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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委身者·受洗者(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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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切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全然不在意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仇恨目光。

马车就停在外面的空地上,可他只瞧了一眼,便说道:“不好意思,我想要的是一辆带篷的马车,原谅我刚才没说清楚。”

“我们这里只有这种。”为他备马车的人语气淡漠。

“如果我想要,相信你也能弄来,就算是看在你们前首领的份上。”雨切说道,“我可不想他一出门就遭人暗杀。”

“我们没人会干出这种事!”听到雨切的话后,这人显得很气愤。

“森文,别废话了,去给他准备。”终于,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金胡子发话了。

被叫做森文的男人看了雨切一眼,这才慢悠悠地抱着肩膀离开了。

“我跟着你去,看看能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雨切说。

森文看向金胡子,见他默许之后,便带着雨切去了后院的马厩。

“这不是有吗?”雨切指着仓房中的一辆两马并驾的马车,对森文说道。

“那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辆。”

“就这辆了。”

虽不情愿,但森文只得给他备马,而在雨切严厉的目光下,他也没再搞什么小动作。

等他拴好了马,回头时却见雨切抽出了剑,森文摄于此人的剑术,吓得连忙举起了双手。

“好了,滚吧。”

听到这句话后,森文如蒙大赦,他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很快,雨切便驾着马车驶出了后院,在众多土匪们的注视下从正门离开了。山路崎岖而漫长,照明魔法形成的光团漂浮在路的前方,却几乎起不到多少作用,但不管怎样,雨切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知道这些匪徒是什么德行,知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土匪间的义气,就像魔法幻化出的果实一样,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正如雨切所想,新上位的耐剌尔似已急不可耐,他暗中派了一队人,将山下的路用石头堵住,竟是想在这里截停雨切的马车。

雨切一直都在提防着这种事的发生,因而,在看到路上堆起的巨石时,他提早拉住了缰绳,险之又险地将这飞奔的马车停下。

这马车停在黑漆漆的路中央,幽灵般的箭矢从阴影中射来,击中了马车的横梁,射穿了顶层的篷布,有两枚箭矢甚至穿透了皮具,射伤了马匹的背脊。雨切极力控制着这两匹受惊的马,将马车驶向了树林中的陡坡,他从怀中摸出两柄飞刀,朝着隐蔽的树冠中连续掷出,不多时,便见一人从树上跌落在地,惨呼不已。

一团火球击中了篷布,引燃了车顶——土匪们不知从哪弄来了射弧枪——于是雨切也不得不用法术反击。他念动着咒语,用剑指着远方,一团白光顺着剑身飞射而出,击中了远处的大树,巨大的爆炸威力使得那树木从躯干的底端轰然折断,至此,那里便再无了动静。

雨切跳下车,与拦在坡下的几人近身交战。这些拿着弩和矛的土匪,只和他过了两三招,便被这致命的剑客尽数斩杀。

有人从后方绕出,将油料淋在马车上,雨切来不及上前,只好捡起地上的长矛,朝着此人猛地投射过去,长矛戳穿了纵火者的颈部,令他当场毙命。

车厢熊熊燃烧了起来,再也不可能被扑灭。两匹马感受到身后的热浪,皆是发出了嘶鸣,它们拖着这耀目的火团,朝着山下狂奔而去,飞溅的火星引燃了周遭的草木,沿路窜起了大火。最后,马车在火焰中轰然解体,两匹马陡然失去了重心,在疾驰的过程中失了前蹄,翻滚着朝着坡下坠落。

这时,树林中传出尖锐而急促的口哨声,土匪们眼见目标达成,便都飞也似的撤退了。

雨切斩断了残损的马具,将两匹被困的挽马解救了出来,火势越燃越旺,他挑了那匹状态好些的,骑着它逃下了山。

远离了土匪的势力范围后,骗子跳下了马,脱下了破烂而污损的上衣,并坐在地上稍作休整。他听见远处的窸窣,于是吹了一声口哨,原野上果然显出一抹白影,那白影踱着步子,背上还驮着一人——此人正是昏迷中的阿卢比尔。早前,雨切破坏了后院的围栏,让这匹白马先一步离开了匪窝,他自己负责转移匪徒们的注意力,如此便得以将这猎物成功转移。

雨切连夜赶回了城镇,找到了暂时住在旅馆中的罗革。只是隔天不见,雨切便将贪金者掳了回来——即便知道自己这位大哥身手不凡,罗革依然不免大感惊骇。

两人凭着男爵的信,见到了当地的官员与管理者,并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即便是验明了贪金者阿卢比尔的身份,官员们仍感觉难以置信。

雨切借此机会,同他们谈起了条件。

在洛明各,刑罚十分严苛,这与他们的邻居克利金几乎截然相反。若一位有名有姓的土匪头子落了网,等待他们的通常会是绞刑,甚至会是更残忍的腰斩与轮刑。

绞刑在这个时代并不比后两者更好受——在洛明各,此时还尚未发展出另一个世界所拥有的那种带有活板门的绞刑架(这种高效的工具能够轻易折断犯人的颈部,致其当场死亡)——当绞刑吏踢掉木凳时,被捆绑的犯人通常会挣扎上一段时间,有时甚至需要行刑者抱住犯人的腰部或者双脚进行拉拽,才能让他们“快点上路”。

雨切的态度坚决,他坚持要让阿卢比尔接受更体面的斩首刑,而非其他刑罚,甚至要求他们越过溅血法庭的行刑前审判,以便将此事尽快执行。雨切以匪徒据点的情报作为要挟,和这群官员争论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大打出手。不过到了最后,这群人还是妥协了——毕竟他们心里也明白,相较而言,要如何更有效地实施剿匪工作,要比争论怎样处决一个土匪头子更重要,所以当雨切佯装要走时,他们便开始让步了。

“您是男爵的朋友,所以我可以给您这个面子,但只此一次。”当地的官员负责人道,“不过我能问一问,您如此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吗?”

“因为我怜悯他。”雨切回答:“贪金者阿卢比尔的祖上也曾是王国的贵族,您听说过‘霍达诺因’这个姓氏吗?”

“霍达诺因……那个被污蔑的世家?”

“霍达诺因侯爵遭佞臣诬陷谋逆,因此而被判五马分尸,他的亲属包括女眷,最后不是受了绞刑,便是被溺毙——如今虽得昭雪,但实则也于事无补。其实,当年霍达诺因还有一私生子,他逃过了那次劫难,在摩可拓境内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

“阿卢比尔便是此人的后代,此人在摩可拓时化名为阿卢德。”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阿卢德被吓破了胆,一生当中只对他的儿子提到过自己的身世。”

“所以您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当然是阿卢比尔本人了。”

“我不太信。”

“您大可以派人去探访,我愿意以自己的名誉作为担保。”

官员笑着摇了摇头,“我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退一步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也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

雨切自然是在信口胡诌,而看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官员们却不敢较真,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验明一个匪徒的家世,显然很难实现,而另一方面,若事情为真,阿卢比尔最后又得到了国王的特赦,那对这群本地官员来说也并非好事。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行刑被定在第二天中午。

事后,阿卢比尔的首级被挂在绞刑架的木梁上示众,尸身则被扔进了绞刑架下的骸骨堆中,无论民众对这次匆忙行刑的过程抱有着怎样的质疑,真相都将隐藏于尸体之下——关于行刑前一天的那场对话,雨切与官员们皆是守口如瓶。而在行刑前的那天夜里,官员们其实已经带领着士兵,成功突袭了还未来得及转移的土匪据点。

雨切和罗革见事情办妥,当晚便离开了这座城,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在路上,雨切轻拍着白马的颈部,以此来安抚它焦躁的情绪——自跟随雨切的这些年以来,这匹马很少像今天这样,趋前退后迟迟吾行,似对主人故意耍着性子。

阿卢比尔的死,似乎是宣告了雨切同过去盗贼生活的决裂,至此之后,他的行动不再心存怜悯——两人只用了不到一年的工夫,便将东部的匪帮势力连根拔起。这位骗子大师曾经虽有过无数的名字与绰号,如今在洛明各却是实实在在地用上了真名实姓,再加上其本人刻意的经营谋略,他的名号与事迹很快就在当地传扬了开来——雨切在当地百姓心中,渐渐地成了个传奇式的人物。

而机遇与转折是出现在他们来到洛明各后的第三年秋天,当时,在北方大城“阿乔-奥姆兰”正举行着一场盛大而又血腥的庆祝。人们称这场百年难遇的集会为“审判与执行之日”,因为,当天会有将近一四十名囚犯要在这里受刑,而其中近四十人要被执行各种程度不同的死刑。

集会的时间是在升明节之后——阿乔-奥姆兰以及周遭小城的囚犯们都因为这场盛事而被延期处置,其日期甚至能向前追溯三年。在这一年的升明节期间,阿乔-奥姆兰几乎动员了城市中所有能够动员的工匠,将坐落于城市下游的刑场从里到外翻修了一遍——他们推翻破败的旧设施,重新修筑了绞刑架与斩首台,在埋葬尸体的沙地上重铺了一层厚沙——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这不祥的同类屠宰场铺建完成,而七天过后,这些新设施就会迎来它们的第一批体验者。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集会的举办前夕,又突然多出了将近四成的犯人,这几乎都是雨切的贡献。

当今国王的三儿子——坤德洛米菲·西林斯近段时日碰巧在北方打猎,听闻有此盛事之后,他也来了兴致,而在得知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孤胆剑客”雨切·厄洛也在此地后,他便要求当地的官员“且一定要给这位英豪留个雅座”。

当天,坤德洛米菲坐在一张大椅上,身边有亲卫侍奉左右,而雨切接受了他的邀请,那时便坐在他身边。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其上放着酒水。官员们为这位突然来访的王子搭了个临时的台子,如此便能将他们与民众隔开,这也的确是个好主意——既能让看客们获得良好的视野,又能防止有人趁乱行刺。

这位王子今天穿的是群青色的长衫和深红色的紧身裤,披着一件有着貂绒领子的紫色羊毛斗篷,并戴着白色的丝质手套。他的个子偏高,手脚修长,瘦削的脸庞涂了一些脂粉,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王族气质。坤德洛米菲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所以人不算沉稳,他同雨切说话时,若是说到兴奋了,便会情不自禁地挥舞起自己那瘦长的手脚,活像一只受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雨切的敬佩之情。

“我听说您在这儿,所以我就来了。”这位王子直言不讳,“我还是第一次看行刑——不瞒您说,我甚至都没见过杀人,若是一会儿不小心漏了怯,您可不能嘲笑我。”

“当然不会,殿下。”雨切说道,“像这样当众行刑,其目的也无非是为了恐吓民众,以儆效尤,若您感觉到了不适,那也正说明,这血腥舞台达到了它的预计演出效果。”

“您说的是。”坤德洛米菲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到忐忑,“母亲从来不让我接触这些东西,甚至连打猎都不赞同,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身体,但我觉得——正因为我的身心脆弱,所以才需要多出来见识,多锻炼才好。”他从侍卫那里接过烟斗,抽起了烟,“您觉得——在您看来——我们国家的刑罚是否……有些野蛮了?”

“洛明各如今的刑罚,依旧沿袭了西海岸的传统,而贵国又是一个传统国家。”

“所以您是觉得野蛮。”坤德洛米菲侧头看着雨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在阳光下,即便是涂了粉,他的脸色仍显苍白,“您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明白您的意思,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这国家是属于西林斯家族的,而客人来到了本国,作为主人的我们,却只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招待客人,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光彩的事。”

“殿下,您言重了。”

“啊,您提醒得是。”坤德洛米菲点了点头,“咱们今天是来看戏的,就像您说的,是‘血腥舞台’上的戏。不瞒您说,我感觉自己最近霉运缠身,已经倒霉到不能更倒霉了——所以我就觉得,也许看完这场不吉利的演出,反而就能转运了呢。”他将烟斗轻磕在椅子扶手上,烟灰乘着秋风,瞬间不见了踪影。

刽子手和他的助手走到了台前,他们先是朝着临时看台上的王子行了一礼,以此来表达对王室的忠诚。

坤德洛米菲向台下的人们举手示意后,转头对雨切说:“瞧瞧这些人,我真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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