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苟然浅笑道:“那就是我本人的事情了。不过,既然凯纳丝不肯告诉你,那你本人还有再继续看看它的打算吗?摸一摸它的触感和构造,说不定你就能发现些什么哦?”
说完,李苟然便从背上解下他的治疗道具,摊开双手捧起来,递到了祭祀面前。
祭祀滞在原地,隔着面纱不停的眨动眼睛。“人类,你真的愿意把它交于给我?”
“借你看会儿还是可以的。”只是说到这儿,当祭祀的手伸过来触及杖身时,李苟然又一下把它紧紧的握住,“不过当然,我有别的条件。”
“什么条件?”祭祀回想以前她见过的那些人类们的嘴脸,于是理所当然的说,“噢,我明白了。你想要金币,是吗?”
“啥?金币?那东西有什么用啊。”李苟然又不是这里的人。他摇摇头并摆手:“洗礼。我想做一次你们的洗礼,仅此而已。”
“啊?人类朋友,所以你还是想要……”露丝惊讶的睁开双眼,扭过头来看李苟然,大概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付诸行动了吧。但李苟然没看她,只是自顾的盯住了祭祀,等候她的定夺。
“……”
出乎意料,祭祀听完后就当即沉默了。并没有当场拒绝,但也没有表示同意。她无言的转过身去,跪在神像的下方,口中念念有词。
李苟然猜测,遇事不决的她这是在询问那个所谓的生命女士,凯纳丝的意见,就跟他们地球上的神甫一样。不出十秒,他便看到她的身上开始浮现颜色极淡,但勉强看得出是绿色的涌动能量场。也正是同一秒起,李苟然听到角落里到处传来许多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开始还好,但越到后面,那种聒噪感就越发强烈,仿佛整间屋子内的神像都活了过来,在他周遭呢喃,执着的低吟,喋喋不休的把杂音疯狂塞入到他的脑海。
强烈的不适让李苟然眉头紧皱。他看了眼旁边的露丝,她似乎毫无察觉。怎么,难道她听不到这些的吗?
李苟然扶住了额角,隐忍片刻,已自感难耐。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去避避,杂讯却在刹那间骤然停止。随即,祭祀款款起身,看向于他。
李苟然的心脏于此刻吊悬。
祭祀平静,且清晰的下达了最终决断:“凯纳丝……她刚刚拒绝了你洗礼的请求。”
“……这。”李苟然眉头一跳,但在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一旁的露丝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就说嘛……
【叮!支线任务,凯纳丝的祝愿,已失败。传召者应当即刻停止尝试,并将精力与重心放回主线。】
可能是第一个支线任务就如此开门红,让李苟然多少觉得有点不甘吧,于是立即追问她说:“为什么?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啊?”
想不到祭祀却同样理直气壮的反驳李苟然说:“原因,就和其他那些想要做洗礼的人类一样。你们的信仰太杂太乱,目地往往不纯,就连灵魂也很肮脏。如此一来,凯纳丝又怎会愿意屈尊帮助与你呢?”
灵魂……很肮脏?
李苟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大忌,瞳孔猛然皱缩。儿时不堪过往的某段记忆,霎时涌现在他眼前——
『你拥有着肮脏的灵魂,所以注定要成为祭品。』
『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其他人三生都求而不得的机遇。』
『所以你为什么不跪下来呢,李苟然。把你脖子,放到祭台之上………』
不,不要。
李苟然才不想成为什么可笑的祭品——
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使得李苟然无论怎样拼命驱赶,也轻易忘却不了那种恐惧。
但他很快就克制了情绪。
接着,李苟然平静的回应她:“……知道了。既然说了做不了,我是肯定不会腆着脸强求于你的。”
祭祀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仿佛若有所思。
随后见李苟然即便被拒也还算理智,她便也不再多舌,伸手指门,直言道:“还请回吧。倘若没什么事,我就要继续祷告了。”
李苟然摇摇脑袋,决定交出道具。“这个,你还是暂且收着。”
然而,祭祀仅是一言不发的屹立,看上去并没有要接过的打算。
“没关系,拿去随便研究吧。”李苟然对她说,“当然现在的条件也变更了,我可以把它借给你看几天,只是,你得在那之后告诉一件事情。”
祭祀的脑袋,稍稍往左边倾斜了丁点,借此以表好奇:“什么事情?”
“我向当初制作它的那个人要求过,只要触碰,这枚法杖就能启动。然而如今在实战里我却发现并非这样。因此我希望你能者多劳,替我检查检查,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是说……它的真正启动方法,到底为怎样。”
祭祀接了过去。把李苟然的道具拿捏在手里,饶有兴趣的把玩。而李苟然接着补充说:
“作为交换,只要接下来的几天别把它弄坏,你想怎么用它,带到哪里去,都行。你看意下如何?”
祭祀笑了。隐约的,李苟然透过面纱,竟看到她也有一嘴锐利的鲨鱼齿。
“成交。”透过那牙齿与面纱,祭祀低声同意。
嘶。又是这种古怪的尖牙,古怪的笑。这家伙该不会和诺伦是亲姐妹啥的吧。李苟然面露古怪神色,但最终还是和露丝离开了神殿。
出来以后,露丝有些担忧的问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交出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事的。并且在魔法这块,她应该比我更强。”李苟然话是这么说,内在则有些心不在焉,“而且我现在更在意她之前为什么……要说,我拥有‘肮脏的灵魂’这种话呢。”
“啊啊,那个只是……唉。”露丝把手搭在李苟然肩头,劝解说,“没办法人类和我们精灵族,自古以来以来都因为生活理念的不同而互相存在着歧视。能够友好交流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们这些新生代了吧。而我们的祭祀作为老一辈的人物,那种固执的观念更是深入其心。所以,我猜她的那种说法应该更多仅是一类比喻,你还是别放太在心上了。”
“嗯……”李苟然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接着,两人便一起回到了露丝家。
说来,也该到午饭时间了。李苟然和她一起洗净了那些之前得到的食材,在木屋自带的一处小天台上支起火塘和烧烤架,就着周边那始终盘旋在村内的惬意山风,舒坦的来了一顿纯天然的烧烤大餐。
午饭过后,两人一起收拾好所有,把食物残渣等垃圾丢到了野外。“马斯乌落。”露丝再度双手合十,诚挚的向天地鞠躬。回归自然。这亦是遵循传统生活的精灵们的每日重要课题之一。
完成了这些,露丝突然前倾身子看向李苟然,俏皮的眨眨眼睛,问:
“下午的话,我没什么安排,打算在家里静静的读完这本书。嘻嘻。那么你呢?”
李苟然平静的直视前方,内在依然有些心事重重。
“嗯。我也没什么打算。倒是麻烦你照顾我那么多了。”
“哪有的事啦。”说到这里,露丝腼腆的低下了头,背过手用足尖在地上画圆。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人类朋友。村子内的时光一成不变,每天重复且无聊的过着,老实说都快憋死我了。你能出现在这里,反而还打破了死寂,让我能窥见几丝外头的光景……”
“哦?真的吗。”李苟然侧目微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到那些遥远的过去,“实际上,反过来我也是一样啊。”
露丝疑惑的看着李苟然,没能理解他话中的含义。然而李苟然认为自己也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某些过去的东西,一个人知晓便足矣。
到了夜里,该睡觉了。露丝在屋子放上一个草编的笼子,往里抹了点某种味道很香的露水。过了片刻,许多萤火虫竟自发的飞到里面,化身成了盏纯天然的荧光小夜灯。
但是露丝家里只有一张床。一讨论到这个,容易害羞的她就立马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而李苟然自然是不可能和她这位黄花大闺女挤同一个被窝的。所以,他自告奋勇的在屋角打了个地铺,随便收拾了下便倒头就睡。
只是露丝躺床上盖好被子后,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蜷在角落,有点过意不去:
“人类朋友。你睡在那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有。”
“不会觉得,地板太硬吗?”
“不觉得。”
“那冷不冷呢。已经快入秋了。如果不嫌弃,我还有一个毛毯在箱子里——”
“不冷。谢谢。晚安。”李苟然随口一说就是如此标准的单身三连。
“……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苟然总觉的露丝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望。
毕竟,李苟然自认可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大概?),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动摇。哪怕就算意图看戏的,结果发现无望后的系统在他耳边疯狂口胡,也同样无法改变这一点。
“衰仔!怂货!铁直男!大好的机会你就打算这么浪费掉吗?真没用!!!”系统把她能想到的所有既不会被和谐,又能骂到李苟然的狠话一骨碌甩出来扔在他脸上——话说,这货怎么比李苟然还猴急啊?
为了能够安然入睡,李苟然选择用手堵住了耳朵。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把自己的道具交给陌生人,是很危险。但你必须得相信,李苟然是在深思熟虑以后,才打算这么做的。
自打那天与影狐硬碰硬吃瘪以后,李苟然就一直反复的在质问系统:你们给我的这个道具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嘛,我怎么知道。”系统这小气鬼向来是只会对李苟然的问题打太极拳的,“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
“然而我建议你还是回答一下。”李苟然笃定的说,“不然就那天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要是死了,你也肯定会活不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