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这个……”凌挽歆低着头,举起手掌阻止道:“贫民窟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有派人救援吗?父皇不想让它存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本想请陛下对贫民窟伸以援手,未曾想会被姚斌抢先一步……”凌步云愤怒的咬着牙,说:“他明知四皇子殿下薨后贫民窟由我接管,竟还敢这样做!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晨时,金銮殿。
月煊的皇帝凌景灏端坐于龙椅之上,站在下面准备好上奏抗议的言官们比比皆是。
“……公主大怒于昨日傍晚派人火烧贫民窟之事,纵使当地官员对公主有大不敬之罪,可无数平民却是无辜。公主凭借神姬的身份恃宠而骄、张扬跋扈,臣恳请陛下严肃处理。”姚斌痛心疾首的上奏道。
“此事可有证据?”凌景灏问道。
“臣派人调查,公主昨日确与贫民窟里正发生冲突……抓获的杀手也供出背后指使乃是……公主。”
“此事还望姚大人继续调查跟进。”左相徐海甄捋着胡子对姚斌缓缓道,他转头对皇帝讲:“陛下,依老臣之见,公主虽是顽劣了些,可这烧杀抢掠的事却断不会做,恐怕仍有隐情。”
凌景灏的眉头略微舒缓了些,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实在是有些棘手。“左相认为如何?”
“但老臣仍要斗胆上书劝谏!”徐海甄语气加重,斩钉截铁的说道:“六公主失德人尽皆知,几年前她尚算安分纯良,可能是因为身边某些人的不良影响,现如今任性妄为,作为后宫女眷竟擅自出宫,多次做出有损皇室颜面的事!还望陛下劝诫公主令其收敛!”
“陈淼,你怎么看?”凌景灏心中暗道,左相还是这么老奸巨猾,先是尽力撇开关系给皇后保下凌挽歆,又拿相对来说算是小错的事情来参她,还巧妙的又踩了“某些人”一脚。连街头老百姓都知道皇帝对刈郡王徐敬年恨之入骨,更别提左相这个当年毫不犹豫就断绝关系的亲爹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任何人,只要编排刈郡王家,那就是政治正确。
凌景灏询问的是海国公陈淼,陈淼家世显赫,祖辈随开国皇帝成打下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而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将军王,陈淼更是与他从小玩到大,关系匪浅,又是皇亲国戚,是凌景灏为数不多可以勉强信任的人。
陈淼一直在想该怎么说,无论此事主使是不是凌挽歆,可单论她私自出宫这条就该罚。突然被凌景灏喊到,陈淼愣了愣,回过神来恭敬的道:“臣……”
他停顿了一下,本来到了嗓子眼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咽了回去。陈淼感到头脑有些短路,一瞬间前后所想的东西接不太上。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请罪道:“臣……臣一时有些走神,还望陛下责罚。”
“没事,你说吧。”凌景灏倒是很和善的摆摆手。
“先不论贫民窟之事,单论操行公主平时确有不妥……只是……”陈淼说道:“但陛下不得不考虑到公主殿下的另一重身份——她是掌握国运、品级超品的神姬,是全体国民心中的信仰,也是现如今月煊立国之本,纵使她不得民心,可如若随意责罚也必定会引起民愤,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陈淼说完这些时连他自己都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这些词句就是很自然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然后脱口而出……
“众爱卿的意思朕懂了。”凌景灏平静的点头,道:“姚斌,此事朕交给你全权处理,从户部拨万两白银将贫民窟之事好生安置,别再出什么乱子。”
“臣——遵旨。”姚斌低下头抱拳道,他的余光对上了凌景灏的眼神,听到了皇帝用源传到自己脑内的话语。
“给朕都处理干净了,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凌挽歆气得冷笑了一声:“父皇这是等着我在夏祭把普通国民都给洗脑了好让贫民窟的事情翻篇是吧?姚斌一把火烧了它反而顺了他的心思。”
“嘘……”凌挽玥忙捂住她的嘴:“歆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再讲了……”
“好,那说回结婚的事吧?我应该说了很多遍我还不想结婚。”凌挽歆挣脱她,道。
凌步云干笑两声,委婉的说:“虽然……的确是有点太早了……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干什么?我怎么了?”凌挽歆问。
对方没有说话,凌挽歆继续质问道:“干嘛呀?觉得我活不长了么?不就是想让我在临死之前生个孩子吗?神姬的使命快结束了、下一个任务是生育工具吗?”
凌挽玥摇了摇头,她对妹妹偏激的想法感到不解。“你怎么会这想呢……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的……这也、太过分了。”
“我这么想怎么了?有错吗?”如同机关枪一样激烈的连续反问:“如果我的孩子不是女孩怎么办?是不是又要抓一个无辜的女孩把她强行改造成下一个神姬?呵、又要有高贵的血统……我倒是觉得你们的孩子很有可能啊——”
“你……!”没想到她居然拿自己和丈夫未来的孩子撒气,凌挽玥一时难以容忍,站起来举起了手,但是颤抖了一下停在了半空。
凌步云安慰的搂住她重新坐下,又痛心的接着对凌挽歆说:“你总是这样,你知道你姐姐根本不忍心打你,可你为什么总是伤她的心呢?她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凌挽歆低着头沉默不语。
凌步云继续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从小到大我一直掏心窝的对你,拿你当成亲妹妹对待。但是陛下的命令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是想着如果是我们来劝说的话你比较容易接受。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女子成婚再早你也要及笄,可你是年纪这么小就要嫁人……无论是谁也不会愿意啊。所以我和你姐姐商量了一下,其实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只是要委屈你……”
“什么。”凌挽歆冷冷的说。
凌步云却苦笑两声,欲言又止。
凌挽玥叹了一口气,代替他讲道:“这……的确是挺难以启齿的,你也可以干脆嫁给步云呀,我们……我不介意的。”
居然还对他们抱有一丝期待,真是太傻了。
凌挽歆脸上的皮肤都在收缩,又气又难以置信的质问:“皇姐,你居然毫不在意别人和你分享你的丈夫?心甘情愿的把他给推出去?”
凌挽玥解释:“步云他……会有很多侧室也是很正常的啊。更何况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了,也好有个照应,总好过完全不认识的人……”
凌挽歆一语不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无论怎么想这个主意都是凌步云提出来的。
长大之后,她就越看凌步云越不对劲。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很好,为人处世更是厚德载物。但她总觉得这个人并不是他表面上那么厚道正直,反而有着可怕的野心。
“啧。”她蔑视的瞪了凌步云一眼,向门外走去。
“等等!歆儿!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说了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只爱你姐姐一个人。”凌步云苦闷的解释道。“这只是一个应付的解决方法……”
“只爱我姐姐你上个月还纳了侧妃?”凌挽歆扭过头。“你们走吧,我想静静。”
凌挽玥凝重着脸。“歆儿,姐姐要和你谈谈。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孩子吗?”
“对。”她背对着两人开口了。
凌挽歆抬起一双失神的眼睛,里面充满了遗憾,全是绝望:“我就是喜欢潇潇,就算不可能我也喜欢他!”
她呆滞的望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我很生气呀。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呢?你觉得呢?”
再也无法克制的感情在一瞬间迸发。
“潇潇从以前开始就是那么的善良,柔弱可爱的就像一个小动物一样。”她说着说着,连呆滞的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如此温柔的他对我说,他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这样就能一直保护我了。”
就像小孩子在讲让自己感到幸福自豪的瞬间一样。
“他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拼命的学习,姐夫你教我们知识的时候,应该也感觉到了他那过份的努力吧?我其实不想让他那么用功,他太累了,所以我才经常强拉着他来陪我玩。”
她突然顿了下,鼻子一酸,捂住了嘴。
“我也意识到了,最近两年,他好像变了,比起从前更加、更加的拼命。我不想这样,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在我面前还是温顺贴心像一只兔子,不露一点痕迹。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办法好好的站在他身边。这副残破的、常年来被各种药物侵蚀,连独自行动都做不到的身躯,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只觉得的苦涩的胆汁直往嘴里涌,泪珠滚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刚才假哭时的演技,完全无法控制。
“即使这样他也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无微不至的照看着我,满足着我一个个任性的要求。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对我来说他就是最重要的、无可替代的人……”
凌挽歆带着泪痕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很勉强,紧绷绷的:“要是被我知道,有谁妨碍了他、伤害了他、甚至欺凌了他,我会不计一切后果的把对方清除掉,没有任何原谅的余地。你们别想用潇潇来威胁我!”
她自顾自的抛下那两个人,全力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