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爱卿说这话可有证据?”
洛伊零会偏袒柳千怀是板上钉钉的了,可是陈太傅到底是不相信洛伊零会在知道身边人暗中与反叛势力有所勾结的情况下还会如此信任她,只要能让她们之间产生裂隙,那今日自己也就不算是全无收获了。
“没有证据,微臣自然不敢诬陷朝廷命官,可这书信就是一个时辰前,那柳千怀亲手交给我的!”
说罢,陈太傅将在怀里都捂热乎了的那一沓信纸恭敬地呈叫给了洛伊零,期间柳千怀却是面不改色,直到洛伊零面无表情地完整阅过后,把它们递交给了一旁的御林军亲信。
亲信接过自然明白主上的意思,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掀起了灯罩,把信纸投进去付之一炬,动作快到跪在地上那一众大臣都没来得及反应。
当她们反应过来时,甚至连忙站起身想要上去火中抢救物证,却也来不及了。
“陛下!您这是!”
其中最急的莫过于为首的陈太傅,惊慌之间连明面上的君臣之礼都有些顾不得。
“陈太傅,在陛下面前说话还请注意语气。”柳千怀狐假虎威,模样很是欠打。
“陛下!恕微臣进谏心切!那书信上的内容您可看过了?”
“嗯~朕看过了!不过就是些家长里短,加上朝中不太重要的琐碎小事,有什么问题吗?”洛伊零满不在乎地说。
陈太傅心说这人该不会是不认识字吧?她要是看过怎么可能还是这副表情?
“既然看过……那您可知那信上的落款是……”说到这里,陈太傅又突然愣住……
对啊,柳千怀这一番书信,内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那么把它当回事也全因自己知道其中一部分信的落款是红莲教四大堂中的兰堂堂主……
可红莲教行事隐秘,那落款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认得出的,若是如实禀报……那自己又该如何解释自己认得出落款这件事啊?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自己也和红莲教有所勾结的事实了?
“落款是?”柳千怀见陈太傅的话卡在嗓子眼,又用轻佻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陈大人,您不妨把话说完啊,在下也很关心自己那位笔友到底是何许人呢!”
陈太傅咬紧牙,连鼻子都给气歪了……好家伙,原来打一开始这就又是这个柳千怀给自己设下的套!
可转念一想……刚才她把信交给自己时,又是如何确定自己能认出那信的落款的呢?莫不是她手头还有自己与红莲教有过接触的证据吗?
陈太傅看着柳千怀高深莫测的笑,一时有些眩晕,不禁陷入了一股掉进无底坑洞中不听下坠的恐惧。
“落款是何人?陈爱卿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陈太傅又看到了洛伊零脸上的玩味,更觉汗如雨下。
凭当朝皇帝的情报网,不认得那反叛势力干部落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明知故问,摆明了就是要袒护柳千怀,并且和她一起挖坑让自己跳!
陈太傅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看着陈太傅这般窘迫,柳千怀也不禁佩服起了程志的远见……当今朝中这种局面,也是早在当初他就布好了的,自己与红莲教的主动接触也好,搭线撺掇红莲教委婉接触朝中各个大臣也好,皆是他当初所言“为未来做打算的一部分”。
只可惜,按照那个人的规划,朝堂若想安定,这位陈太傅也必须一直身居高位,决不能让她倒下,所以这位士族官僚地主暂时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彻底铲除……
明白这个道理的洛伊零也摆出了有些玩够了的样子,她知道这次要见好就收……但也还需敲山震虎。
“陈爱卿,接下来的话还是不用说了,朕今次不光是给千怀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啊……今天这个屋子里只有我和你们一众卿家,千怀和那些人有些许交流的事,也就封死在这些人里好了……”
“陛下此言何意?”陈太傅其实已经体会到了她话中的深意,但还是装糊涂,嘴硬了一句。
“何意?”洛伊零嗤笑一声。“意思就是,今日这间屋子所有人与红莲教的一切接触,朕都不予追究了,这么说够明白了吗?”
洛伊零脆生生的嗓音让跪在地上所有不敢出声的人都些微颤抖了一下。
“陛下……可是……”陈太傅还想着垂死挣扎。
“哼!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朕把你们也挨个清查一遍,按照先帝标准,将你们这些人通通治罪不成?”
这话一说完,她们也再不敢多言语,只是闷声把头贴在地上,只听得屋外,正被活剐的周杨惨叫在室内回响。
那洛伊零端坐在楠木椅上,俯视着自己一干皇朝基石的士族人等,听着回荡的惨叫,似是隐隐乐在其中,当真是个暴君!
过了一会儿,吃了大瘪的一众士族官僚也都被遣散,就连护卫也都守在了屋外,暗部也重新隐匿于了黑暗之中,偌大的屋内只剩下了柳千怀和洛伊零。
几天没见的二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洛伊零满脸疲惫地把头埋进了柳千怀胸口,像小猫那样轻轻喘息。
“虽然没有提前商量,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是自然啊!我跟了你们这么久……”柳千怀表情复杂地轻轻捋着洛伊零的头发,她的发根已经灰白变硬,虽然因为她本就是白发所以很不明显,可她才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愁的少白头了!
因为皇宫内各种名贵补品,经常服用几日就能让她的头发恢复,可是用不了几天就又会变白,可想而知这个本来天真单纯的孩子在这个位子上每天和人勾心斗角,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谁能想到,这个从一众皇女中杀出重围的小公主,本来的愿望其实并不是当上皇帝,她其实最大的愿望只是想和自己的爱人朋友一起归隐田园而已啊!
想到这里,柳千怀也怜惜地搂住她的头,感受她的眼泪一点点打湿自己的胸口。
“因为我是您的谋臣……所以我知道!这天底下都不可能有人会比您更相信程志了……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那样误会那个人的话语的,可您又很想为子曦殿下报仇……这么推导的话,需要我做的事也就显而易见了啊!”
洛伊零听着她的解释,心情稍有好转,贴着她的胸口点了点头。
“觉得我这次灵光一现的计划怎么样……”洛伊零问到。
柳千怀叹了口气,有些严厉的口吻责怪道:“您这是兵行险招啊……”
“但是……若想快速解决这件事,我也只能那么做了……她们士族当中想要害死程志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指使……只好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而且他树敌已经太多了……子曦向来对府上的人很好,若是不快点解决,恐怕又会给他填了好多仇敌……”
她想起了案发当时琴瑟脸上的表情……若是自己不管不顾包庇程志,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会把他视为不共戴天的暗杀对象……像琴瑟那样有能力而又不怕死的人会像被杀了蜂后的蜜蜂一样追逐程志到天涯海角,不杀掉他誓不罢休的。
她也不愿意冤枉程志,哪怕只是他都听不见的那么几句话,可若他在朝中,自己尚能护住,但他现在远在天边,万一哪天发生了什么意外,洛伊零简直不敢去想那样的后果……
“虽然是除掉了一个直接凶手,可也许谋害子曦殿下的主谋还潜藏在她们当中……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啊……”
洛伊零的头又在她怀里蹭了蹭。
“朕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嗯……我们一直也都相信着陛下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