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礼花中所蕴含的杀意逐渐蔓延至绯村的灵体,绯村那俊朗的面孔也变得痛苦而狰狞。
他愤怒地想攻击弗朗西斯,可是却无能为力,挥击、足踢、甚至是撕咬,都没有办法对弗朗西斯造成丝毫伤害。
看着自己的肢体穿过弗朗西斯的身躯,绯村无力地嘶吼了一声,动作更加剧烈。
看着几近癫狂的绯村,弗朗西斯没有任何举动。
绯村之前说的没错,虽然他无法在这个状态下杀死弗朗西斯,但任何魔法或是精神攻击也都对绯村的灵体没有效果,这一点,玄炎之前也和弗朗西斯确认过了。
可那绯村万般计算,他还是无法料到弗朗西斯身上竟存在着能释放杀意的匕首,这也为他的末路埋下祸根。
之前在那永霜冻土的屏障之中,弗朗西斯把自己现有的攻击手段都与玄炎提了一边,让它帮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对那绯村造成奇效的。
当他说到血肉礼花之际,玄炎惊呼一声,说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种可能性就是弗朗西斯在那绯村处于灵体状态的时候激怒他,让杀意在其体内蔓延,再将血肉礼花插入其体内,这样匕首内所蕴含的杀意就会被绯村所吸引,极速涌向其体内。
而杀意这种能量,又是世上为数不多的能直接使灵体崩坏的几种能量之一,于是弗朗西斯巧思布局,并最终一步步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看着绯村的动作逐渐变得紊乱,弗朗西斯知道其大限将至,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打到强敌时所带来的喜悦之情。
在绯村的计谋之下,有太多狩猎者失去了生命,而绯村他本身,也是由数个巨大悲剧所构成的。
他原本为了一个伟岸的目标而努力着,可是一夜之间却失去了一切,目睹着自己的亲人子弟逐一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弗朗西斯大致能体悟一二。
而之后,侥幸活下来的他将自己的复仇升华为为天下的大义,这也是绯村能够坚持到今日的缘由。
可却在执行之始就被弗朗西斯悉数破坏,身死道消,这所有的一切让弗朗西斯感到疲倦。
眼下,绯村的生命极速消逝着,整颗巨大头颅也随之崩塌。
无数尸体从空中砸落,瞬间将弗朗西斯与绯村淹没于其间。
“结束了吗……”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水野望向向内坍塌的头颅,她身边精疲力竭的川源与诺姆遥相对坐,二人之间仿佛建立起某种默契。
“啧啧啧,那白头发的蠢小子要是认为自己与一个精灵傀儡心意相通,那可太搞笑了。”
察觉到这一幕的玄炎调侃道,它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轻松,弗朗西斯果然没有让其失望。
“玄炎前辈!”
华略带责备地说道,但也是松了口气,等着弗朗西斯从那崩坏的头颅之中显露身形。
但忽然身后一阵异响,华连忙回过头去,发现那由不知名的巨大骸骨所构建的起风墙也开始消融。
看来绯村失去力量的瞬间,他所构建的一切也随之崩毁。
恶地之中那永不停歇的狂风,似乎终于要停止了。
“风隐道……看起来要改名字了啊……”
千鸟喃喃自语道,长期在此处担任无觅涧首领的她,看待事物的发展要更为长远。
狂风停歇,绯村身死,那体内会携带魄精的神弃者恐怕也不复存在,风隐城将会很快地衰败下去。
北原在其身旁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显然是与那些过往做着斗争。
有过相同体验的千鸟知道对此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只是静静地站在其身旁。
同样盘膝而坐的还有麻生,在那奇引点消失的一瞬间她体内的魔力也迎来枯竭。
她静静地坐在一边,暗自恢复魔力,对于那头颅的崩塌,她似乎丝毫不关心,也没人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砰”的一声轻响,弗朗西斯从那头颅崩塌之后所形成的尸堆里面钻了出来,身后还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他轻盈地落地,看了一眼众人的情况,将那袋子解开并缓缓说道:
“诸位辛苦了,头颅里面的无垢魄华,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不过可能会漏掉一两颗。”
众人抬头望去,发现那袋子里满是质地上佳的魄华,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弗朗西斯先生,你的意思是……”
千鸟试探着问道,对于弗朗西斯没有藏私这一点她并不感到意外,这价值难以估量的无垢魄华在其眼中似乎无足轻重。
“大概,四等分就差不多了,麻生小姐、永封谷的两位、千鸟小姐与北原前辈,以及我们三人,对了浅田婆婆应该也有相应的一份,她似乎也出了不少力。”
弗朗西斯瞟了一眼浅田那苍白的头发,开口说道。
浅田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若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她此刻已然被人杀人灭口才对,没想到那弗朗西斯竟然……
她望着那年纪足以做自己孙子的弗朗西斯,心中一阵感慨。
“我算是知道你喜欢这小子的理由了。”
川源低声地对水野说道。
“喜喜喜欢?才没有啊,川源统士,你在说些什么啊。”
水野声调高到不自然,但是羞红的面庞以及那几乎可以冒出蒸气的额头出卖了她。
众人对弗朗西斯的分配方案都没有什么异议,他们知道,这或许是唯一能让每个人都满意的方案了。
他们望着弗朗西斯,心中慨叹,这家伙几乎可以笃定将来名字会刻在赐临碑上,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两位同样实力不俗的华与诺姆相助,他们看到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弗朗西斯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仍沉溺于绯村注定的悲剧中。
眼光流转,他看到麻宫一个人背对着众人,运转着魔力恢复力量,便想走过去与其商议炼制魔药之时。
麻生在此役中居功甚伟,于情于理弗朗西斯都应该帮助其恢复容颜。
“看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我都要与这位同行了……
正好,也能籍此离开风隐道,百巧阁那边打个招呼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弗朗西斯一边走向她一边想到。
“不过看来这麻生还真是信任我们啊,竟然敢于就在此处开始恢复魔力。
要是有谁突施暗手,那赐临碑上名次不是要发生变动了?”
但就在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点寒芒凭空飞来,贯穿了麻生的咽喉,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任何人于恢复魔力之际,他们身上的防备也是最弱的,所以即使强横如麻宫,也没能反应过来。
而众人要不魔力枯竭,要不于大战之后放松心神,无一人做出预警。
“熊……本……竹……”
弗朗西斯看清了那飞来器具的外形,赫然是熊本之前所亮出的双刺。
“你居然没死?”
说着,他转向那千眼之蟒所形成的一滩血污。
“哼,小子,我说过了,来到我们的地界,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办事。
不要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幼稚想法,能够改变什么。”
熊本推开巨蟒的残骸,满身血污地从中走出。
众人面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谁也没有想到大战之后他仍旧存活于世,并突然发难出手重伤了麻宫。
弗朗西斯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麻生即使没有被绯村炸为血雾,也一定死于他那恐怖至极的灰雾之中。
而自己因为放松心神,也没有仔细探查周围情况,可没想到他却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这不得不说是自己的过失。
看着众人脸上流露出的惊疑、困惑等神色,熊本不无得以地笑了笑。
虽然当时那投入大量心血的千眼之蟒身死之时,他也受到了严重的反噬,但幸运的是,风隐城众人与那巨大头颅随即投入到激烈的对抗之中,再无一人顾及到他。
而他也依仗着那巨蚁兵群让自己在灰雾之中得以平安无事,代价就是手中的魔兽所剩无几。
但这也帮助其坚持到最后一刻,走出来奠定只属于自己的胜局。
他没有理会脸上露出厌恶之色的弗朗西斯,而是对着一旁的川源喊道:
“喂,川源,我知道你的能耐,休息这么长时间也够了。
我有个提议,现在麻生沙树已经快死了,北原啄木由一时无法起身,千鸟那**更是不足为虑……
要不你我联手,解决弗朗西斯和他的姘头,他们身上的无垢魄华以及其他材料我们平分,如何?足够你风光下半辈子了……”
熊本的算盘打得很清楚,他一开始原本打算拉拢麻生,但是看其在作战中的表现便确认了这“无面玄师”恐怕相信了弗朗西斯能够治好她的面容的事实,因此趁其不备出手重创了她,转而拉拢川源。
因为他坚信,行事风格冷酷的川源,是一定无法拒绝他的提议的。
“听起来确实不错……”
川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站起身来。
“喂喂喂,不是吧……”
玄炎还没有说完,那川源就动起手来。他双臂覆盖冰霜,于空中急速下砸。
下一个瞬间,冰棱就于空中凭空形成,径直砸向那还在做着美梦的熊本。
触不及防的熊本好悬没有被那冰棱直接戳出个对穿窟窿,他转过头对川源喝骂道: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难道也被他感染了?变幼稚了?”
川源不答,转头看向一侧,水野随即明白的他的意思,与千鸟一左一右地发起进攻。
看着奔涌而来的苍焰与冰霜,熊本气得破口大骂:
“真是愚不可及,你们这些蠢女人,日后被人卖到窑子里还要帮人数钱。”
美梦破灭的他转身就逃,巨蚁兵群随时待命,为其在地下打通一条地道。
“你真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一个苍老但充满恨意的声音说道。
熊本心中一跳,转头看见了他从未放在眼中的浅田婆婆,以及她那发出阵阵阴笑的小男孩。
“啊啊啊啊啊!”
熊本发出一声惨叫,那小男孩瞬间出现在熊本的背后,从其身上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熊本刚想转身对付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然动弹不得,原来在他刚刚愣神的一瞬间,水野就出手冻住了他的手脚。
熊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他从破口大骂到哀嚎求饶,以至于后来无法发出一丝声音而变成一堆白骨散落在地。
弗朗西斯与华甚至都没有出手,四大名家之一的首领熊本竹就这样死掉了。
看着杀害自己两个孙女的罪魁祸首化为白骨,浅田一声叹息走到了弗朗西斯的身边,对其深施一礼:
“弗朗西斯阁下,多谢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今日得以手刃仇敌。”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众人见状都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他,千鸟感受不到他的悲伤,可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好似一片虚无。
麻生的身子被弗朗西斯平放在地上,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只是为了麻生能走得有尊严一些。
熊本的对刺贯穿了她的脖颈,颈部的脊骨应该是处于勉强相连的状态,而血管也被悉数切断。
倒不如说,麻生现在仍旧没有死去,就已然是一个奇迹。
弗朗西斯的内心翻涌不止,虽然与麻生相识不过半日时间,但看着一个有着那样遭遇的女子在即将得以修复自己的容颜的时候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感到悲伤之事。
但麻生体内又没有火属性魔力,所受的创伤又太过于严重,弗朗西斯在探查其伤势之后,就断定了麻生将不刻走向死亡。
“喂喂……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麻生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看向弗朗西斯。
她很喜欢看弗朗西斯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眸是近五年来唯一一双望向她的脸时不会产生惊惧或是厌恶的眼。
可此刻的她,却从那双澄澈的双眼中看到的满是愧疚。
“我应该说过你年纪比我还小一些吧,麻生小姐。
不要一口一个小子,你还很年轻。”
弗朗西斯轻声说道。
“真是的,你那是……什么意思啊,因为没有救下我而自责吗?”
麻生的声音归于平静,长期的剧痛折磨,意外地让其脖颈上的伤口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只是身子不断变得寒冷,意识下沉,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死亡的命运。
“不,只是因为没能看到麻生小姐你的容颜,让我有些失望罢了。”
弗朗西斯盯着她的面容,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真是……败给你了……”
麻生喃喃地说道,似乎意识到大限将至,她艰难地抬起右手,弗朗西斯看着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不久之前,弗朗西斯还将其握在手中,与麻生立下誓约。
可现在,他还没能来得及伸手将其接住,那只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麻生望着空中漂浮而过的云彩,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无面玄师”麻生沙树殁于风隐道中的消息将会很快被圣盟所知晓,她的名字也将从赐临碑上被抹除。
弗朗西斯望着她的面容沉默片刻,双手轻轻地阖上她的眼睛,现在她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从戒指中找出一件自己的备用外套,将麻生抱起来之后将其包裹起来,以至于夕阳不至于照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她那逐渐僵硬的身躯不至于直接接触到沙地上。
将麻生抱起来的那一刻,弗朗西斯才意识到这个令众人所忌惮的女孩究竟有多么轻,他那一件外套就几乎将其完全覆盖住。
远处,华已然捡过麻生那一双阔剑递给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将其放置在麻生的身旁,转身对千鸟说:
“千鸟小姐,麻生的后事,我想委托你来处理,可以吗。”
千鸟点了点头,低沉地回应道:“我会妥善处置的。”
弗朗西斯长出一口气,似乎要吐尽心中的那股不快之感,他的目光再度扫过存活着的人,几人沉默着看着他,没有谁开口说话。
想想还真是让人感到凄凉,四方势力彼此争斗,七八百人浩浩荡荡杀入这恶地之中,最后却只剩下八人存活。
这实在是太残酷了些,更何况还有一开始死在恶地之中的那近万名狩猎者。
“不要这么想,小子,不要这么想。”
玄炎罕见地宽慰其他来。
“要是没有你的话,这几人恐怕也难敌那绯村,而之后那旗开得胜的绯村更会攻向风隐城,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小子,你可是拯救了风隐城数百万人族的性命啊。”
“谢谢你这么说,玄炎前辈。”
弗朗西斯暗中回应,他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与鹤田邦彦交好而导致的,而想到邦彦就想起茜。
他这才意识到茜一直在地下的狭小空间避难,连忙让诺姆将其拉了上来。
察觉到弗朗西斯等人平安无事,以及整个地貌发生的惊人剧变,甚至连那永不停歇的狂风都消融不见,沙地在夕阳的映照之下,闪闪发光,茜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她缓缓走到弗朗西斯身边,而新一的干尸却留在原地。
看着她这副模样,弗朗西斯的心中总算是宽慰了几分,没人能帮助茜从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看起来茜比弗朗西斯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她已经可以主动做些什么了。
眼神地面上被弗朗西斯外套所覆盖的麻生躯体上收回,茜心知弗朗西斯心中应该也不好受,她开口低声说道:
“我在下面……震动停了很长一段时间,诺姆先生也没有拉我上去。
我还以为你们……败了,我要和新一一起死在那漆黑的地方……但好在最后还是赢了……弗朗西斯公子……”
“抱歉,茜小姐,一时间事情太多,没能即刻将你拉出来。”
弗朗西斯看向不远处那新一的干尸,他的表情似乎不那么狰狞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带着日野一家离开风隐道吗?”
重新分配无垢魄华之事被弗朗西斯放到一边,眼下他只想先将茜的事务处理完与华一起回到居所休息。
“我……”
茜一时间没有开口,但弗朗西斯也不急着催促她。
他看向远处的夕阳,心里想到:
“终于结束了……”
可是命运向来不让弗朗西斯得偿所愿。
一道残影从他身后的尸堆中激射而来,径直袭向弗朗西斯的后背。
“我是‘魂去来兮’绯村临也!小子,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不可能,他怎么还没死?”
弗朗西斯诧异地回过头来,看见一道极其干枯的身影高举手臂,虽然昏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是绯村无疑了。
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躲开那残影的攻击,身子不停使唤,无法挪移。
“弗朗西斯公子!”
就在那残影即将扑到弗朗西斯身上之际,一旁的茜不知从怎的生出一股怪力,将弗朗西斯推到一边,用自己的身躯承受下这一击。
那残影穿过茜的身躯随即消失不见,茜一瞬间愣在原地,身体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她转过身来对弗朗西斯笑了笑想示意自己平安无事不必担心,但随即瘫倒在地。
远处的绯村也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
他的灵体被弗朗西斯用杀意摧毁掉之后,残魂回归到了弃用多年的身躯中。
他于尸山之中窥视到了弗朗西斯的动向,心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被这个可恶的小子所摧毁,不由得怒上心头,用出了自己还身为人族时的绝技。
“追魂无踪”,被击中者的一部分魂魄将被击碎,不日躯体死亡。
而此术式一释放出,对面就会遭受到精神干扰,无法挪移身形,是他毕生的绝学。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茜竟然舍身为弗朗西斯拦下此一击,摧毁了绯村复仇的最后希望。
“啊啊啊啊!”弗朗西斯怒吼一声拔出玫瑰绽放就对绯村劈去,虚空月芒瞬间抹除了绯村的上半身,尸山中的尸体也四散而开,于空中砸落到地面上。
他阴沉着脸沉默了片刻,伸手将昏迷的茜抱在怀里,扭头对千鸟与川源说:
“二位,我要尝试去拯救她的性命,那些无垢魄华就交由二位分配了,可以吗?”
得到二人肯定的回应之后,弗朗西斯带着华向远处走去。
走出片刻,他停下脚步,让诺姆把新一的干尸扛起,一行人就这样消失于阴影之中。
水野目光忧愁地望着弗朗西斯离去的背影,几次想作声但都没有成功。
千鸟与川源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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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炎前辈,你说的那种方法是什么?”
弗朗西斯的声音沉闷,但还算镇定。
在彻底击杀掉那绯村之后,他就急冲冲地暗中询问玄炎是否知道如何应对此种情况,玄炎迟疑片刻说可以尝试一下。
华在一旁偷偷地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出言宽慰。
麻生在他们面前被偷袭也就算了,几人之间并无太深的交情。
而茜确实实实在在地为了弗朗西斯受此一击而陷入此等境地的,弗朗西斯心情之沉重可想而知。
而他怀中的茜,面色惨白,此刻已然丧失了意识,就好像随时会离去一般。
“小子……这种方法很危险……不过,也说不准也是种机遇……”
玄炎的声音罕见地充满犹豫。
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耐着性子没有出口催促。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小子肯定会冒险去救她的,你先将那噬魂珠拿出来给我看看。”
玄炎叹息一声说道。
此时皓月高悬漫天星辰,二百多年来星光头一次照射在恶地之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弗朗西斯停下脚步,将茜的身躯放置于地上,从香囊之中掏出那颗噬魂珠。
乍一看之下那珠子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其中的星云光华流转。
但很快,弗朗西斯就从中感受到了浩荡生机,漫天的星辰也随之闪烁。
“这……这是……”
弗朗西斯不禁讶然,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吞噬那无垢魄华的成果就已然显现。
“看吧,小子,我就说这一趟没白跑,静静等待着它的变化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玄炎不无得意地说道,紧接着语气变为严肃。
“接下来我说的话,仔细听好。
这女人所受到的攻击,应该是某种直击魂魄的攻击。
眼下,她的魂魄缺失了相当一部分,要是不加以弥补的话,她应该看不到明早的日出了。”
“那是要将噬魂珠中的无垢魄华分给她一部分,修补魂魄吗?”
华望着弗朗西斯手中的珠子,推测道。
“谈何容易?这噬魂珠是无上至宝,以我们现在的程度根本没有办法加以祭炼,根本无法让它吐出来无垢魄华来。”
玄炎叹息道。
“但它被小子的身体魂魄温养了这么长时间,或许小子可以能和它做一个交易。”
“交易?噬魂珠也产生了灵智了吗?”
弗朗西斯闻言发问。
“目前还没有,但此等至宝自能依照本能行事,应该能明白你的意思。”
玄炎声音微凝。
“你和它说,它用多少无垢魄华去滋补那女人,你就用自己双倍的魂魄去供给它。”
弗朗西斯与华闻言皆是一震,彼此对视一眼后弗朗西斯开口:
“这……难道我双倍的魂魄的价值就和那无垢魄华相当吗?”
“小子,魂魄一道,玄奥莫测。
一个人的魂魄有多厚重,不是看他的实力有多强,而是看他的……生命厚度。
从异界而来的你,一路挣扎着前行,但有些东西你始终没有遗忘,这对于噬魂珠来说是难得的美味,它会答应的。除此之外……”
玄炎停顿了一下,接着用一种颇为奇妙的语气说道:
“除此之外,弗朗西斯的魂魄将会是第一个被噬魂珠吸收的魂魄,它即使是将来产生了自己意志,也必然会与小子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还会拿你当父亲看待呢。”
听闻此言,弗朗西斯终于明白的玄炎的雄心壮志,它想接着这个机会让弗朗西斯彻底吸收那至宝。
可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冷静地发问:
“那要是失败了,我会怎么样?”
“最差最差的情况应该也只是陷入昏迷,毕竟你的魂魄与这些可怜的家伙完全不同。
你们手上不是还有数量不少的无垢魄华吗,到时候想想办法让人医好你的魂魄就行了。
别妄想着让噬魂珠直接医治那名为茜的女子,无垢魄华与其接触的一瞬间,就会被其吸收殆尽的。”
玄炎的声音颇为冷静,它已然考虑到了种种后果。
沙地之上一时寂静,片刻之后弗朗西斯转过身来,将华拥入怀中,对着她倾诉着最温柔的话语:
“我想我还是需要征得你的同意的,毕竟我们的性命早就紧紧相连在一起。
我所希望你能理解的是,我接下来的举动,不是因为不救茜我内心有愧,也不是因为有可能驯服那世间至宝,仅仅是因为我的骄傲。
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被别人牺牲生命拯救之后还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更何况我现在还有机会救下她……
所以我现在要请求你的同意,请你准许我用那你比我更为重视的我的周全去冒险……华……”
弗朗西斯的气息喷涂在华的脸颊,弄得她微微发痒,她凝视着弗朗西斯的双眸,无奈地笑了笑:
“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拒绝啊……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
二人彼此对视,为着理解与信任而高兴着,拥吻到了一起。
玄炎刀身颤抖了一下,看着那明月,终是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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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美啊……”
看着深空中的满天星辰,茜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小时候她与那位姐姐于一次次饥饿与寒冷中无法入眠,只能凝视着风隐城那虚假的穹顶直至第二天的到来,可此她却看到了真正的星空,一时间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星空……我是到天堂了吗?可以见到新一与姐姐了吗?”
头顶的星空与身上的暖意让茜不由得如此喃喃自语。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茜小姐。
我们现在还在风隐道内,恶地之中。”
弗朗西斯的声音传来,有些清冷。
茜连忙转过头去,看到弗朗西斯站在自己身侧,在月华的照耀下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与之一同出现在视野里的是面色微微有些担忧的华以及新一的干尸,这让茜再一次认知到了自己唯一苟活于世的理由已经不在了。
多年来没有哭泣过的她双目紧闭,努力不让泪水奔涌而出,茜缩成一团,哽咽着说道:
“为什么,弗朗西斯少爷,你为什么要救下我呢?
你对我,对日野一家恩重如山,为什么不能让我报答你的恩情之后死去呢?
真是残忍啊……”
之前茜的世界里一直没有色彩,日野新一是她唯一的光,而那光,有一天却毫无挣扎地消失不见。
她抱着无法实现的愿景就这样在黑暗中挣扎的五年,而后遇到了弗朗西斯,这位给她的世界再一次带来光亮的男人。
可弗朗西斯身上的光太过于耀眼,茜只有以死报之,但她连支配自己死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弗朗西斯轻出了一口气,在茜的身边缓缓蹲下,等到其逐渐平息,泪眼朦胧地望向自己时才轻声说道:
“我之前……应该也说过吧,我们的相逢也只是无数个偶然所串成的命运必然,所以你没有必要对我抱有感激或是愧疚的情感。
我救下你,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现在只想一心求死。”
茜的情绪恢复平稳,可语气中只有无尽的绝望与疲惫。
在她与新一的干尸独自处于地下那狭小空间之时,她对着新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日野一家人的近况,说自己这五年来的遭遇。
说完之后心里好似轻松了一些,可出来看到弗朗西斯遭重,她甚至都没有考虑就冲向前去。
扪心而问,想要寻求解脱的意愿可远远大于报答弗朗西斯恩情的意愿。
“茜小姐……你说的没错,活下去或是死亡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说什么让你去考虑没有人日野一家人如何如何,或是你的性命被我数次救下,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自尽之类的话来为难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完接下来这段话之后再做出决断……”
说着弗朗西斯站起身来,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他的身影在茜的泪眼中是如此伟岸与模糊。弗朗西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我向来认为,一个人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亡是唯一值得严肃考虑的问题。
可大部分自我了断的人,他们都是在长期的痛苦之中挣扎,彷徨失意无法看到希望而选择结束的。
这种人在我眼中看来……既怯懦又鲁莽,只求一死来逃避一切。
而只有少部分的人,是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自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必要,认为他的人生到这里就可以了,认为自己的死亡是向这世间发出的最后呐喊……
于是他们如同清风一般吹拂大地,如同积雪消融那样隐去身形,如同树叶一般从枝头飘落,不见踪影,那种觐见死亡真的很美丽。
茜小姐,你又是哪一种呢?”
茜被弗朗西斯的话语所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时万籁俱寂,华,玄炎,甚至是诺姆都在聆听着弗朗西斯对于死亡的理解。
“所以,茜小姐。”
弗朗西斯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双眼,眼神诚挚:
“我想请你给自己一点时间,日野一家的情况应该好转了不少,万兽林的熊本也死了,你也不用畏惧报复,你只需要思考,自己是真的可以做到安详地选择离去,还是满身伤痕地走向明天。
刚刚你看向漫天星空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的神彩,你是否可以舍弃掉。
不只是那繁星,你也可以选择在此处停留,看看明早的日出,从小生活在风隐城中的你,应该对太阳的温度没有印象了吧。
之后你试着离开风隐城,去往别的更繁华的道中看看那车如流水马如龙,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去仔细思考,自己究竟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到了那个时候,若是你仍想选择告别,我绝不会阻拦你。”
弗朗西斯的目光与话语,让茜从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情感。
她移开目光,看向星空,喃喃说道:
“弗朗西斯公子……还真是严格啊……我哪里弄得明白这些事情。”
看到茜这副模样,弗朗西斯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他从戒指中掏出一小瓶魔药,递给茜:
“喝下去吧,有稳固魂魄的作用。”
“嗯。”
茜乖巧地接过那精致的小瓶,回忆着弗朗西斯手指的触感,拔下瓶塞一饮而尽,随即陷入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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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隐城的居民在一个黄昏惊奇地发现,那永不停歇的狂风忽然消失了。
于是城中居民,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悉数乘坐大升降梯涌上地面,那被黄沙覆盖的老城郭上。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夕阳与晚霞,以及随之而来的漫天星辰。
他们抬着头,注视着每一颗星星,即使脖颈酸痛也不肯停歇。
月华映照在他们身上,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可有些心思机敏的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狂风的停歇预示着恶地中发生了剧变,再加上平时名声赫赫的四大名家此时消声觅迹闭门不出,那些在第一次大屠杀中受创不那么眼中的羽林家与自以为有几分能耐的普通狩猎者纷纷行动起来,向着恶地深处进发。
他们在经历过争斗之后发现了那堪称奇迹的地下深巢,只是其中满是碎石,这自然是千鸟与川源的手笔。
他们在弗朗西斯离去之后就开始打扫战场,为了防止旁人惦记选择将用巨石封住深巢入口。
可行事匆忙的他们依旧露出不少破绽,比如四大名家在此役中的牺牲者的尸首,比如散落的魄精。
连汤都没有喝上一口的众人自是心有不忿,他们鼓起勇气,试探着四大名家的动向,发现他们的精锐悉数折在了恶地之中,甚至连久保与熊本也身死道消后立刻化为野兽,展开掠夺与屠杀,向着名家的眷属们肆意宣泄自己的恶意。
直到川源出手将数以百计的恶徒化为冰雕才平息事态。
不过这一切都与华无关,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弗朗西斯不在的时候独力承担起职责,可是在弗朗西斯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茜送到城墙脚下而后回到居所的。
玄炎所说的最坏的一种情况出现了,弗朗西斯与华都低估了魂魄缺失对他的影响程度。
虽然感觉到意识有些涣散,弗朗西斯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坚持着回到风隐城,他刚嘱咐完几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回到居所的华没日没夜地陪在弗朗西斯身边,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为其换上居家衣物,还尝试让昏迷中的他吞下米汤,甚至连数日不见的小黑小白也抛在一边。
看着华脸上沉重的表情与昏迷不醒的弗朗西斯,两只瑞比兽也意识到了事态不妙,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两位主人,发出不安的低鸣。
诺姆倒是自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或许他也知道对于弗朗西斯目前的状态束手无策。
华曾无数次地幻想,弗朗西斯终有一日会因为各种缘由离开自己。
在清晨朦胧之际,在看着弗朗西斯吃下自己做的午餐,在回忆二人过往之时,在午夜梦醒时分。
她也曾无数次地问自己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可当现实降临的那一刻,她别无选择,只能暂时踽踽独行。
在玄炎的建议下,华终于振作起来去找了百巧阁分阁管事去寻求帮助,毕竟这一位对他们三人素来照顾有加,弗朗西斯在进入恶地的前一日里还去分阁找了这位管事。
可抱着希望的华却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她与弗朗西斯在百巧阁的名册上被除名了。
那分阁管事心思何等敏锐,在弗朗西斯向其委托事项当日就料想了可能的后果,并立刻修书一封送给阁主。
他判断到四大名家倾巢出动,风隐道极有可能发生剧变,而颇有天赋的弗朗西斯与华参与到其中。
不日之后管事就得到了阁主的回应,百巧阁特有的传输手段,可以让阁中高层一日之内收到数个道之外的来信,信中如此回应:
“若是剧变发生,分阁即刻撤离风隐城,以免躁动之中心怀鬼胎之徒惦记上百巧阁的诸多法器。
至于那从外地来的异乡男女,若是活着就一同带离加以培养,否则不必加以关照。”
阁主的意味很明显,但管事不舍得放弃这在炼药一途颇有天赋的弗朗西斯,于是在华回到居所之后,他亲自登门了解到弗朗西斯陷入危机。
对于魂魄之事,管事无能为力,于是他再度修书向阁主请求挽救弗朗西斯,并阐述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及能为百巧阁带来的收益。
可在焦急的等待后所得到的回信却是冷冰冰的回绝以及一个噩耗。
“事情……就是这样,抱歉,华丫头……”
向来精明的管事难得吐露几分情感,他将那几封书信摆在华的面前,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不,不用自责,管事先生,你为我们已经付出很多了……
那您知道约里克主事先身在何处吗,我们想暂时投奔他。”
目睹着众人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警戒着可能的入侵准备撤离,华低头沉思了片刻拿定了注意。
谁知那管事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悲怆之色,说道:
“约里克主事在一个星期以前冶炼的时候发生意外,葬身火海。”
“没想到你们在安库德遇到的那威尔肯,他将你们所托付之人……也死了啊,难怪你们被除名……”
玄炎长出一口气,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料,我们后会有期,管事先生。”
华轻声说着,转身离去,离开了满地狼藉的分阁大堂,离开了自己工作了三个多月的场所。
她曾经的同僚们偷偷地望着她,却没有人上来与之搭话。
虽然管事对于他们很是照顾,可底下的人就不这样想了。
弗朗西斯爬升得太快,有些人就将自己的无能归于到弗朗西斯的出现上。
即使弗朗西斯向来乐善好施与人和善,在那些人眼里,他也只是个虚伪的小人罢了。
于是听闻弗朗西斯重病,二人被除名,却不知其中缘由的他们,急冲冲走向弗朗西斯的居所,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是既然他们被除名,那弗朗西斯平日里所研究用的魔药材料他们得收回去。
其实他们就是看上了弗朗西斯的丰厚资源,想趁机将其据为己有。
华知道那些材料绝大多数都是弗朗西斯自己身上本身或是他购买所得,于是她强硬地喝止对方,可那些鼠辈哪知道她的黑焰即使是风隐城存在的缘由绯村临也都感到畏惧,一边调戏着华一边在弗朗西斯的魔药间翻找。
碍于管事情面的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诺姆却不管那些,他们的居所的墙壁上第一次溅上血迹。
六个前来落井下石之人,无一生还。
见识到人情冷暖的华,开始思索如今的应对之策。
日野一家与茜是没有再相见的必要了,弗朗西斯不愿让他们得知自己为了救茜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而日野先生的脸已被弗朗西斯医治,他们一家人也数次得到弗朗西斯的资助,之后的造化就看他们自己的了,弗朗西斯可谓是仁至义尽。
更何况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又哪有经历考虑别人的事情呢。
于是思来想去的华准备去寻求鹤田老爷子的帮助,她认为老爷子见多识广,定能为她,为弗朗西斯提供哪里有能催动无垢魄华之人的消息。
可当她来到鹤田那气派的大院,却发现此处早已人去楼空,一片狼藉。
无数孤儿翻入院中,去寻找可能遗留下来的宝藏,见到华的身影,他们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地看向她。
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的华转身离去,到附近一打听,才知道鹤田在那场屠杀之后不久,就收拾物件连夜离开了风隐城,现在看来不失为明智之选。
华没有办法,只得再度踏入无觅涧的别院。
对于千鸟,她的心中总是有所防备,或许是因为蒂法妮的缘故,她对于这些精明强干的女子总是没有好感。
大门缓缓推开,只见千鸟一人独自坐在那张长桌的尽头。
华想起上次聚集于此的众人,除了千鸟、他们三人与浅田婆婆,就再无一人从恶地中生还,不由得心中一阵凄凉。
“请坐,华小姐,你居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找我。”
千鸟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此刻她好似又恢复成那八面玲珑、掌控一切的无觅涧干事。
“你好像知道我会来一样,千鸟小姐。”
华走到一个距离千鸟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坐下,盯着她的狐狸面具。
此刻房间里除了她二人再无旁人,柔和的光线映照在二人身上。
“毕竟百巧阁那位年轻的药师忽然离奇重病并被除名,对于无觅涧来说可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弗朗西斯先生他为了拯救那女子的性命,将自己搭进去了吧。”
千鸟缓缓说道。
华心中一惊,对面这女子果然可怕至极,万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丫头,没有关系,如实承认,记住,我们是来求人帮忙的。”
玄炎沉声说道,它提醒着华不要自乱阵脚。
华听闻此言,长处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
“的确如你所言,千鸟小姐,弗朗西斯他铤而走险,用自己的一部分魂魄修补了茜小姐的魂魄,不久之后就陷入昏迷。
我四下打探无门,不知道千鸟小姐愿不愿意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那名为茜的女子还真是好福气……华小姐你也真是的,弗朗西斯若是我男人的话,我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见到华放下心防,千鸟的语气也随之活跃了起来。
华一时沉默,不知如何言语,过了片刻缓缓说道:
“那千鸟小姐……愿意帮我们走出困境吗……我们身上应该还有不少千鸟小姐会感兴趣之物……”
听闻此言千鸟摆了摆手说:
“不必如此,若不是弗朗西斯先生,妾身怕是早已死在川源先生的暗算之下,面对那绯村,我们也无法如此轻易取胜。
于情于理妾身都应该早日上门打消华小姐的忧虑才对,只是现在风隐城剧变在即,妾身实在脱不开身,还请华小姐见谅。”
还未等华开口,千鸟就继续说道:
“若是弗朗西斯的状态如你所言,失去了一部分魂魄而陷入昏迷,那只需要用无垢魄华中的生命能量去修补魂魄就好了……
虽然魄灵门之后,威尔史克就再没有能上得了台面的魂魄相关的势力,但我想巫女大人应该能轻易帮助你们,而且她也不会惦记你们手中的无垢魄华。”
“你说的那位巫女大人……是久我镜理小姐吗?”
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还记得玄炎曾一脸严肃地要求弗朗西斯与其交配。
“你还真是异乡人啊,华小姐,竟直呼巫女大人名讳。”
千鸟感慨道。
“不错,就是那位。”
“那我是要赶往圣道……请求其相助吗……”
华微微蹙着眉,开始盘算如何启程。
“不用。”
千鸟打消了华的疑虑。
“虽然为了安全起见,巫女大人久居圣道的最中心,但是无上神祗降下慈悲,让圣盟在七八个道中建立专属于她的祈愿堂,她的神魂可以出现在各个祈愿堂。
而还有三年多,就是第一百届的赐临之日,也是圣盟成立四百周年之时,整个威尔史克上下对这一次的赐临都十分重视,而巫女大人也不例外。
她……现在应该已经展开了祈愿之行,大概一个月后就会来到距离此处最近的祈愿堂,也就是卷画道的祈愿堂,现在从风隐城出发时间绰绰有余……”
“那么……”
华明白了千鸟的话中之意,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却被千鸟喊住。
“别急,华小姐,又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祈愿堂的。”
看到华这副关心则乱的模样,千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是多么存粹的爱啊。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件东西,一样是一面令牌,而另一样则是一枚空间戒指。
千鸟将这两个物件推到华面前,说道:
“圣盟之中的一百一十三家势力,每一家都会得到一定数量的祈愿令,而拿着这祈愿令,才有资格请求巫女大人聆听你的祈求。
而那戒指里面,则是几位走后我与川源先生在战场中收集的所有魄华的四成,我们认为弗朗西斯先生值得这些,除此之外还有熊本等人身上的一部分物件,我想你们会感兴趣的。”
华拿起那枚令牌,发现其正面是一个极其飘逸的‘圣’字,而背面则雕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
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虔诚地跪在高山之上,空中则是数以百计的巨大虚影接受着她的膜拜,华知道那女子定然就是久我镜理。
她将两件东西握在手上,叹息一声说道:
“我实在没有想到千鸟小姐竟考虑得如此周全……”
“这都是弗朗西斯先生值得的……”
千鸟语带笑意,起身送客。
“收拾完东西早些离开这风隐城吧,华小姐,恐怕很快就会乱起来的。”
华知道千鸟如此提醒,那显然是预见到了什么,她转过身,对千鸟表情郑重地说道:
“等他……等弗朗西斯清醒过来以后,我们定然会上门拜谢的。”
“会有相见之日的。”
千鸟微微一笑,目睹着华的背影逐渐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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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原本在居所中收拾物件,不日启程,可却有不速之客忽然到访,是永封谷的水野早继。
华看清来者容貌后心中讶然,但还是让其进来了。
水野坐在厅堂之中,看见堆满一地的大包小卷,知道他们即将离去,又不见弗朗西斯的踪影,便得知传闻是真,于是开口说道:
“华……小姐……那人的情况很严重吗?”
对于这位明显不会隐藏自己心事的女孩子,华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为水野倒入茶水,开口说道:
“承水野小姐关心,弗朗西斯他现在无法起身相迎,但我们现在已然知道了医治之法,不日将离开风隐城。”
“这样……”
水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知道经此一别,可能就再无与弗朗西斯的相见之日了。
于是她咬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登登的无垢魄华。
“我听说……他灵魂受到了创伤,若是要医治灵魂的话,怎会也会用得上无垢魄华,我不知道你们身上的量够不够……
要是不够的话,这些尽管拿去……”
“这丫头,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还真是热烈,华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人家,那小子也不至于到处沾花惹草……”
玄炎调侃道。
华看着面前的水野,知道她定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挣扎,才下定决心将这至宝贡献出来。
而水野身为副职,想必面前这一布袋里,就是她所分得的所有魄华了。
看着水野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华叹息一声带着她来到了弗朗西斯的病榻之前。
床上的弗朗西斯双目紧闭,呼吸悠长,就好似睡着了一般,却对华与水野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这……”
看到在乱局之中力挽狂澜的弗朗西斯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水野心如刀绞,她不安地望向华,却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华沉默着,带着水野回到厅堂之后才开口:
“谢谢你的好意,水野小姐,不过我们在魄华这方面应该是充足的,现在要去请求能够操纵魄华内的生命能量之人的帮助。”
“嗯……”
水野低声回应一声,她知道弗朗西斯与华的羁绊之深,是她难以想象的,她也无法涉足其中。
她与弗朗西斯之间隔着一堵透明的,但厚重至极的墙壁。
于是水野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真可惜啊……我看到他的最后一面,他竟然都无法看我一眼……”
一边想着,水野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啧啧啧,弗朗西斯先生……你还真是,桃花不断啊……”
水野与华都不知道的是,在水野登门拜访与失魂落魄地离开之际,千鸟都一直在远处观察着这一切。
她现在的心情放松至极,于风隐城深耕数年,终是超额完成任务。
听说涧主大人对她的成果很是满意,在势力之中得到升迁与重用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因此千鸟决定趁着自己难得的闲暇时间给自己找点乐子。
她派人向水野送出一封匿名书信,信中言之凿凿地夸大了弗朗西斯的病症,就好像他会不日离世一般,而后水野果然如同千鸟所料,登门拜访。
看着水野精心打扮,鼓起勇气踏入弗朗西斯的居所,再垂头丧气失意而归,让千鸟的心中很是愉悦。
“水野早继、茜、麻生沙树,甚至是我都和你牵连不休,弗朗西斯先生,还真是可怕的男人,你早晚得折在女人身上。”
千鸟一边想着,一边笑吟吟地隐去身形,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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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姐姐,茜姐姐,你醒了吗?
爸爸,茧子姐,茜姐姐她醒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紧接着是小脚丫在老旧的地板上奔跑的声音。
“那是……里沙的声音……”
茜艰难地睁开双眼,一时间无法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她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铺里,不由得一愣。
“茜姐,你终于醒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着干净的布衣的茧子跑上楼来,满脸关切。
茜终于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最后景象,她一把抓住茧子的胳膊,急忙问道:
“我是怎么回来的……弗朗西斯少爷呢?”
被茜抓得生疼的茧子呲了呲牙,掰开了茜的手说道:
“是十天前,外面的风停下来的第二天,华小姐带着你……还有新一哥的尸体回来的。
那个时候她面色很可怕,我们也不敢多问,她只说你昏迷几天后就会醒来……弗朗西斯先生却没有一同前来……”
紧接着茧子又开始责备其她瞒着家里人自己跑到恶地中去了,日野先生担心坏了,但幸好现在平安无事,新一的尸首也已然下葬……
紧接着她又兴致勃勃地讲起她这段时间她用弗朗西斯所给的莱曼给家里添置了多少物件,一家人五年来第一次吃上现成的糕点……
茜对此充耳不闻,她急忙跑到楼下,匆忙披上一件外衣就跑了出去,脸上皮肤长好一半的日野在她身后大喊茜也没有回头。
此时她心乱如麻,她意识到弗朗西斯让其昏睡之后再送回日野家,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某些事情。
在大街上奔跑的茜忽然停下脚步,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弗朗西斯的住址。
于是她调转方向鼓起勇气去百巧阁的商铺,却惊讶地发现那些散发着阵阵波动,琳琅满目的法器、符咒、武器消失不见,整个商铺内一副萧条的景象,就连阁中之人都所剩无几。
可那些人听到她打听弗朗西斯的住址时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他们是百巧阁中最后一批撤离风隐城的人员,那名天赋惊人的药师忽然重病,上门讨要魔药材料之人没有一个回来的事情在分阁之中穿得沸沸扬扬,再也没有人愿意与弗朗西斯扯上联系。
再见眼前的女子披头散发,神色激动,几人更是不敢与其扯上联系,于是将茜赶了出去。
失魂落魄的茜走出店铺,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弗朗西斯的那些话语还回荡在她的脑海。
就在此时,一个抽着旱烟的老人走到她面前:
“你想知道弗朗西斯住在哪?”
片刻之后,车夫木村带着茜赶向弗朗西斯的居所。
茜已经很久没有坐过马车了,可此时的她心事重重,根本无暇顾虑这些。
抵达目的地之后,木村也不言语,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看着那雅致的别院,茜缓缓走下马车轻推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一瞬间,茜的心凉了半截,房屋内没有一点灯火,显然其中之人已搬离此处。
她转头想向车夫询问一下弗朗西斯的情况,可木村却扬起马鞭空挥一下驾车离开。
茜没有办法,走入弗朗西斯的居所,更是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虽然家具摆放整齐,但个人的生活物件却消失不见。
她的手指划过台面,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灰,显然他们没有搬离多久。
茜无助地在房间里游荡,此时四下一片寂寥,空气凝重得让茜几欲窒息。
她走过弗朗西斯与邦彦等人畅谈古今的厅室,走过华倾注了大量心血的灶台,走过小黑小白跑动的狭长走廊,走过遥相对望的弗朗西斯的炼药间与诺姆的小房间,来到了弗朗西斯与华的寝室。
屋内床铺乱糟糟的,桌椅歪斜,柜门敞开,显然他们走的时候匆忙至极,无暇收拾。
说起来茜对于弗朗西斯的往事一点也不了解,他说他从外界来到威尔史克,那他在那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为何要让自己长眠十日,难道为了救她弗朗西斯所付出的代价会让她崩溃吗?
茜一时间心乱如麻,思绪纷乱,仰头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整个身子埋进被中。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去死啊……弗朗西斯少爷……”
茜喃喃自语,终是落下泪来。
此时风隐城人心惶惶,各自收拾细软准备离去。
唯有空中那虚假的穹顶依旧闪耀,沉默着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