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季夏承认心脏像是被人摘出，扔到盐水揉搓，再下到油锅里炸。
富江的脸，不应该出现这种忧伤与难过。
我说的话……好像真的伤到她了……
季夏感到无比内疚，慢慢地向她们走过去。
十天的生命倒计时，富江怎么可能会不害怕呢？她习惯地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掩藏真正自己真正的心意。她无所谓的笑脸下，被自己的冷言冷语无数次伤害，累计的伤痕密密麻麻。
刚才，我说的那句话，只是一个导火索，将她内心的委屈引爆。
季夏想到这里，难过得自己也快要哭了。
要做点什么，安慰她们。
“低头。”
季夏生硬而不习惯地说，富江姐妹的个子，高出她一截。
明眸徐徐流出眼泪，眼睫微微地颤动，使人联想到含羞草的叶子。
季夏看着没有动作，似乎在小心看着自己的富江姐妹。
顿时心如刀割，强势地垫起脚跟，忍着臊意把富江姐妹俩，拉到自己怀里。
四只手抱住了纤细的腰肢，紧紧地埋在季夏的胸口。
“我带小季夏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我准备的礼物。”
“小季夏收下礼物之后，原谅我好不好？”
一前一后两张魅惑的脸，如雨打芭蕉般抬头看着自己。
季夏心中再有气也消了，软软地应下说：“我不生气了，你快起来。”
“还有别哭了……”
“我会心疼……”
最后两个字，季夏说得非常小声，一不留神就听不见了。
裕水与富江听到季夏的话，顿时破啼为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而富江姐妹的心理活动：
裕水：哎呀呀，小季夏差点就哭了。
富江：虽然有点过火了，但能听到小季夏告白，嘻嘻……
裕水：不能主让小季夏知道我们其实没有伤心。
富江：也不能只怪我们，小季夏不让我们爬床，我们会死的！
可怜的季夏，又一次被富江吃得死死的。毕竟是对着她，以富江的心性，即使季夏说讨厌她，她也会锲而不舍地缠过来，根本就不用担心。而且，必要时富江还会采用非常手段，进一步促进双方的感情。
季夏安抚好富江姐妹后，跟着她们上了一辆出租车。
报出的地名，属于京都郊区的一个小镇（町）。
“三和町？那里有什么特别吗？”季夏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富江姐妹守口如瓶，季夏逼得紧了，就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季夏纵有千百个好奇，也只能退让一步。
唉，好不容易哄好两个富江，假如又把她们惹哭了……
季夏微微叹了口气，再次检讨自己的态度。
也许要多投入耐心与温柔，包容富江的小缺点。
我还是没有真正地融入恋人的角色。
由于三和町在京都的郊区，所以出租车没开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你好，麻烦付下车费。”
出租车司机停稳拉手拉，解下安全带拉开后车厢的门。
主神出品的卡在裕水的手里，她挽着季夏的手，把卡递了过去。
出租车司机露出一脸难色，没有接过那张卡：“实在抱歉，请问可以支付现金吗？”
富江一直在霓虹生活，但是一般来说，她只要魅惑别人，就可以得到任何想 要的东西。打车付钱这种粗重工夫，以前她想也不用想，只要勾勾手指，司机免费无偿开车送她进海沟也不成问题。
“还是我来吧……”
季夏的洛神之泪里面，存有少量的当前世界的纸币，这个还是在店里的时候，顺手拿的花费的零钱。
——入股咖啡厅的大股东，稍微有点特权，也是可以理解的。
“请问车费多少？”
季夏没有说什么。
司机却难为情地说：“我在上车前，就应该跟你们讲清楚，实在给你们造成麻烦了，请原谅我！”
“那你就切腹谢罪吧。”富江姐妹在旁等得不耐烦了，看着肥肚腩的打领结穿衬衫的司机很不顺眼。
“口说无凭，这样才能体现你的诚意……”
季夏拧着眉毛，看着出言不逊的富江姐妹。
裕水非常有眼力劲儿，完全当富江说的话，与她自己无关。
“舍妹喜欢说笑，她没有恶意的。”
“你不会当真了吧？”富江也跟着说。
司机的脸色慢慢好转。
他笑了几声道：“我差点就当真了，那不打扰几位客人了，有需要用车，可以联系我。”
裕水微笑着接过司机的名片，待人接物挑不出一丝毛病。在司机走后，她就嫌弃地扔掉了那张名片。
“富江，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富江姐妹的所在所为，季夏看在眼里。
虽然她们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但却像在她心里埋了根刺。
裕水与富江齐齐转头，眨了下眼睛。
“小季夏，有什么事吗？”
包容，包容……
季夏告诉自己，富江只是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她的本性并不坏。
“那个笑话不好笑，这种严肃的事情，不适合拿来开玩笑。”
“生命是宝贵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富江姐妹仍在笑着，分不清她们的情绪，但她们都在听着。
裕水：小季夏是在维护那个丑男人？
富江：好嫉妒啊，把他杀了吧？
拿不准富江姐妹的心，季夏只能使出苦肉计。
“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很小就生活在孤儿院，虽然有院长的关照，我可以吃上热饭热汤，有睡觉的地方，有学可以上，还有一些很好很好的叔叔阿姨过来看望我们。”
“但是，孤儿院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我们出去的时候，有些人是看不起我们的，即使我们跟其他人一样，付钱吃饭、买东西，他们总会高人一等地看着我们，像是施舍似地把我们真金白银换来的东西扔到我们手里……”
裕水和富江的同理心，专为季夏而设，听着她用哀伤的语调，讲述曾经的往事。瘦小的肩膀，仿佛有千担重，她们就想走过来，抱住季夏，轻柔而坚定地与她说。
不要再难过了，我们会陪着你。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找出来，跟他们算算这一笔账！
“小季夏，不哭了……”
富江姐妹怜惜地抱着季夏，在心里诅咒那些不识好歹的人。心里想着，如果你们在这个世界，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挨个杀死！
我捧在心尖的人，居然被你们这样对待……
蓬勃的杀气，拉低了周围的温度。季夏希望以自己为例，帮助富江树立正确的道德观。
现在看来，效果有些好过头了……
“……所以，你们以后都别这样做了好吗？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别人不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不要对别人恶语相向好吗？”
富江姐妹不曾想到，这件事竟然勾起了季夏的伤心事。
季夏这样软软地求着，她们不假思索地答应。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可能有些……”
季夏蹭了下裕水的脖窝：“你不用说下去，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我喜欢现在的你，喜欢叫做川上富江的女人……”
本来以为会艰难到难以启齿，蓦然水到渠成地顺畅说了出口。
季夏抿了下嘴巴，松开了勾着裕水脖子的手。
裕水像是还在感受着季夏的余温，旁边的富江笑容灿烂。
“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
裕水追了上去：“小季夏可以再说一遍吗？”
“好话不说第二遍。”季夏任凭裕水与富江联手，也没有让她们把嘴巴撬开。
富江姐妹消停的时候，她们已经沿着小路走了七八分钟。
两只富江黏乎的眼神，沾在身上就没有停下过。她们的眼神，流露出心疼与怜惜。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季夏现在深有体会。
其实，她想对富江姐妹说：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可怜，人渣哪里都有，偶尔不小心遇到几个也不奇怪我。虽尽管遇到有的人有好有坏，但都是以好人居多，可能物质上没有那样优渥，但是有院长他们陪着，我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小白菜，地里黄”的小可怜。
看着富江姐妹脑补的模样，季夏觉得自己说了也白搭。富江现在的状态，已经听不进自己的解释了……
“我的礼物呢？”季夏向富江姐妹伸开双手讨要礼物。
裕水小心牵着季夏的手，对她说：“前面拐个弯，再走几步就到了。”
富江也凑了上来，牵住另一只手。
“你看，前面就是了！”
季夏看到了涂上黄粉蓝白四种颜色的建筑物，那个建筑物的模样使季夏想起了工厂。
富江所说的礼物，就是这间工厂？
季夏看向崭新的工厂大门，银灰色的底漆，上面绘了些卡通动物形象，例如系头带的长颈鹿小姐，憨厚大笑的鳄鱼先生，打盹的小狮子……
心里有个猜测在成形，可是季夏却不是很有把握，因为这与富江的形象反差太大。
“闭上眼睛……”
富江的手里拿着一块黑布。
季夏紧闭嘴巴，唇角却微微上扬。
黑布蒙上之后，只能抓着裕水和富江的手，慢慢地向前走。
季夏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还有细碎的脚步声，里面好像有许多人。
“现在，可以把布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