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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委身者·受洗者(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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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伙伴——那群强盗被吊死在了破败的城墙上,百姓们因此而欢呼不已,男爵亲自设宴款待了雨切和罗革。

长桌后面,男爵坐在主位,雨切与罗革并排坐在一侧。洁白的桌布上立着银制的分枝烛台,灯光昏暗,炉火正旺,仆人们站在阴影中,环境显得静谧。

“我没听错,是吧?”男爵转头问自己的管事,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们说‘不要赏金’——解决了这么大的一桩子事,他们还分文不取,为什么?这两位难道是圣人吗?”

“做事的确是要讨得好处,但不一定是为了钱。”雨切说道,“我们不是圣人,也并非不图回报。”

“那么,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男爵今晚很高兴,“如果我能做到,那就一定会帮您。”

“万分感谢。”雨切说,“我猜,我的请求对于您来说应该不难……算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真的吗?请说说看。”

“我希望您在上报时,能够稍微提及一下我们——就说有两位平民在剿匪的过程中起到了大作用。”

“哦!这好办。就算您没提,我也会这么做的——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我会这么说:有两位勇士只身潜入了匪窝,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摸清了这群土匪的底细,并协助守军彻底捣毁了贼窝……若没有他们,恐怕这次行动难以取得如此成效,而最重要的是,这两位勇士事后却拒绝了赏金,您说离奇不离奇?”男爵笑了起来,“您看这么说可以吗?”

“感激不尽。”

“我懂了,您一定是一个有着大志向的人。”男爵说,“我喜欢和您这样的人做朋友,这就像一笔投资。我听属下说,您为了说动那群剿匪的军官出兵,费了不少的功夫。”

“确实,像我们这样的散兵游勇,有些话别人是不信的。”

“是啊,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都是一些目光短浅之辈。”男爵与雨切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随后,男爵又说道:“虽然我蜗居在这样一处穷乡僻壤,但自认为还是一个通情达理、有一点小聪明的人,我会为您写一封信,您就把它放在身上,等您以后去了别处,若有人能看在我的情面上予您以方便,那就最好不过了。”

“再次感谢……您的恩情,在下必当永记于心。”

“无妨,小事一桩。”

次日上午,雨切和罗革骑着马离开了男爵的领地。

路过城门的时候,罗革低着脑袋,不愿去看那些吊在城墙上的尸体。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仿佛有无数道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他相信,在他们头顶,死者正在注视着他们:那些面容扭曲的魂灵,他们怨恨、发狂,他们无声控诉,他们诅咒眼前的这两位告密者与背叛者。

“罗革,等到了下一座城,你就先在城里休息吧。”雨切能够看出,罗革如今的状态不算好,“接下来的事很好办,你待在城里,哪里也别去,剩下的事由我来做……等我的好消息。”

“您这是要……”

“我们已经得了足够多的情报,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费时费力了,所以我完全可以一个人来,多一个人反而会放不开手脚。”

“您真这样想吗?”罗革仍有些担心他。

“我何时骗过你?”雨切笑着反问。

就这样,雨切将男爵的信与身上的钱财都交给了罗革,让这位少年去城中静候,而他自己则骑着白马,只身前往了另一片匪山——经过他的探查,他知道——那里便是贪金者阿卢比尔的山头。

雨切深谙行骗之道。人心皆有弱点,若想要他们放下戒心,博得他们的信任,那就要排解他们的忧患,抓住他们的欲望,又或是同情他们的难处……有钱的贵族好骗,因为他们慷慨而高傲;吝啬的商人好骗,因为他们贪财又专注;博识的教授也好骗,因为他们松懈又好面……他们无疑都是聪明人,但并非无懈可击,当他们的虚荣得到满足、因为一些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又或是因为某些事被戳穿而感到坐立难安时,那他们便离上当不远了。

雨切换了一身脏兮兮的衣裳,脸上也涂着污泥,他骑着马,闯进了贪金者的山头。他一见到远处有人,便马上进入了状态——这惯骗装出一副焦急而躁怒的模样,对喽啰们大打出手,叫嚷着说着要见阿卢比尔。

见此人出手不凡,强盗们也只得一边应付,一边将此事上报给了首领。贪金者阿卢比尔果然来见了雨切——当听到了手下人的描述,他便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雨切见到了阿卢比尔,便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安静了下来,他不吵也不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并推开了这位想要上前与他拥抱的壮汉。

“兄弟,小哥,哈尔什得!”他大笑着,欣喜若狂地说道,“你怎么了,既然都来到了这,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有事要问你。”雨切并不理会他的寒暄。

“你说!我一定回答。”

“是你告的密?提巴乔现在死了,你知不知道?”

周围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关我们什么事——”有人喊道,“那是他自己家里出了叛徒!”

“但提巴乔临死之前让我来找你,让我一定要来你这里。”雨切说。

“他让你来找我?”阿卢比尔神情有些恍惚,“我知道,如今养狼人的狼窝已经被官兵扫荡一空,但这件事的确和我们无关,哈尔什得,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同提巴乔并无大仇,我们之间的冲突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而这其中的事又与你、与老首领有些渊源。”

雨切扔下手里的剑,就那样颓废地坐在了地上,似乎发起了呆。

“我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是你,但提巴乔他……也许我就不该来……”他自语道。

“你……一直都在在他那边做事?”阿卢比尔蹲下身子,颇有些吃力地同他坐在了一起,他遣散了身边的手下,以便能更好地同自己这位兄弟交流。

“大概有一年多了。”雨切语气冷淡,像是不愿意多说。

“我听说他前段时日发展的很快,还吸纳了不少的人手,我那时就猜到了,肯定是你在帮他……可能就是那一阵子,有人混在了里面。”阿卢比尔叹了口气,他尽力安抚着雨切,“我知道,这件事可能对你打击很大,但这不是你我的错,提巴乔这人做事从来都不太谨慎,要我看出事也是早晚,怨不得别人。”

“也许是我心急了,阿卢比尔,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雨切叹了口气,“我真是太蠢了。”

“但听你的口气,大概还是没有完全相信。”阿卢比尔有些无奈,“但这也不怪你……提巴乔的事,我也是前些天刚听到的消息,不仅是你,我当时也很难过。”他拍了拍雨切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是因为他当时想起了我,想起还有我这个老对手,老朋友——他也可能是想让你来投奔我呢?哈尔什得,你以后有何打算?”

雨切看了他一眼——阿卢比尔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惊疑的神色——又默默地垂下了头,“我觉得我不能待在你这里,我刚才还……”

“那都不算得什么。”阿卢比尔大笑道,“你如果想留下,我就给你留一个位置,怎么样?哈尔什得,我还一直想着咱们在东面那些年发生的事,还是那时候好,你觉得呢?”

雨切的眼里闪过希冀,可随后,他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阿卢比尔,我该走了。”雨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尽是疲态,他捡起扔在身旁的剑,竟是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我的兄弟?”见他真不准备留下,阿卢比尔也忙站起了身。

“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雨切说,“就像你说的那样,阿卢比尔,我那时若不去他那里,他如今也不一定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完全不是。”阿卢比尔连忙否认,他的脸上满是自责,“提巴乔的死和你没关系,这是他的命,而你如今来到了我这里,这同样也是命运使然。像咱们这种人,哪还敢奢望什么活到终老,整日里咒天骂地,到时还得听天由命不是?留下来吧,我的兄弟。”

“让我再考虑考虑。”雨切放缓了语气。

“天色不早了,不管你今后准不准备留在这里,至少在我这里住一晚。”阿卢比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那就先住一晚。”雨切点点头,“阿卢比尔,我不会走,但我要去把我的马牵过来。”

“这事不用你做,交给我的手下(拉恩,快,去把我兄弟的马取回来!),咱们兄弟两人许久未见——你要陪我说说话,还要痛饮一番。”

“好,那今晚咱们就要喝个痛快。”雨切说道,“但我怕你的人找不到我的马,我把它藏在山下的一片林子里了。”

“放心吧,我这里的人个个都机灵。”阿卢比尔笑了笑,“如果你不放心,那咱们就在这里等拉恩回来。”

不多时,名叫拉恩的小伙子果然牵着一匹马回来了,正是雨切一直骑着的那匹白马。

“这马好有灵性。”拉恩走到阿卢比尔身前,夸赞道,“它一开始不愿我靠近,后来我没主意,只好对它说:‘你的主人正在山上等你呢,是他派我过来的’,它居然听懂了!愿意让我解开缰绳……”

“哈哈!”阿卢比尔听后大笑,“拉恩,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那匹马是我送给小哥的——我的眼光能差吗?当年送出去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只小马驹呢!”

当天晚上,两人谈了许多,也喝了许多的酒,阿卢比尔遣散了手下——他让这些人“滚得远远的”,以免被打扰或偷听,他希望自己这位旧友能够毫无顾虑地同他说话,就像以前一样。

他们说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场魔法战争,谈到了当年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以及在之后几年里迅速壮大的匪帮势力。

“那时我还小,所以这些事也是听别人说的,前首领死了,老屠户就接手了他的位置——他那人,又凶残又乖戾,这人年轻时就是这样,年纪大了还更可怕了。”阿卢比尔说,“不过他也确实有能耐,虽然人古怪,脑子却灵光,现在咱们用的这些暗号、标记,那也都是他想出来的,也着实好用。”

“是啊,我就是看着标记,所以才找到提巴乔的,现在又找到了你。”雨切说,“一种标记,某些情况下表达的是这种意思,而另一些情况却是相反……外人哪里能猜得到?”

“虽然我也不喜欢他这人,但有时又很佩服他——仔细一想,嘿,他这是开创了一门学问呐!”阿卢比尔说到这里,兴致昂扬,“咱们真应该给这门学问起个名字,你说——该叫它什么?土匪文化?”

“或者盗寇学派。”

“绿林法则!怎么样?”

两人相顾而笑,阿卢比尔举起杯子,同雨切干了一杯。

“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化,三十几岁的人了,却依旧跟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似的,英俊,潇洒。”阿卢比尔又感叹了起来,“当土匪的,整天风吹日晒,可你倒好……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雨切二十一岁时成了土匪,时光飞逝,如今想来,竟已过了十几年的光景。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可谁知道呢,也许是受了我那未曾蒙面的母亲的影响。”

“是啊,至少这张漂亮的脸肯定是,如果你穿上罩袍或者羊毛斗篷,那妥妥的会被人当成一位从东部来的王室贵胄啊。”

阿卢比尔所说的东部,指的是凯耳及其周边国家。当地贵族为了能生下一个漂亮可爱的后代,有时会选一位面容柔美的雪莫族女作为妻妾。

“要是再早几年,可能我还没这么深的感触,但现在——”阿卢比尔摇了摇头,“人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就不那么愿意出风头,开始羡慕起你们这群年轻人了。雨切,你就留下来吧……”他表情很认真,可语气又像是在开玩笑——又或是假作不经意——“你留下来了,我就能过上清净日子了。”

雨切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摇摇头。

“那就算了。”阿卢比尔叹息着,又举起了杯子,“算了,喝酒吧,咱们谈点别的,谈点开心事……”

两人间谈话直到后半夜才结束,阿卢比尔喝醉了,他说着胡话,把杯碟都碰到了地上,弄出很大动静,有人闯了进来,想要来帮忙,结果又被他厉声斥退了。这位莽汉此时有些恼火——不知为何,他今晚的酒量居然这么差——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

“小哥,别着急,我先休息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然后咱们再接着谈……”阿卢比尔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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