交替释放火焰攻击式!”

“了解!”XN

下达命令的,与回应命令的……皆是本应不存在于此的稚嫩嗓音,少女的命令借由扩音魔石得到放大,得以盖过呼啸的风雪声传达给同样年龄尚幼的魔法兵们,被烙上了主人认证为“帝国”的奴隶刻印的少年与少女们,忍耐着愈加明显的魔力醉症状,在极寒的环境下为攻击魔法术式的释放做着准备。

“队长!通信器传来命令,原话是‘现在起将指挥权交与现场指挥官,请舍身报国,为伟大帝国之荣耀抛洒热血。’……还有一句……‘请活着回来,对不起。’……哈哈哈……真是好笑啊……咳咳……呕——”

担任着通信员职务的少年仿佛无法控制住自己一般捧腹大笑,却因大口地吸入了冷空气而干呕了起来。

“……明明是这帮麻瓜将我们赶到前线,自己坐在安全的后方坐享其成……现在还假惺惺地掉眼泪算怎样啊!不管我们在这里如何奋战,所有的功劳都会记在那些连马都不会骑的骑士大人的头上吧,即使死了也不会被登记在阵亡者名单上。”

少女辛辣而饱含讽刺意义的言语却缺乏着抑扬顿挫,冰冷的声音与四周的冰雪有着同等的温度。

“……”

“但是……请活下去吧,诸位。这不是命令,是我个人的请求。”

“了解!”XN

部下们宏亮的回答让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凄凉的笑出现在稚嫩的小脸上。

数量接近一千的魔物,来自于人类至今未能再次踏足的“死圈”,眼前的这一波主要是名为“蓝冰之狼”的犬型魔物组成的。

蓝冰之狼有着足可以将壮硕的成人一**吞的巨大身躯,不仅有着极强的敏捷性、机动性与对严酷的生存环境的应对能力,而且除腹部以外的地方无一不被坚固非凡的冰铠所包裹着,刀剑与箭矢难以造成明显伤害……属于二级危险种的蓝冰之狼通常成群结队地行动,其整体的威胁绝对不亚于一级危险种的地龙,是高贵而珍惜生命的骑士大人们最不想遇到的对手……扔给死多少都不值得痛惜的巫术师部队是再好不过了。

可以极大地克制蓝冰之狼的火属性魔法被频繁地使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视野昏暗的雪之大地上源源不断地燃起,这是少年少女们性命尚存的证明。

在人类与魔物的集团战中,即使在数量相当的情况下,人类也很容易成为魔物群口中美食,人类与魔物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即便现在在这里的不是“人”,而是名为“巫术师”的人形兵器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这支人数不足百人的部队以攻势猛烈的火魔法将逼近身边的魔物化为灰烬,但所造成的空缺很快就会被后方的魔物填补上来。黑压压的魔物群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他们所占领的高地,他们之中已经出现了因为重度的魔力醉而倒在冰冷雪堆里的同伴,在这种环境下陷入昏迷而无人照料,无疑是登上了开往死亡之路的加速车,但已经无暇顾及。

彻底的防守战略并不明智,但在极寒的环境下借助飞行魔法展开高速的机动游击战略只会加速全军覆灭的速度,少女很清楚这一点。逃跑也是不可能的,全员被烙上的奴隶刻印使得他们必须丝毫不差地执行上级所下达的命令,并且,在战场的后方,装备着全副抗魔武装,并接受过完善的对巫术师镇压训练的骑士大人们,正摩拳擦掌地等候着逃兵的到来,训练有素、有着精良的武器装备与充足的后方补给的他们,其闪闪发亮的锋利剑矛所对着的,是自家的巫术师。

随着战局的推进,蓝冰之狼所组成的魔物群尽管已经死伤过半,但也逼近到了他们的面前,因为队伍中已经有超过一半的人倒在了雪地上,火力输出已不足以将其驱散。前排的巫术师忍耐着魔力醉的进一步加重展开的魔法盾,却在蓝冰之狼锐利爪牙的数次撞击后破碎,小小的身体被一个又一个撕裂,化为了狼群嘴中的美餐。

温热的血液从血盆大口滴淌流出,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成美丽的红色晶体,散落在地的残肢、新鲜的内脏与刺鼻的血腥味……削弱着尚未赴死的孩子们的斗志。

作为部队的现场指挥官而身处队列最里面的少女可以预感,过不了多久,自己和身边的同伴也会成为狼群口中的美味吧。

虽说如此,并未有一个人发出哀鸣声,或者焦急地向指挥官的少女询问对策,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早已淡然生死,并非是对这个可憎的祖国的忠诚与守护身后那些鄙视自己的民众们的荣耀感,仅仅是因为即使能从这里活着回去,等待自己的大概也是更为残酷的战场吧,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帝国巫术师的死亡率在诸国中都是出了名的高,以至于到头来要把最多掌握了中级魔法的孩子送上战场,但在帝国境内,从未有人为此公开表示过惋惜之意。本来即使除去帝国的死敌——赛因王国的“魔法使至上主义”,其他诸国,也是普遍地将魔法使当作宝贵的人才资源而谨慎对待。

然而在帝国当权者的眼中,巫术师正如同生长旺盛的野草,在疆域辽阔的瓦雷斯托帝国,有着魔法适性的婴儿无时不刻都伴随着啼哭声降临于世,等待他们的,是到六岁为止的人类生活,与自那以后直至终身的作为人形兵器的凄惨日子。

少女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脑海中浮现的是相隔四年仍然记得很清楚的双亲的面孔,无论是曾经存在过的那份温柔,还是六岁的魔法适性测验得到阳性报告时,那嫌恶的眼神,对少女来说都是记忆犹新的。

“很抱歉,对你们提出‘活下去’这种没有道理的请求……不想痛苦地死去的,请自己或者拜托身边的人了断吧。”

差不多准备彻底放弃的她,说出了作为指挥官来说很失格,有着动摇军心意义的话语,然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复。

“比队长先走一步太狡猾了。”

“我还想尝尝酒的味道呢。”

“……我可不想饿着肚子死去。”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求生的欲望,以及共同浴血沙场所培养出的同伴意识,依然支撑着他们不至于精神崩溃。

“是吗?既然这样……那就来发大的吧。前排的继续展开护盾,后排的停止射击,准备Purgatory(炼狱)!”

“了解!”

彼此相视,随后心领神会的孩子们即刻为生命中的最后一击开始了咏唱……本来需要两百名巫术师并联发动才能达成的战术级上级魔法,在高难度的军用魔法中也是最为危险、最容易失控的存在,仅凭所剩不多的数十人在身心都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发动……即使能够成功,全员也会彻底地陷入魔力醉而濒临死亡吧……但这种华丽而壮观的死法是此时的他们所向往的。

随后……高热与强光在为白雪所深深覆盖着的大地扩散,冰层与雪堆就此升华为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在空气中,寒冷气流在短时间内被隔断,壮观的蘑菇云在旧帝都比阿特丽斯德的郊外盛大地绽放……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成功并联发动Purgatory(炼狱),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天资卓越的存在,但可惜地是出生在了错误的地方。

少女再次醒来是在负责监管他们这支部队的骑士小队的营帐,注意到旧帝都城郊的大爆炸而赶过来查看的骑士小队,救下了有一半身子被埋在雪堆里的她,并且不经上级请示便为她使用了昂贵的治疗药水……拜此所赐,少女成为了此次“无伤亡”战役中唯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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