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处涌出的水源旁边的草坪上,浮现出两人并肩坐好的身影,魔晶石的光芒映照的是纯白与漆黑,点状的光芒再向外从远景扩散,能看见浅显的溪流反射出的七彩波光。
午间过后,安全区域的一角如此美丽,天顶洒下并不刺眼的柔和光芒,环绕在枫与芙兰身边让人觉得惬意的徐徐微风,让人不由得暂时忘却了自己还是身处在这个遗迹当中。
但如果从这个位置再往南边走上十来分钟的话,展现出勃勃生机绿色的草坪会破败的黑色土地逐渐取代,舒适的静谧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会从何处袭来危险。
每次探索下层遗迹之前,枫总会想在这个地方坐上一会儿,或是眺望天顶或是凝视溪流,而在这个时候的芙兰也不会催促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她旁边,不去问她在看什么也不会问她在思考什么。
“我说啊,芙兰。”
“什么?”
不过十分少见的,或者说这两年以来至少芙兰的印象中还没有遇见过,身旁的枫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向她搭话。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我...不知道。”
“是吗~说的也是呢...”
虽然黑发的可爱少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但很快被忧郁的神色取代。
“最近…不,应该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从上层下来的‘新人’越来越多,虽然能活着来到这里的人很少,但累积到今天,人数比两年前快多了一倍...这里,苏瓦哈迪能承受的负荷始终是有限的,也许接下来会越来越困难吧。”
不多的可用水源,少得可怜但确实存在的食物(野生果蔬),再加上拼命探索得到交换物资,勉强让枫的队伍全员不少的度过了这两年。
“嗯,但是没关系...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们。”
枫口中呢喃的话语让理解到期间含义的芙兰一瞬间身体僵硬,但很快平静下来,刻意用一如既往的口吻回应了搭档的担心。
“我们只在这个范围里活动,如果有人试图侵入或者...总之,我会想办法赶走他们的,不用担心。”
“呵呵,我倒是不觉得会有人想要来挑战芙兰啦,所以呢。”
深吸一口气,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向身边的搭档说道。
“一抹多哟,姐姐我呢...觉得最近弟弟妹妹成份不太够,想要增加人数哦。”
“诶。”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芙兰眨了眨湛蓝的眼瞳,而枫则一瞬间露出了害羞的微笑,但很快收敛了表情,静静的开始诉说。
“虽然到现在为止庇护着艾蒂尔她们就非常勉强了,不过最近,除了你我以外,也有开始结伴探索中层区域的人呢,对虚空兽的战斗技巧不能说足够多,但只是自保却绰绰有余,所以也有余力收集更多的物资。”
“当然啦,在战斗方面也不会做特别的要求,简而言之就是,无法战斗的人我会代替他去战斗。不过嘛,也必须通过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来辅助团队哦,也算是变相扩大队伍规模呢。”
“但是,刚才你说...”
“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哟,一抹多哟!”
“...?!”
面对明明理解了生存环境会更加严酷这一事实但仍然说出这种话枫,芙兰连附和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只能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简直在异想天开的少女。
“但是这样的话,对你的负担会比现在重很多。”
“没关系啦~年长者的使命就是保护年幼者的安全~而姐姐的使命就是保护弟弟妹妹们的安全~而且虽然还是比不上芙兰,但姐姐我这两年里可是变强了不少哦,所以一定没问题的,不,是必须没问题才行。”
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闪烁着迄今为止芙兰所见过最认真的光芒,枫继续说道。
“刚才我也说过吧,最近人数在变多的事情。”
“嗯。”
“除了我们和少数独行者,其余大部分的队伍,都会派一定数量的人守在上层。”
“是想要增加同伴?”
“不是。那些人趁新来的家伙还没有觉醒出纹章,将他们聚集到一起,然后像摇奖一样,等待他们力量安定之后再去评判对强化自己的队伍究竟有没有用。”
“…”
“如果对自身有益,那么就直接吸收。如果没有的话…要么丢掉任其自生自灭。要么,直接当成下层探索时的诱饵,而那些诱饵一般的都是…”
“这是说...”
“比艾蒂尔她们更加年幼的孩子。”
还在成长期的孩子不论从魔力量还是对遗迹的适应性,相比起已经成年的人要差太多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确实会让那些人做出这样的判断。
芙兰无法断言这件事对错,虽然内心告诫着自己这种收割着他人性命的利己行为并非正确,但在这个地方正确与否早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如果判断损害到队伍的利益,如果判断是必要,换做自己也会毫无犹豫的做任何事,排除掉任何威胁。
咬住嘴唇的白发少女紧绷着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无法斥责这种行为而感到愧疚,等她注意到的时候,枫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如果芙兰说不出口的话,那姐姐代替你说好了。这种事情绝对不是正确的哦,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种绝对不可以越过的一线,一旦越过去的话,即使获得一时安稳,也绝对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
面对怀里这个初见时还矮自己半个头,而现在已经与自己差不多高了的少女。从最初那个从不吐露心意,看待任何事物都冷淡得出奇,好像器械一般的芙兰如今居然变成这样,枫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开心。
“但是你看…像增加更多的同伴这种事情,姐姐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的,但再加上你可就不一样了。所以帮帮我,好吗?”
“如果我反对的话...”
“那姐姐我就只能这样抱到你同意为止咯~”
“蛤...如果我同意的话,也不见得你会放手。”
“啊哈哈,暴露了吗~”
“你觉得呢。如果没有我看着你的话,不知道下次又会出什么乱子。”
紧握着的拳头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芙兰发出了又惊讶又疲惫的声音,而枫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接着说道。
“而且啊,姐姐我有一个理想,如果我们从这里离开之后...就是假如说,我们的队伍最后能顺利的从这里离开,回到地上的事情。”
“咦?”
“比如说约翰,乔,修,艾蒂尔,玛利亚都听他们说过家里的事情,大概回到地上的也能有家可归。但是,比如像洛洛,弗蕾雅她们应该遭遇和我类似,所以说啦。”
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有些害羞,只能撇过脸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芙兰身上。
“...出去之后,我也想继续照顾她们,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但作为姐姐好歹也想做出一个让她们也能回来的家,考虑着让她们过上比现在幸福的日子也不错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吗,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了,那我...】
“是吗,那我就...”
“当然芙兰也要来咯,这是强制的,没得商量!再说了,两年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告诉我了你也没有要去的地方吧!”
“诶?!”
“哈?!你在惊讶个啥...我家的一抹多竟然想离开姐姐的身边,就算神允许,老天允许,姐姐我也不会允许的!”
“请问...我的意愿呢?”
“噢~~那不重要~~”
“不对,那很重要!”
“可恶,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了。”
“...”
“总而言之啦!”
不知为何一脸得意,将所有事情一口气决定下来的枫如此宣言。
“我和芙兰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一起,而且我想从今以后也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所以,能和姐姐做出约定吗?还是说不要?”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嘿嘿,当~然~没~有~”
“蛤...一直,吗...”
今天叹气的次数,恐怕是两年以来最多的一次吧,这样想着的芙兰轻轻从枫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然后先一步站起。
“芙兰?”
“哎...如果要实现你的理想接下来可有得忙咯。”
“诶?”
“还愣着干什么呢,出发了。”
“哦...哦!”
伸过来的手将坐在地上的少女拉了起来,看着接下来要去探索的危险下层。大概在这不断变得恶劣的环境中,想要实现枫的理想是恐怕相当困难吧。获得什么总是比守护什么更加辛苦,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并非只有孤单一人。
而现在紧握着对方手掌的两位少女,朝着那黑暗但又确实存在着一丝光明的地方露出微笑,同时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