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富江的恶感,如海怪级别的乌贼,染黑了一片海域。在季夏之外,她是第二个能感知到,缝合扭曲灵魂的人。那种通过痛苦与报复为枢纽,人工缝合到一起的怪异,正如她的真实于水面的倒影。
无知的人,你自以为是的行为,就像马戏团的小丑,可笑而滑稽。这种粗拙的失败品,居然敢在我眼前出现。
难道他指望这种小把戏恶心到我吗?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那么恭喜他,他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厌恶。
同时……
富江收起了轻浮的表情,美目如暗流汹涌的大海,美丽平静却又步步杀机。
“小季夏……”
季夏眼泪滴答地落下,听到富江的声音,把脸转到那一边。哀伤如附骨之疽,抽空了反抗的力气。
“富江,带阿蕾莎走……”
她自暴自弃地想着死在这里,让裂口女的剪刀,插入抽痛的心脏,结束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哀伤。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拖累了阿蕾莎,如果我不打开那个锦囊,她就不会被我召唤到任务世界。如果她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身陷险境。都是我的过错,若是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存在,那阿蕾莎就不会经历这些波折……
裂口女的躯壳下,由不甘灵魂凝聚而成的怨念,通过精神上的共鸣,入侵了季夏的脑海,她的想法不知不觉为这些负面情绪绑架,一点点陷入淤泥沼泽。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她却感到到每一块肌肉的沉重,继而以对生的意义产生怀疑,不断地自我暗示死亡可以带来解脱。
“嘘……”富江竖起食指,堵住了季夏的嘴唇。
“接下来,交给我。”
完美的五官,在慢慢地放大,额头一片温热。
富江捧着季夏的脸,可靠地轻声道:“答应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想,等我叫你睁开眼,你再睁开眼。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阿蕾莎准备强行解封实力的时候,传来了富江的话。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和小季夏待在一起,我可能会忍不住啊……”
体内的能量放充冲击封印,阿蕾莎看向笑着的富江。玩世不恭的笑,叫人分不出她的话是真是假。
好美……
季夏看着富江被风拂起的发丝,根根分明地缓慢落下,富江的身上好像打了一层光,脸上透明的细小绒毛都能看见。
“乖,闭上眼睛……”
轻柔的话语,像是在催眠,季夏下意识地照富江的话做。她忘记了,提醒富江逃走,不要管自己。
阿蕾莎的呼吸蓦然一滞,转眼间天空出现异象,风卷残云连带着褪去了天空的底色。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再次铭刻了真实的含义。如果有人问他们,天空是什么颜色,他们一定会回答是红色。
血肉铺成的网路,无数蠕动着的人体组织,在天空缓慢而又迅速地活动,它似乎昼夜不息地运转。居高临下,它是底下所有生灵的主宰,纵横交错的静脉与动脉,以苍穹为画幅,绘造怪诞的写实史诗画卷,隐约还有无数个同样的声音,多重唱似地不停地吟诵着同一个名字。
Tomie(富江)。
她们共享着同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带有可怕的魔力,所有听到这种呓语的人,都用与狂热而迷恋的眼神,注意着某一处天空。那血肉天穹是他们的神,他们是最忠诚的狂信徒,他们甘愿为自己的神,献出自己的所有,献出自己的一切,只愿他们的神明能够与他们说一句话。
哦,他们都是签订了魔鬼契约的人类,只是这份契约完全由他们自愿签定。雄壮的血肉天穹,不一会儿了恢复成了天蓝色,只有底下不如种族职业的人类,犹如远古时期的图腾崇拜祭祀,疯魔状地看着天上的那一轮“血月”。这一刻,所有人的脑子都接近沸腾。可以说,他们全都疯了,也可以说,那些抵抗“血月”的人才是疯子。
阿蕾莎看到那一轮“血月”,还有与“血月”遥遥呼应的富江。终于明白,她和季夏进入的是哪一个任务世界?她们进入了一个由富江支配着的世界,富江是这片生灵的主宰,掌管着人类奴隶的生杀大权。
那一轮“血月” 从中间裂开,那是一只了巨大的眼睛,里面翻涌着的邪恶,是欲望的真实写照。每个人看到眼睛的一瞬,内心恶的一面,如潮汐引力一样牵引。那只邪恶而又美丽的眼神,是富江眼睛比例的完美放大,每一个细节都堪称鬼斧神工。
富江单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左眼的动作与天空中的巨瞳同步,当她看向被震慑住,爬在地上的裂口女时。裂口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剪刀刺入了自己黄澄澄的眼珠子,血流如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她那些拥有同样悲惨遭遇的灵魂,在她的体内争吵、哀嚎,不顾一切地发泄自己的不满。血色巨瞳的目光投向他们时,他们的痛苦好像经过放大器,又回到了他们的头脑,那些不愿提及的丑陋伤疤,如全息投影在他们眼前循环播放。
“杀了我,杀了我……”
那些不堪折磨的灵魂,不断地发出惨叫。他们害怕了,那些因仇恨扭曲的脸,如可怜虫一般泪涕横流,无论伪装得多么强大,一旦暴露在他人的视野之内,他们的勇气又会像冰雪那样消融。
阿蕾莎强撑着重新站起来,那只血色巨瞳对她造成了无比的精神压力。她庆幸自己跟着季夏来到了任务世界,她感到富江本身存在,可以撼动她的混沌天使位格。如果她的实力没有被封印,她若是与富江战斗,胜负之数大概在七三之间,她七富江三。但她没有很好地轰杀富江的方法,富江的真正形态是一个集体意识群,虽然不是不可消灭,但是必须一次次将富江杀死。随着死亡次数的增加,富江的实力将会大加折扣。那个时候的富江,到底还能不能称之为富江却还是未知之数。
无知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乖乖听话的季夏,只是感到那股悲伤如潮水般退却,加上富江有意避开她。她并没有感到那只巨大血瞳的压力,仍在等着富江开口,叫她睁开双眼。
那种精神污染的退却,足以证明富江,正在解决裂口女。季夏信任富江的实力,虽然她不知道富江用了什么方式。
持剑喘息着,站在季夏身前,阿蕾莎剑尖对准富江。
“你接近丽莎,有什么目的?”
她担心富江会对季夏不利。富江对季夏的好感,在她的眼里别有用心,背后有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没有解开封印之前,我不是你的对手。”阿蕾莎毫不避讳地暴露自己的弱点。
“但是,哪怕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我也能够将你斩杀在我的剑下!”
阿蕾莎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富江移动了血色巨瞳的视线。
“不要那么凶嘛,粗鲁的女人,可是很不讨人喜欢的哦。”
富江表情一如既往的轻佻,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她似乎很少认真,除了刚才唤出血色巨瞳,现在又重新变成懒懒散散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慵懒的气息。
“阿蕾莎?富江?”
季夏能听到俩人的对话:“你们没事吧?”
听上去,好像阿蕾莎跟富江又吵了起来。
阿蕾莎看了季夏一眼,隐瞒了富江的秘密。
“我们没事,我们找到了裂口女的破绽,你千万别睁眼,它似乎能通过视线,对别人进行精神攻击。。”
季夏乖巧地点头,像是个橱柜里摆放的洋娃娃。
富江用魅惑的语气道:“谢谢你,阿蕾莎小姐——”
血色巨瞳的视线完全集中在裂口女身上,她那没有灵智的躯体,感到头脑越发地肿胀,就像有人塞入了大量的气球,然后不断地向气球打气,她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惨叫。
两个女人交谈的声音,被裂口女的惨叫声遮盖。季夏从声音上,判断出阿蕾莎和富江占了上风。她没有轻举妄动,战斗不是个位整数运算,不是1+1大于2那样简单,1+1有时会小于1并无限接近于零。她回想刚才那种可怕的失落与悲伤,以及自己通灵之体,猜测自己在未知的情况下,增强了裂口女的实力也说不定。
阿蕾莎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告诉我,你的目的。”
“我想恋爱了。”
“什么?!”
富江一脸认真:“我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几百年没有谈过恋爱,突然想找个人谈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可以。”阿蕾莎的占有欲发作,“丽莎,是我的……”
“哈哈……”富江掩着嘴巴嘲笑,“你不是她(季夏)的女朋友,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用人类的话说,恋爱是自由的。”富江闭上了双眼,脸带笑意,两只手交握,贴在前胸。
“在小季夏答应跟你交往之前,我有追求她的权力。”
“呵!”阿蕾莎不假思索道,“你和丽莎没有可能,她迟早会离开你。”
“哦……”富江看着得意的阿蕾莎若有所思。
阿蕾莎自知失言,警告道:“总之,你别想打丽莎的主意,我的双眼会一直注视着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富江不置可否。
裂口女的惨叫到了尾声,她披着的衣裙瞬间粉碎,衣服底下的躯体,勉强能看出人形,一个个痛苦的灵魂,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她的身体。与此同时,她的剪子也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时针,锈迹慢慢披了刃口。那把剪子,经历着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
终于,一个个灵魂挣脱了裂口女的躯体,但还不到半秒,那些不完整的灵魂,便又如气球一样被涨破,发出类似提取氧气的试管靠近火源的轻微爆破声。
到最后,地上只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子。那些灵魂体消失得渣子都不剩。
季夏和阿蕾莎同时收到了主神的提示,消灭裂口女,获得C级幻想*1,幻想值3000点。裂口女的能力虽然厉害,但与消灭红鞋子小女孩的奖励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在主神的判定标准里,裂口女和红鞋子小女孩的威胁等级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