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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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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现在不知道称呼自己哪个名字—————“楚禾”还是“沈百凉”。或许这世界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楚禾,只有沈百凉,又或许,沈百凉已经逐渐消失了,现在占据身体人格主导地位的都是楚禾。但关于一直像黑雾里深渊般孤绝封闭的记忆,现在确实终于一点点回想起来了。

至少,最初的沈百凉是一个隐瞒了真相的懦夫。他的父母根本不是因为那家族遗传的厄运而死,而是因为自己妹妹那年轻气盛的一次无证驾驶而受拖累去世的。是的,沈百凉从小是一个很压抑却又很可怜的人—————他很胆小,却喜欢同性。自幼性格懦弱有些喜欢女装的沈百凉,在父母眼里是几乎被放弃的孤独迷茫的存在。

他出生后就倾向于懦弱闭锁即自我封闭,在所有亲戚老师的眼里被诊断为明显的性格缺陷病症。父母曾一度以为他是弱智,但对他还是照顾。在沈百凉出生第三年后又生下了一个妹妹,原意是可以照顾将来弱势有缺陷的哥哥。但女儿天生身体心理都很正常,活泼可爱大胆泼辣,即使偶尔在学校闯祸但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亲密要好。

这弥补了父母之前与沈百凉沟通缺陷缺少缺失的心病遗憾。妹妹叫沈由美,是天生就阳光好动的那种人,与阴郁病弱的沈百凉正好相反。沈由美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爱搭理自己,也几乎不主动孝敬父母。那时每天一回来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什么也不肯说。但沈百凉的先天缺憾注定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接受亲密的沟通。

他越是向往什么,反而越是逃避什么。妹妹沈由美有很多朋友,每当她们在快乐亲密的交谈被躲在暗处观察的沈百凉看见,他越是想要沟通却越是逃避自卑。因为在高年级总被小混混残酷欺负的沈百凉内心已经有了黑暗自卑的一面。但他的病症让他连完整描述事情经过都做不到,更何况向会直接报警的家里人解释。

总而言之,一直病弱痛苦的哥哥和一直想要试好却总得不到回应的妹妹。这些灰暗痛苦至极的日子,直到上了高中才有所改观。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沈百凉正常甚至更高于常人的智商优势在此刻显露了出来。他的综合成绩总是班上第一,甚至数理化这些科目更是遥遥领先。

这虽然打破了儿子将来可能残障的过早忧虑,却也终于加深了这些年来欠缺孝顺和供养的双亲的忧郁症。几乎不愿意主动沟通交流的儿子成了已经年迈的父母的心病,甚至越发容忍不了的怨怼。他们理解不了沈百凉将写字时的行云流水搬到日常对话中有多难多痛苦,他们只是以为儿子生来冷漠,不在意亲情甚至也不重视自己。

沈由美在十六岁时也终于对自己这个哥哥丧失了等候坚守下去的信心。直到沈百凉大学毕业后终于凭借特别优异突出的成绩获得了保研的资格,再然后是进入国家科研中心,成为一名光荣的科研人员。这份工作几乎不需要圆滑的社交,只需要沉默踏实的肯干和干实事就成。

但让父母最终爆发并与儿子“对打”断绝关系的是沈百凉得到工作后第一时间的做法。沈百凉得到这份科研工作后第一时间搬到了工作安排的住处,并更换了电话号码没有通知任何人。这在已经年老的父母看来,就是多年厌弃自己的儿子终于“上岸”五险三金有了保障,决定彻底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但这却是现在“楚禾”才能解释的一个永久的遗憾—————

沈百凉所描述过的家族招惹鬼怪的体质,实际上只有他有。从上大学后他便能看到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脏东西”们,也许是一个在黑夜里沉默不语一直盯着他的阁楼上焦黑形状的“人”,也许是教学楼对面一直死死注视他别人却都没有察觉的上吊女尸。

而这些苦闷沈百凉也从未能向人倾诉,因为那些“正常人”也从来不会信。虽然长大以后没有那些“小混混”和同龄人的欺凌了,但沈百凉还是习惯了常年以来的沉默寡言。最重要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曾经受到的伤害越发压抑在心底,他越发忍受和控制不了内心深处的黑暗,他开始—————出现“人格分裂”的症状,而这些症状,似乎又不是典型的人格分裂,而比人格分裂的病症更加复杂深刻,离奇迷惑。

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了自残行为后,他去看了医生,但即使最具专业性的医生,也无法完全解释他复杂剧烈且反复不能停止的病症。所以他才决定彻底与家人断绝关系。否则,当有一天,“家人”二字都无法阻止他做出剧烈伤害的行为时,那就为时已晚了。

但其实什么都不能阻止年事已高的父母内心最深处对子女的纠葛与牵挂。夫妻俩怨恨这个从不过问家人朋友孤僻成性到极点甚至像不存在一样的儿子,却也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他清澈懵懂的眼睛。这种夹杂着怨怼担忧的关切,在父亲患上严重的心脏病以后每日更甚。但他们只能每日望着床榻外的窗户上爬满薄雾或者滴雨寒冷的屋檐。

所以在父亲最后一次发病时,妹妹决定不顾一切带着父母来找身在大都市里的哥哥。因为两位老人的时日都已不多了。只是,她也没想到,不够成熟的车技会使车辆翻车阴雨路滑坠入山沟。当她打电话终于叫来“哥哥”时,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兄妹相见。黑色的大雨下,沈百凉以为是调皮无心的妹妹带父母上路乱逛才出了让父母双双去世的车祸—————那一刻,黑色凝固的愤怒涌满了胸膛,他亲手“杀”了妹妹。

也就是那一天,他知道了自己魔化后的病症—————分裂与异世界。也就是那一天,第二个人格诞生了,也就是“楚禾”。那些所有旧往关于“楚禾”与“沈百凉”的对话,对谈甚至对立,都不过是他幻想出的自己分裂出的两面截然不同的人格而已。这世界有没有“魔化后的异能”他不愿知道,但他知道—————他确实有特殊的“病症”。

我其实—————只是想做个善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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