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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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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完了家常,洛伊零又交代了几句正事。

“之前假装下了一道把程志的通缉令改了的旨,这方面我也有在刻意拖延,至今那第二版通缉令应该也还没有出洛邑六郡,第三版我已经找人偷偷编辑好了,明天还要麻烦你帮我统筹一下,把第三版效率地覆盖过第二版……”洛伊零最为担心的始终都是程志的安危。

“麻烦就别提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倒是辛苦你了……你‘那边’还在皇宫里处理政务吗?”

洛伊零摇了摇头说:“最近实在是没有心思处理那些了,堆积了不少,那具身体也就直接在皇宫中休息了……政务之类的明天还得你来帮我一下……”

“可以理解……不过你今天又是破格提拔寒门出身的琴瑟一干人,又是接连几天疏忽朝政,怕是又要落下话柄,那些士族也又要动员各自老家的势力,说你的坏话,传你是个暴君了啊。”

毕竟这天下的话语权到底还是把控在那些士族子弟当中,洛伊零现在还没有心思整治言论,也缺乏那个能力。

“随她们骂吧……”洛伊零声音更显慵懒,但她还是疲倦地笑了笑。“何况像我这种为了男人才当皇帝的,本来不就是暴君吗?”

“你倒是蛮自觉的嘛!”柳千怀也浅浅笑了一声,接着说:“那今天要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吗?”

“要!反正明天就直接用宫里那具身体活动了,就久违地在这里住上几天也不错……”

柳千怀有些无奈她私底下还是这副小时候的样子,那么爱使性子,一边牵着她去了卧房。

不过二人最后还是分开睡了,全因柳千怀也有些受不了洛伊零糟糕的睡相,自己身子骨比她还要弱上几分,和她睡在一起的话经常半夜就会从床榻被踹到地上。

不过这倒也是为柳千怀半夜偷溜出去办事行了方便。

深夜,洛安城已行宵禁,却有一行五人穿着显眼的华贵服饰走在大街中央。

为首一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女,虽然身材高挑而貌美,可是白皙英气的面庞不苟言笑,眉眼间像带锋似的凌厉,走的更是虎虎生风。长长的黑发自然下垂,从脖颈处绑成了一条小辫随着她的起伏而轻轻摇摆。

她手里握着一把老旧的木剑鞘,但是手掌与剑鞘严丝合缝,懂剑的人都能察觉出,此人练剑时日恐怕都会赶上她年纪那么长了,以至于那剑鞘都与她的手心融为了一体。

再看那破旧剑鞘中的宝剑,更是不同凡响,哪怕只看有些朴素的剑柄而不露锋芒,依旧能感受出那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神兵利器,哪怕鞘再怎么破旧,也在那把剑的映衬下显得宝气凌然。

她身后四名剑侍,神色间也都带着一股傲气,提着灯笼,步履沉稳步调整齐,微光从下往上照耀着她们平静的面容,直让人看了有一股子压迫感。

她们走在街上,就连更妇看了也是远远躲开,不敢上前盘问,然而一直行到了北门,却有一人在紧闭的城门下隔着老远挡在了她们身前。

那人正是柳千怀,她见少女过来,先是打了个哈欠,接着微笑迎上,口中抱怨着:“好慢啊~你也真是沉得住气呢,我差点都以为你早就走了,想差人去宫里问询呢。”

柳千怀的出现明显出乎这几人的预料,以至于少女身后的四名剑侍都脸色一沉,抬手搭在剑上,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带头的少女面色依旧,站在原地,抬起握剑的手,板着脸对柳千怀沉声说“闪开!”

柳千怀面对少女笨拙的威胁只是泄气似的笑了一下,接着无视她竭力做出的强势模样,快速走到她身前,绕过了横在二人面前的剑,伸出手轻轻帮少女整了整衣襟领口,又更加上前一步,双手亲昵地绕过她的脖颈帮她紧了紧发带,从侧面看就好像二人在热情地拥抱一样。

接着,柳千怀看着表情不经意柔和许多又带着点委屈的少女,抬手拨了拨她前额的刘海。

“嗯~这次出门收拾得倒是立整了许多。我们女人虽不用像男人那般注重相貌,可既然生的这么漂亮,不好好打扮岂不可惜了。何况你现在怎么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御林统领,还是我朝剑圣,出门在外就更得要注意形象才是……”

少女听了柳千怀的训斥,有些支支吾吾,低头看着她的脸色,半天才挤出一句:“别拦……”

柳千怀听了莞尔,接着从怀里掏出还带着自己体温的丝巾,轻轻绕过少女的脖子,帮她系好拉高,像口罩那样遮住口鼻。

“出了洛安往北,有一段赶上林间沼地,湿气会很重,瘴气……以你们的修为应该不成问题,但要是再往北,还可能经过一小段戈壁,那里黄沙弥漫,戴着点纱巾,也省得碍着呼吸,耽误了赶路。”

柳千怀把丝巾的下摆也仔细打理成了自己觉得好看的模样,才满意地笑笑,接着说:

“何况你名气太大,过去也抛头露面的,难保不会遇见知道你身份的人,平添了许多麻烦,最好还是低调行事,相貌也是尽量遮掩些为好!”

“你……”

“我当然不是来拦你的啊……”柳千怀语重心长,多少有些愧疚地看着少女那清澈的眼眸,接着又唤来了守在一旁的御林军。

那人抱着东西过来先是给少女郑重地行了个礼,然后站住,柳千怀便把她怀里的东西一件件拿给少女。

“这个,是地图,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出门肯定都没想过要准备吧?”

少女有些疑惑的“唔?”了一声,她身后四名有些天然呆的少女见此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预料之中的柳千怀对此倒是毫不介意,只是将那厚厚一沓羊皮纸交给了少女背后的侍卫,还嘱咐到:

“最上边一张是我国北部的粗略地图,路径已经标好了,我还在上边施加了指明方向的仙术让你们不至于会迷路,只要跟着走就好。另外,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我也都逐个做了标记,下边的就是那些所标记郡县的详尽地图了,到那儿具体该怎么做我也写的很清楚,跟着走基本就没问题了。”

第一名侍卫低头示意,恭敬地接下了地图。

接着,柳千怀又那出一个大袋子,里边哗啦啦响,看是装了不少金银铜钱。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盘缠,打尖住店或是探听消息无不需要,哪天累了还要钱财才能雇佣车马……总之宁可花不完剩下,也要多带点,不然你们万一中途没钱了还想打家劫舍不成?”

跟少女说完,便把那一大包裹交给了第二名侍卫,让她系在背上。

“飞钱和现钱都有准备,有些偏远地方没有钱庄,也不识飞钱的,就只能用现金,在大些的城镇,再去钱庄换些现钱补充亏空,我给你们准备的虽多,但也不能大手大脚,一路山高水长,切不可中途哪里落得个无钱可用的窘迫境地。”

第二名侍卫接过包裹,唯唯诺诺地点头,看柳千怀想了那么多,不免有些愧疚,她们都只带了少许飞钱装在各自的小荷包里,如此看来准备的真是很不充分。

她给第三个侍卫的包裹是最大的,沉到柳千怀抱着都有些吃力,那里装的是满当当的干粮,火石,盐巴,还有一条肩带,上边挂着一串空空的水袋。

“我给你们选的路,虽然途中驿站、村落很多,但远行一趟意外频多,难免会有时候不得不风餐露宿,尤其是……你家大人还能吃。这包虽然还是少了点……但你们再打些兽肉就着干粮,她每顿省点吃,倒也勉强能够她几餐的……出城十几里就有山泉,水要在那里都灌好,每次途径驿站也都要记得把这个包装满干粮备好……”

她说话间第三名侍卫也不住地点头“嗯嗯嗯”的满口答应。

“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你家大人。”

第三名侍卫听了郑重其事地点头。

期间少女一直沉默不语,可是听着柳千怀说叨,感受着她慈母般的唠叨,也平白多了点恋家情结,有些不愿意出皇都了,可她再次转念一想,突然又更加坚定了出门的念头……

走到最后一名侍卫跟前,看样子她们换洗的衣物倒是大包小裹带了不少,柳千怀我就把最后一小个包裹交给了她,看着她把小包裹好好包进装衣服的大包中,然后才解释道:

“阿雪应该有带自己的大内令牌,能让路上的关隘放行。可我担心还是会有些地方刻意为难,为防你与人起口角争端,我还给你装了我的亲笔信件和小印,有了这些许多我曾关照过的地方官肯定也会多加照顾你……”

柳千怀絮叨着,走回了她面前,轻抚着少女的脸颊,少女高冷的面庞上也多了些许不舍,不加言语,可是摩挲着颈上的丝巾,眼里又有些决然。

柳千怀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也说了许久了,她明天还要上朝,便最后和她交代了几句:

“之前小零应该有刻意瞒着你……不过现在真相大白,我想你也坐不住肯定是要独自去北方寻他了,只是你第一次独自出门,策划准备必有不足,我这才备了些东西,过来送送你。”

“千姐……”

柳千怀淡然一笑:“没事的,又不是见不到了,借此机会,就当出门锻炼锻炼也好……如果有机会,我也希望你能把他带回来啊……”

“用强?”少女试探着问。

“嗯,用强硬些的手段也没关系,其中分寸相信你能把握的好。”

少女听完,冷淡的面孔上露出山茶花似的灿烂笑容,狠狠点头,似乎期待起了行程。

“另外……既然你已经下决心要用强硬手段把他带回来了,那见了他的面就不要迟疑……”柳千怀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无比庄重地告诫道:

“还有,程志太过狡猾,说是‘诡计多端’一点也不为过,光是他那根舌头都能抵得上千军万马,所以阿雪你务必要时刻当心,别不小心被他绕进去,最好见了面就把他打晕,有什么话让他回来和我说,千万不要听他讲话,千万!”

被叫做阿雪的少女听闻,也认真地点头回应。

柳千怀至此也终于算是把自己能想到的都交代了一遍,神情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因为不想看到她离去的身影而背对着她。

“就算抓不到他,至少你也要记得回来,我们可不能再少了你……”

阿雪毫不拖泥带水地与她擦身而过,小声说了一句:“……不会!”

紧接着,四名侍卫也纷纷像柳千怀郑重鞠躬行李,跟上了阿雪的步伐,当柳千怀再次匆匆转身,那些人已经带着大包小裹几步就翻过了城墙,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内……

却说柳千怀从城门送别了叶鸿雪,几乎同时,回到家中的陈太傅书房的灯也是彻夜长明。

不光是因为她们从洛伊零那儿吃了大亏,更是因为她回到家中回味着事情的细节,左思右想,却有件事情横竖想不明白。

柳千怀这次假意投诚,为的应该是钓出杀害晨王的真凶,这个动机其实不难理解。

说到底,所有知情人中除了那个傻傻的晨王府侍卫之外就没有人相信程志是案件的真凶,包括陈太傅她们自己,更别提洛伊零和柳千怀了。

除此之外,陈太傅她们也不相信洛伊零是真的认为程志就是杀她弟弟的真凶,她们会因为这件事而庆祝单纯是因为觉得她们靠着人多势众,逼得那个小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承认程志是真凶,整起案情之后发生的种种其实不过就是朝廷内部皇帝与士族官僚之间一场抢夺话语权的暗斗罢了。

至于死的是谁,真凶又是谁,对于洛伊零那个傻丫头而言或许很重要,可对她们来讲……哪怕要死的是自己亲娘,那都赶不上权力来的重要。

她们士族会一连庆祝几天也是这个道理,在她们看来,洛伊零的行为其实是对她们士族权力的妥协,迈出了这一步,日后她们也必定能更进一步将她控制在手中,逐渐架空她的权力。

这起案件事发突然,就连陈太傅自己其实也猝不及防,周杨却是她们内部的人不假,可她所做的事除了红莲教的原因外,到底还有没有她们士族中的某个大人物给她撑腰出谋,陈太傅自己也不清楚,事已至此,就算真有,那人也就更加不可能说了。

到这里都很好理解,那柳千怀要真是以此为突破口,从内部继续潜伏,顺藤摸瓜草蛇灰线,探她们各人的口风,陈太傅倒也不会如此费解……

可她到底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肯定这事有红莲教在背后作祟的呢?

难不成包括那时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她自己与红莲教的勾结也只是在试探?

从结果看,确实如此,因为柳千怀就是有那样的自信,相信即便自己疯狂试探谋反的红线,洛伊零依旧会包庇她,而且还用先入为主的手法骗自己吃了一瘪,陈太傅承认这确实是个好算计。

可就算如此,陈太傅还是觉得她在酒桌上那样的行为实在太过突兀了,柳千怀的行为无不透露着一股违和感,就好像上好的砚台上粘着一块没有磨开的墨块,看似很合理,但却让人很不舒服……

夜半三更,陈太傅靠着自己出色的记忆力将不久前所看的柳千怀的书信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陈太傅能走到今天不光是因为家族势力,同时她自己也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本领,长期以来靠着这个博览群书,有了真才实学,这也才能坐到这个位子。

因为柳千怀的字写得确实很好,她当初还刻意多看了两眼,印象也破位深刻,现在回忆笔迹,也能把细节想起个大概。

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她还真从那几封信内看出了些端倪,同时一个关于自己困惑事情的大胆猜测也就得了出来。

陈太傅甚至都被自己那个猜测惊的身体僵住动弹不得,不知不觉朝阳乍现才回过神来,可她看着日出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这晨王一案,恐怕也比自己这些人想的还要复杂得多了啊……

陈太傅轻轻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布满的冷汗,身体还在因为柳千怀的城府而心有余悸。

此刻,洛伊零在柳千怀的偏府上睡得正香,这处偏府曾经是她母皇赐给她的一座宅子,亦是当初她们这些人活动的据点,承载着无数的回忆,她枕下这张床也是当年程志睡过的,久违地回到这里,她仿佛还能捕捉到上边残留的微弱气味。

今天她也是难得做了个好梦,梦里像是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那里有程志,有柳千怀叶鸿雪洛子曦和端木莹,还有许多再也见不到的人,大家都在,程志还会像那时一样牵着自己的手,时不时还露出一点坏笑揉乱自己的头发,背后的大家也都不像如今这般各怀心事,微笑着跟在自己二人身后,就好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变过。

晨光照在她的脸上,洛伊零几乎要从梦中醒来,可她还是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明知是梦,也希望能再多沉浸于其中,哪怕只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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