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妃柔虽然平日里风格火辣行事奔放,身着的粉紫色褶皱碎花舞姬裙服甚至也很像日本古代卖艺女子集中的“游女屋”里负责歌舞妩媚艺伎人身事务的“妈妈桑”。
但只要提到最为无心无情的白芜依,妩妃柔就会立即正经起来照顾白芜依时的模样甚至散发出一些母性的光辉。或许,妩妃柔对于小妹妹白芜依的感情早已不再是寻常的姐妹情谊,而是带具了一些“长姐为母”的亲情成分夹杂其中。
这一夜,妩妃柔坚持不要白芜依与蝶姬和自己回到那容纳藏身千百年有余的猫脸面具之中,而是要她像一个真实存在一直正常的人类一般从面具中被困住的意识中解脱,学会用肉体凡胎自己的肉身去亲身感碰接触到这个世界。在面临回到面具之前,妩妃柔还亲身蹲下为白芜依扣拢那一套白色排扣纱裙的纽扣,并亲自对白芜依切身耳语嘱咐再三合拢衣裙。白芜依显然也最是信任蝶姬妩妃柔两人,一向淡漠冷血的苍白小脸上凝聚出了几分笑意。
好在沈百凉的家不仅豪华而且确实很大,还空出两个为楚禾和白芜依贴身准备的房间。白芜依被允许入住的房间有一张精心装刻雕饰的巨大公主床,公主床蓬松柔软洁白温暖,还配有专门类型粉纱暖色的公主礼帐帷幔。白芜依简单的洗漱完毕就爬上公主床准备入睡了。
但今夜不知为何一向无心无情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眼前头顶巨大的黄色水晶吊灯,白芜依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她是死灵界一路杀上山顶的死神,本身并不会沾染上人间任何污秽之物,也不需要吃饭睡觉洗衣洗澡。
但蝶姬和妩妃柔两位姐姐却一直还想让她学习模仿人类,去照着她们的样子生活,就算自己从来不屑于人类那一套并早就摒弃了那些所谓的情感。情感?这真是她白芜依听过的最可怜最天大的笑话。
如果这世间真有什么感情,她不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宠物一样随意就可以贩卖掉,也不会在自己仍然对人性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时刻绝望的死去。情感?与其说是情感,不如说是一场围绕血淋淋阴谋的驯化。当你完全爱上一个人,你就已经被他驯化了,然后,他只会头也不回地抛弃掉被自己驯化的东西。
他们终究会发现自己已经是个彻底决心抛弃真心的“人”。一定会知难而退,久而久之他们也不会再想着要愚蠢至极地反复使自己相信那所谓的感情了吧。白芜依在这样的绝对认知里,慢慢闭上了完全冷漠不带有一丝留恋的漂亮眼眸。
而在另一间房间里,楚禾却是真正“彻夜难眠”。他并不是对白芜依这种绝美萝莉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觉,也不是对她冷酷寡言的行事风格有什么议论非议。只是看见白芜依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已经用一把横刀惨烈自刎的妹妹。沈由美虽然最初只是他沈百凉的妹妹,但楚禾作为沈百凉后来分裂独立而出的第二人格,自身也是因为沈由美一人的牺牲才能彻底存在于世。
所以沈由美在亲情回忆里也是楚禾真正一母同胞至亲至爱的亲生妹妹。沈由美最初也只是一个没心没肺喜欢阳光灿烂与大笑的活泼女孩,但最后,她那双红透的眼睛双眸里却充满了认清世事后的决绝与即将阴阳永别的悲伤。人来世上时哭着,很快就笑了。人离世上时笑着,最后却哭了。
而此时对一切都已经淡然漠然的白芜依,让他仿佛看见了终究会恢复冰冷淡薄,看淡一切的妹妹。如果妹妹沈由美不是死在那么早那么年轻的年纪里,而是选择继续独自苟活人世,那早晚终究有一天,她也会对这人间巨大的曲剧戏幕产生一种死亡般平静的怠怠厌倦。
拯救白芜依。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楚禾的心里。如果人世间真有一出厌倦一切的戏幕的话,他不愿这场戏在自己妹妹身上上演。他甚至不愿自己的妹妹有任何变成这样的可能。
如果人还活着但身心都对人世间只剩下算计厌倦,那这样的人生,纵使华丽荼靡也像一幅昂贵卷轴虽然价值连城却只剩过往死气。他想让自己的妹妹一直像东方初升的朝阳一样活着,勇敢,热烈,坚强,决绝。那些优雅人间演员的名单里,永远不要有他们彼此。
他知道这就是在做梦。但他宁愿不要醒。明日醒来,他就要彻底改变白芜依这样一个已经仅残存剩余死气的老矣灵魂。在这样的最后认知里,楚禾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在闭上一双眼眸的最后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还活在世上时妹妹那天真勇敢的音容笑貌。
第二天,天照样亮了。楚禾戴上那一副金线彩丝覆着于缕的总是散发着神秘华美靡丽气息的猫脸面具。妩妃柔和蝶姬照样出现在眼前。蝶姬还是那么沉稳温婉,而妩妃柔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用舞姬服衣袖擦了擦一双妩媚眼睛,从胸前滑落的风景还是忍不住让楚禾注目。
从名义上来讲,面具里的三位战姬式神,只有年龄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白芜依不是自己的内人,而妩妃柔与蝶姬两位却都是自己明面上的妻子。只是蝶姬是正妻,妩妃柔更像魅惑妖媚的侧妃。而出于一个坚朗硬汉的内心,他也无法不对前世最爱的蝶姬,痴心一片的妩妃柔产生强烈的保护欲与深刻的感情。
但现在,显然还不到能谈这些的时候。所以楚禾直接道:“我想改变白芜依,让她学着有感情也学着去爱人。今天下午会是个风光好的朗朗晴天,我们一起陪她去海边沙滩公园尽情游玩一番吧。”
他本来以为这个提议会得到一直也想让白芜依回归正常的两女同意,但这个提议,仅仅是两人陷入了长久无声的沉重思虑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