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听了苦笑两声，其实民间百姓的创造力一点也不逊色于深宫中的高级厨子，就他亲身比较的话两者该算是各有千秋吧，不过真正征服凯特拉的并不是所谓皇宫里点心的精致奢华，而是工业时代里层出不穷直击神经的添加剂……
这边凯特拉还是有些羞涩地把程志咬过的糕点吃完，那边的小郡主已经跑去下一个摊位买腊肠了，对她而言这条街上的东西说不上有多好吃，但胜在新奇，她倒是很有兴趣把她看到的食物都好好品鉴一番。
然而腊肠接过来都咬了一口，她才被小摊老板提醒要付钱的问题，于是她有些尴尬地保持着咬住腊肠的姿势不动，将它叼在嘴里冲着程志使劲招手，而程志太明白这些王公贵族的小丫头不谙世事时是个什么样子了，他就知道小郡主肯定没有带钱，要由自己来付账。
“这你不叫声义兄之类的听听？”
“哼，不叫。”
“不叫我就不给你付钱了。”
“不叫，你爱付不付，呸呸呸！”小郡主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忙着对程志伸出小巧的舌头呸了几声，拿着腊肠蹦跳着跑走了，留在原地有些无奈的程志也只得跟摊主连连道歉边乖乖付钱，紧跟着接着又是糖葫芦、青团子、小笼包、椰子糕，小郡主掐准了程志不会允许她欠人钱吃白食，直接跑去各个摊子间拿了东西就跑，反倒是把程志折腾了个够呛。
而且这期间为了一碗水端平，每样小郡主吃过的东西他都要再给凯特拉买上一份，可即便每样都买最小份的，凯特拉的小鸟胃依旧装不下，最后只能两个人一起吃，可问题就在于这个食谱的碳水含量严重超标了啊！
这偌大的凤凰街上不光有小吃，还有猴戏、评书、皮影、杂技一类的街边项目，这些表演类项目只有极少数才由女人主导，而且还必须要巧笑嫣然的男人穿着略带诱惑的衣服乖巧站在一旁招揽顾客，卖艺、唱戏的大多还是千娇百媚的男人。
因为这街上有消费能力的绝大多都是女性，所谓需求决定市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就像程志在自己世界见到喜欢打赏主播的那些人，除了少数人和多数托儿，通常打赏的都是异性，哪怕他们自己心有所属，甚至有家室，并且行为端正，没有兴趣真的和主播发展出点什么关系，会打赏的也依旧还是异性，这点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然而在这条街上，并不只有卖唱的男人，女人也有，不过很少很少……可能是绝大多数干这行的都已经饿死了的缘故吧？
程志在逛街的路上就真看到了一位，她穿着西域特色的服侍，白皙但却健康的皮肤大片裸露在外，身上微微发亮，似乎是刚刚跳过舞。
她外露的肚皮瘪瘪的，精神也不太好，看上去可能是饿得不轻，不过脸上依旧挂着精致的微笑，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双手并拢在身前，站姿很是端庄地看着面前往来的行人，而面前的破碗里依旧是空无一物。
这街上倒不是没有男人，不过他们或都温良恭俭地靠在自家的顶梁柱身边小鸟依人，或是三五成群地簇拥在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身旁面露讨好，显然就算想要可怜一下她也没有那个能力，真正有那个能力的富家公子现在都正端坐家中学着刺绣礼乐，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何况这个舞女相貌平平，就更加引不起男人费心救助的兴趣了。
不过她的容貌倒像是具备魔性那样能莫名其妙地抓人眼球，十七八岁正当好的年纪，额头刘海及眉，长发披散及腰，又有一束麦穗形状的编发贴在头顶，金黄色的头发在昏黄的灯火下反射着暖暖的橘红色，像是冬天窜动的炉火。
而她的眼睛，竟然是一对血色的红瞳，而且瞳孔狭长倒竖，像是蟒蛇的眼睛，乍一看非常和谐，看多了却会惹人发寒。
程志眼尖，看到她那血红色的瞳孔就立即想到了什么，接着又把目光移向了少女的头顶，果然发现了她头顶那一缕从左侧跨到右侧的麦穗形编发的两段有两个不太明显的凸起，配合她的服侍和生来自带的妖艳，这人……怕不是外域魔人族的吧……
话虽如此，程志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对洛璃国人多少尚存些鄙夷的“外域蛮夷”倒也少有恶感。
毕竟真算下来哪怕是洛璃国人都称不上他的同族，而那些所谓的外域除了身上会长一些特殊的小配件之外，人种特征大体都与他上辈子的同胞一般无二，最多像凯特拉和面前舞女这样的人会有些像是他华夏血统比例较大的混血儿，自然就觉得亲切，这点和洛璃国的普罗大众还是非常不同的。
而且这个少女的眼神确实很是无知懵懂，光看她的眼睛程志都会误判她年纪比凯特拉还小个好几岁，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来往行人，好像是在期待圣诞老人礼物的西方小女孩一样，满大街的热闹摊店也就她这里无人问津，也还是怪可怜的。
程志多少有些恻隐，在被凯特拉和小郡主一左一右夹着走过的同时，用不会引人察觉的动作拿出了一小串铜钱和一小锭官银，背过手偷偷摸摸地低抛到了少女的碗里，还在轻微喘息的少女身体一激灵，立马双眼放光地转向了路过的程志。
他也立马注意到了少女的视线，心说她这反应还挺敏锐的，程志其实单纯是看她辛苦于心不忍，不过这一丢，就是他和凯特拉小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要是省吃俭用，或许还能够这姑娘千里迢迢赶回她自己在西边的家乡的，自己这算是仁至义尽了。
本想趁她不注意把钱扔进去就算了，可现在被发现，为了防止那姑娘对自己产生什么多余的误会，程志还是刻意回过头与她对视，把自己现在丑陋的容颜尽数展露在那个少女面前，顺道微笑着，食指放在嘴上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暗示她不要多出声。
她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程志不清楚，不过他相信自己应该有恶心到她了。
毕竟这几天凯特拉还一直致力于加强施加给自己魔法的效果，其重中之重的就是如何让自己这副相貌更丑一点，直到不久前，她才终于达成了让她自己满意的效果，虽然胖瘦程度还没法改变，但是在五官丑陋的同时还尽可能把麻子、雀斑、痘痘这些东西铺了满脸。
程志自己照着镜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问及凯特拉时……
“绝对是丑到能让一般女人看了嫌弃到吐出来的程度！”她开开心心……不对，是信誓旦旦地对自己担保着。
“不……倒也不用非得这么极端，我是希望平庸些就好了……”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毕竟这是……是我对魔法钻研到极致的执着啊！”
你看，所以程志才会觉得她是个太过勤勉努力的孩子啊……那几天为了强化这个效果，她还把图册要了过去死盯着反复翻阅揣摩，看到眼睛都布满血丝的程度了。
程志暗示过后，又用手轻抚了一下凯特拉的尖耳朵，吓得她的身子也激灵了一下，虽然程志只把凯特拉看作女儿一样的同志，不过这种亲昵的动作在这个世界人民的观念里也就只有互相看过**的男女之间才能做得出来了，深知这点的程志也是想用这个举动向舞女表明自己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出手阔绰就以为自己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个世界的穷小姑娘有一天在街边突然遇到有钱的男人千金一掷给自己，那无异于自己那个世界的宅男天天妄想天降富婆包养自己一样……
纵使自己这个外貌不会让她产生什么兴趣，可万一那个舞女从此爱上了做白日梦终日不思进取，那自己可就算是好心办坏事了。
程志还算比较理性，他想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救济天下，还是尽可能让她打消一切念头，早点回家或者另谋生计了吧。
可谁想，他的背影越行越远，那边少女却是一下鸭子坐在地上，赤果着的脚趾也频繁地在身下勾动，她有些兴奋地拿起面前的钱币端详，水雾蒙蒙的眼里还是满满的感动，进而双手合十祷告似的说道：
“主母大人在上！我就说人族里一定也是有许多好心人的吧！真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不错的少年啊！他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对我有……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稍微有点脸红，接着仔细回忆起那个少年的举止，他既然留下了钱之后还愿意回头多看了自己几眼，可能就是对自己有那个方面的意思了！
除此之外，他回头时还刻意对着自己比出了那样的手势……用食指指了指他的鼻子……这想必就是让自己通过钱上留下的气味找到他吧！真奇怪，自己又不是兽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追踪一类的技能呢？
不过舞女觉得那都不重要了！
“肯定是上天！是母神大人的引导，才让吾和这位命中注定之人于此相逢！感谢您，母神大人！”
而之后，那个少年又是用手摸了摸他同伴的耳朵的尖端……
她深信自己的命定之人是不会和其他女人有多余瓜葛的，所以首先排除了这一个错误答案，继续频繁开动自己愚笨的脑筋，然后恍然大悟道：
“啊！对了！他的那位同伴应该是精灵族的人，他这个举动想必是为了告诉我，他恰好是那种不会在意结婚对象种族的好男人！他肯定已经是发现了我的身份才会怕我迟疑不定刻意这样打消我的疑虑啊！如此体贴入微，不愧是我的命定之人呜呜呜！”
舞女瞳孔里的诡异妖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爱心。
虽然那位少年长得不算多好看，都不如她们族的许多男性，但是她自己也不太在乎外貌，她在乎的是他对自己这个陌生人的关心，她的择偶标准里最重要的恰恰就是这种和自己一般的善良啊！
“一定会再次和你相会，我的命定之人！”虽然还没有急着追赶上去，但是坐在地上的少女暗暗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接着想到那人冲着她笑的模样，还是花痴着傻笑了起来。
相隔不远处，被程志举动稍微吓到了的凯特拉赶紧回头，问程志是干什么。
“不，没事，就是突然想摸摸耳朵，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呀？”
刚刚拿凯特拉的饭钱去打赏路边舞女的程志多少有点心虚，不过他从在伊夫堡里的时候就会偶尔好奇地摸摸她的耳朵，可从没见她这么大反应。
“没什么，就是……在路边随便看看，吓了一跳。”凯特拉好像也有点心虚地遮掩。
“这、这样啊……是有什么在意的新鲜玩意了吗？我给你买呀？”
“没，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凯特拉言不由衷地低下头，程志挠挠头也不再多问了。
小郡主的注意力倒是频繁被街边的新奇事物吸引，可凯特拉平时的注意力大多还是放在程志身上的，不过这次，她其实还真是被街边从未见过的“玩意”吸引了全部视线，以至于连程志偷偷扔钱的动作都全然没有察觉。
“原来我创造的那个魔法不是独创……世界上早就有了类似的魔法啊……”凯特拉有些不甘地心说，最近为了能看到程志的真实容貌，她的精灵之眼也一直在保持开启状态，因此能够轻易看穿世界上绝大多数幻术。
“不过那个人……长得也太漂亮了吧……”想到这里凯特拉就更为不甘。“是不是那个传闻中的洛伊零也像她一样好看呢？”
凯特拉有些心情复杂地抓着自己的小手，但是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反正不管那个女人有多漂亮，和自己几人也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只要以后少来这个地方就行了吧！
何况那个女人坐在地上笑的样子看起来好傻啊……程志他应该也不会喜欢那种傻乎乎的女人吧！
想到这里她更是放了一百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