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既走,斯诺自知追上去也下不了手,故未深追,而是先将刺龙的少年救了上来。之前黑龙腾空时他没来得及撒手,被连带着飞起老高才没抓住跌落水中。所幸水底淤泥柔软,起到了缓冲作用才没有当场死亡,但也受了不轻的伤,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斯诺准备带他回姬族,接受紧急开光。
“你们如果想离开这片大泽,过不再受恶龙威胁的生活的话,也可以一起跟来,我能给你们一个新家。”
同时她也对其余沼地人这般说道。
沼地人们犹豫了一番,还是接受了斯诺的建议。毕竟这次屠龙行动未能竟全功,让那黑龙跑了,万一日后回来报复,继续留在大泽岂不是自寻死路?还不如跟着斯诺,起码不用担心再遭遇黑龙,毕竟大家都见识过了她的强大。当然,也要感谢远古人类朴素的慕强心理和淡薄的乡土意识,否则就算明白个中利害,也不会这般洒脱地拿定主意。
于是整个沼地部族好几百号人打着赤脚就跟斯诺回了村子,乌泱泱的人群把留守的武甲吓了一跳,好在关键时刻斯诺站出来亮明了身份才没有酿成冲突。
随后斯诺让沼地人在村外空地上稍候,自己先回到村里召集族人,向众人阐明了状况,并表示自己作为族长已经决定要接纳沼地人加入部族,希望大家不要抵触,最好能尽量提供一些帮助。
族人们对此当然并无不可,姬族的前身山洞部落也是靠吸纳外来人口发展壮大的,这在这个时代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斯诺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还一直担心姬族会对外人有排斥心理,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然而心思一放松下来斯诺才注意到,部落五杰竟然只有四人在场,少了一个周一。不免有些疑惑,在散会后叫住了武甲和其余四杰询问此事。
“啊、周一那崽子啊。”武甲被问到此事,看了看另外四人,尤其是周一的兄弟周二,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和族人发生了矛盾,被我丢到河里去了。”
斯诺:“什么?”
再仔细一问,原来是那周一趁斯诺和石头不在,以为武甲年老体衰管不了事,便仗着自己筑基期的实力霸凌同族,想要强夺他人的铜器。受害者不肯,周一就把他殴打了一顿,正巧被武甲看到,老爷子年纪虽大但战力依旧,当场就把周一狠狠教训了一番,然后丢进了河里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都是同族,周一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斯诺听完十分不悦,但奈何现在还要操办沼地人的安置工作,暂时没有功夫去教育周一,只能先警告其他四杰道:“你们且听好,我赐予你们的力量是用来保护族人的。以后谁要是再敢仗着实力欺压同族,我一定会把他逐出部落……甚至处死!”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武甲等人噤若寒蝉。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斯诺如此生气,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无形威压几乎让他们体内的灵气循环都要停滞。
“周一这下可是犯了大错喽……”
后来周一狼狈地回到部落时,斯诺果然没有将他轻饶。是夜,斯诺专门在村子里竖起一根柱子,把周一绑了上去,叫石头在众人的围观下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这也是姬族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用刑,把斯诺的威严深深刻入了族人心中。
当然,同时被铭刻下的还有一颗不安的种子,只是此时还无人察觉而已,毕竟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了部落的合并上。
而关于部落合并的事,在斯诺的授意下,沼地人没有马上与姬族混居,而是在姬族东方不远不近的位置营造了一个新村,以避免发生土客矛盾。也没有立刻就要沼地人接受姬族的文化,只是派出了部落五杰作为顾问、循序渐进地教导沼地人穿衣服、种地、乃至于识文断字。
最终凭借这些更先进的文化,姬族经过几年时间的努力成功消化掉了新增的人口。如今已经不再有赤身裸体、辫发文身的沼地人了,取而代之的是衣冠楚楚的“新姬人”。再加上自掌握农耕技术之后暴增的婴儿出生率,姬族人口很快就突破了四位数,不能再看做是一个村庄了,可以说已经初步具备了城邦的雏形。
这里还要提一嘴,两个文化群体的融合当然不可能是一方单方面的灌输,姬族同样也受到了沼地部落文化的影响。其中意义最重大的或许就是沼地人的家庭观念了。
之前也说过,姬族以及其前身山洞部落是个大家庭式的部族,不存在固定的配偶,抚养儿童也不论亲缘。而沼地人却并非如此。也许是因为他们以船为家的生活方式,沼地人从很久以前就创造了一夫一妻制的家庭模式。当姬族与沼地部落融合时,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也开始被姬族接纳,尤其是在部落合并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们,成年后纷纷选择成家。
斯诺事后反思,姬族人接纳小家庭模式如此痛快应该也有自己的原因。当初为了鼓励姬族人学习种地,她曾破坏了部族共用工具的规矩,将金属工具和武器作为奖励发放给个人,首次在姬族内部引入了“私产”的概念。而私产一旦出现,人自然就会开始区分彼此,为家庭制度的产生开辟了土壤。
不过,反正斯诺也不觉得小家庭的出现是什么坏事,还能减少部族内让人辣眼睛的乱交情况,所以不仅不阻止,还以族长的名义大力推广。就连武甲都被她撮合着和一名新姬人女性结了婚,给族人做了表率。
当然,即使她这么大力推行婚姻制度,顽固不化者还是有的。比如石头,眼瞅着要进入中年了,就是不肯找个伴侣成家。不过按他的说法,他这不是反对婚姻,而是非斯诺不娶,既然斯诺还不打算结婚,他又怎能先行一步?
对此斯诺没什么办法,只能在平时尽量躲着石头,省的见了面尴尬。
不过后来发生的两件事让她改变了想法。
第一件事是,在斯诺加入部落十多年后,上姬婆婆纵然有周二以木灵气为其洗髓,也终究还是不能逆天改命,以七旬高龄寿终正寝了。
其实上姬婆婆并不是斯诺加入之后第一位离世的族人,之前已经有不少族人因疾病和衰老死亡,只是斯诺与他们不算亲近所以感触不深。上姬婆婆却是她在族内最熟稔的人之一,即使是在上姬婆婆卸任族长之后她也常常登门拜访的。再加上斯诺前世命短,年仅二十四岁就撒手人寰,彼时祖辈父辈都还健在,所以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经历丧亲之痛,着实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第二件事则是一件修行上的事了。就在上姬婆婆离世后不久,部落五杰的周一竟然毫无预兆地突破金丹了。相比之下包括石头、武甲、以及后来筑基的所有族人基本都还困顿于筑基期,修为不得寸进。
要知道,灵气修为和寿元可是直接挂钩的。根据斯诺推测,原本能活七十岁的普通人筑基之后活上一百来岁应该不成问题,若是能突破金丹期寿命可进一步延长到约三百年,再突破元婴就是一千年,化神则可以活至少三千年之久。斯诺原以为,石头既然能觉醒万中无一的太阳灵气,资质必然不可能会差,这辈子怎么说也得是个元婴保底,没想到结丹速度竟然还比不过周一,这样下去他……还有武甲等人,岂不是都会和上姬婆婆一样,匆匆几十年就离自己而去?
这是斯诺绝对不能接受的。
作为灵兽,她的寿元几乎无穷无尽,但倘若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无人陪伴,长生就无异于世间最残忍的诅咒。
“必须得解决修炼问题了!”
于是斯诺急召各位修士觐见,在新修的斯诺殿里展开了史上第一场论道。
说是论道,但鉴于现在只有斯诺懂得修炼的原理,其余人只是放任金箭印刻的灵气回路自由发展,所以倒更像是一场体检。
斯诺让命令众人脱掉上衣,放开护体灵气,由她挨个探查丹田。几轮下来,聪明的斯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由于目前所有修士都是借助金箭筑基的,也就是说每一位修士体内的灵气回路都是完全相同的。然而斯诺当初制造金箭的时候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她作为灵兽,体内经脉自然畅通无阻,但石头等凡人的经脉却是有阻塞的。
像周一这种运气好的,阻塞点基本都在预设灵气回路之外,修为增长自然迅速;
而石头、武甲等大多数人,都在预设的回路上或多或少有经脉阻塞,影响了灵气回路的正常运转,难怪修炼速度特别缓慢。
搞清楚了症结所在,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解决了。
但根据上次的经验,钻研修行法这件事旷日持久,且需要高度专注。当初在秃山上时斯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倒是不用在意什么;可如今她作为姬族族长,有了羁绊,就不得不担心起出现烂柯人的悲剧。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斯诺在一次姬族例行的晨会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未来几年我要在斯诺殿内闭关,除了武甲和石头可以每天来送一次饭外,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闭关?经过多年的文化熏陶,姬族人不论新旧也都大概能听懂这个词的含义了,就是说斯诺要把自己关在斯诺殿里好几年吧,那没有族长领导……部族的事情怎么办?
斯诺的下一句话就给出了答案:
“为了防止闭关误事,从即日起,我将卸任本族族长,接任者为——武甲。”
斯诺不顾满场哗然,在众目睽睽下将象征权力的木杖交到了武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