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娅娜被安排在一辆补给马车里休息,几名直属于柯蕾特的女性士官负责马车的驾驶和护卫工作,任何男性都不被允许靠近。
通常而言,就算是军纪最为散漫的军队,只要不到最为糟糕的处境,敢对指挥官的私物和家眷出手的士兵就绝不可能存在,做这个安排仅仅因为精灵的菲娅娜害怕人类男性,尤其是身着军队制服的人类男性,毕竟人类军队侵略精灵之里的画面至今仍是在她心中不散的阴霾。
当然也存在艾斯特的执着和溺爱的成分,“菲娅娜这么可爱!不对这样可爱的孩子出手的男人怎么可能存在啊!”“总之,有敢过来的男人开枪就是了!这是命令!不,第一指令!”
拜此所赐,一切有意或是无意靠近过来的男性都将面临被不由分说射杀的风险,第一名受害者的产生是在三天前,行进中,一名脱离队伍、迷失方向的辅助兵想要向看到的这辆军用马车求救,结果被射掉了军帽,裤子也因此湿了一片……然而不知为何,却产生了越来越多宁肯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一睹“指挥官的宠物”芳容的挑战者,美得不可方物的菲娅娜正是有着这样的魅力,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非战斗减员,几乎是一个奇迹。
“呵,果然这就是男人么……如果这些人在战场上也能有这个气魄就再好不过了。”
之后得知此事的艾斯特如此吐槽道,并在柯蕾特的反复劝导下,放弃了亲自处决滋事士兵的决定……
“菲娅娜大人在等着您呢。”
“这样啊,总之继续保持吧,你们顺带还可以练习一下枪法,挺不错的吧。”
“……是的,长官。”
向负责护卫工作的女性士官打了招呼,艾斯特无视对方尴尬的表情,径直地钻入了车篷,刚撩开篷布,柔软的感触和香草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红玉色的水润双眸、纤细的银色睫毛几乎要碰到了艾斯特的脸上,温热的吐息直接喷了过来……
“……一有人进来就抱过来了啊。”
“听到艾斯特的声音了。”
“这样啊。”
“还有气味也是……虽然沾了点铁锈味。”
“这样啊。”
精灵少女理所当然地说着,艾斯特也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明明有好好洗过啊”,她有点在意似的嗅了嗅自己的袖子。
不知不觉中,频繁的肢体接触对两人来说已成了每天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一定要区分个界线,大概就是从温妮莎来访旅馆那时候开始吧……这在最初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菲娅娜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关系变得要好起来无疑是一件好事。
安排给菲娅娜的补给马车并没有奢侈到专供她一人使用,一半以上的空间堆积着军用物资,纵使如此,余下的空间在放置了毛毯、器皿之类的生活用具后,对两个体形娇小的少女来说也是一点都不拥挤,考虑到菲娅娜受不了熏肉和枪械的味道,这辆马车主要装载的是作为马饲料的干草,空气弥漫着一种植物干燥后特有的气味,将干草垫在布料下很是柔软,无疑是很好的床铺。
“话说,菲娅娜好一点了么?想吐吗?屁股还痛么?如果不舒服要跟外面的人说哦。”
高强度的行军对于艾斯特来说习以为常,但对精灵少女来说并非如此,一起骑马只是行军的前两天,很快类似屁股痛、腰腿酸痛、上吐下泻之类的症状便出现在了菲娅娜的身上。
“嗯,已经……没问题了。”
虽然这么说,看到精灵少女和平时相比有些缺乏血色的苍白面色,长长的耳朵也没有精神似的耷拉着的样子,艾斯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和悔恨,好似心脏被兽爪挠弄着一般难受,只能安抚似的抚摸起那头看起来有点枯槁的银发。
虽说乘坐补给马车在军中已经算是伤员才有的特殊待遇,但或许是底盘是廉价货的缘故,颠簸来颠簸去的车内环境也不能说有多舒适,进入马车的菲娅娜肢体酸痛的症状刚刚好转,不久又出现了晕车……
“对不起,是我不好,应该准备好一点的马车才对。”
出兵前,温妮莎曾提出过可以准备几辆指挥官专用的豪华马车,但被艾斯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至始至终,她都对同一时期帝国军的许多高级指挥官的奢华作风嗤之以鼻,并不打算像他们一样,光是一趟行军私人的四驾马车就是两位数,上百名随从、仆人跟随,马车中满载金银制衣柜、名贵家具、珍稀魔物的毛皮地毯、几十打银制餐具,数百磅桶装伏索加、上等熏火腿、生蛤蜊、名贵香料……某个让人头疼的血亲除了这些还会带上一个戏剧团、一个管弦乐团。
奢华的排场会拖累整体的行军速度,这在艾斯特看来是在本末倒置,并且她认为,倘若指挥官不能做到和士兵同甘共苦,那就无法指望他们在最为糟糕的处境里献出自己的忠诚,因此她选择了和士兵们一起风餐露宿……然而现在这个少女才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决定。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不应受以往的惯性思维束缚,带着一只如此柔弱的精灵行动,理应再多做考虑一些,然而……
“没有关系的,艾斯特一点错都没有……是我太没用,明明帮不上多大忙,还……”
“不,如果不是菲娅娜的话……”
事实上,也许正是有菲娅娜在的缘故,目前受魔物袭击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但就算是这样,我已经不可能再忍受在安全舒适的地方等候你回来的消息……这种事了,对不起。”
“啊。”
再次地,金色少女将银色的少女紧紧地拥入怀中。
“要说对不起的话……如果不带上菲娅娜,我也没法安心地作战吧,所以彼此彼此吧。”
语毕,两人相视而笑。
就在两个少女在马车中上演这样温馨一幕的时候,这支由骑兵、骑兵炮、补给马车组成的队伍仍然在持续前进着,这样的部队不会被两条腿的步兵拖累,行军速度是普通步骑混编部队的好几倍,可以比敌军更快地到达预定的战场,撤退时也极为迅捷。
但也存在致命性的缺陷,那便是几乎不可能向敌军展开正面会战这一点。
魔导枪与刺刀普及的如今,“骑兵没有步兵掩护正面冲击敌步兵方阵无异于找死”早作为常识、定律、真理写进了军事教科书,当艾斯特提出要编组一支这样的纯机动部队时,反对的声音并不小。
“展开会战?想多了,现在我们的兵力资源可不允许这么奢侈呢,话说你们才是啊,我们只有两万人,敌军加起来有十三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什么的,就算能在一两场会战中以惨重代价取得胜利,那又有何意义?”
艾斯特将尤金、温妮莎等人提出的,或是依据地险,或是坚守城池进行拼死抵抗的作战方案彻底否决,提出了让步兵“从敌人眼里消失”,“化整为零”地小规模移动,顺带承担着骚扰敌方行军的任务,同时以纯骑兵的机动部队作为游击队,持续干扰敌人补给线与后方据点,伺机而动袭击没有防备的敌军营地与据点,最终逼迫敌军向“我方想要开战的地方”紧赶过来的战略方针。
而这样的方针,已经有了成效。
“马上,就要和他们会合了呢,在布罗茨斯。”
少女如此作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