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蕾莎简单的解释后,志筑父亲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无法解释的事物。
“请问二位阴阳师大人,找我们夫妇有何贵干。”
志筑父亲挺直了腰板,举止态度恭敬拘谨。
他看到是志筑鬼魂留在这里残念,如同马行在泥地走过,留下的车辙。季夏做的事情,不过使志筑的父母,暂时拥有灵视的灵力,然后激活这种残念,让它像录音机一样回放。
雷暴地区的铁矿山富含四氧化三铁,偶尔在雷雨天出现的闹鬼传闻,便是电流与其中的矿物质,形成了录像带录像异曲同工的效果。
季夏感受到阿蕾莎手心的力度,全程没有开口,由阿蕾莎一个人说。
阿蕾莎编造了两人阴阳世家的身份,还有拿出主神那里兑换来的万能证件。
不知道这副证件在志筑父母眼里的样子,但他们没有再怀疑她们的身份。
志筑一家虽然搬进了公寓,但家里的家具陈设,还是传统的日式风格。
四个人缩着腿坐在塌塌米上,身前是矮小的茶几,还有志筑母亲搬出来高级茶具。
堕落黄泉的使用后遗症,揠苗助长式地拔高了少女的身高,季夏又长又细的两条腿坐着很不舒服。
按理说,更加不适应的阿蕾莎却游刃有余地松开了握着季夏的手,轻轻地揉着季夏酸疼的小腿。
季夏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凝固,一动不敢动。
阿蕾莎旁若无人道:“我们怀疑,这件事有其他阴阳师有关。”
“阴阳师很危险,不是所有阴阳师都像我们这样。”
“很多阴阳师并不在乎,你们这样的普通人的性命。他们杀死你们不会有心理负担,跟碾死地上的蚂蚁没什么不同。”她若有所指。
“志筑应该是被其他阴阳师盯上了。”
阿蕾莎感到季夏均称且手感的极佳的小腿,肌肉缓缓放松下来,嘴唇不经意露出笑意。
然后想要重新捞回季夏的手,季夏却不肯了。她发现阿蕾莎比以前更加粘人了,这种感觉令她有些心慌和不好意思,尤其在外人面前。
志筑父亲爱子心切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翻遍脑海里的记忆:“我们家跟阴阳师没有结过怨,他们为什么要害志筑?!”
季夏努力忽略阿蕾莎,若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
“这跟仇怨没有关系,我怀疑那个人用血豢养凶灵。”
灵媒职业的知识传承,记载过一种秘术。用自身的血与凶灵结成契约,驱使凶灵供自己差遣。血液可以最大程度激发凶灵的怨气,使他们更加具备威胁,但会不断地丧失记忆、情感等,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这种秘法喂养的凶灵,必须定期夺取他人的性命与灵魂,发泄不断积攒的凶性,以及摄取他人的灵魂壮大自身。否则,没有得到满足的凶灵,将第一时间噬主。
“志筑可能只是路过,或者看到了不该看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才会被他们杀害。”
志筑父亲对着眼前的茶水发呆,志筑母亲听完季夏的话之后,眼里的绽放的光芒更盛。
“两位阴阳师大人,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将就一下。”
她问出了憋在肚子里的话:“有没有?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志筑还有复活的可能,或者可以让他呆在我的身边。”
“很遗憾。”
季夏的话似乎死刑的宣告,志筑母亲的眸子重新暗了下去。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身体。”
人鬼殊途可不是在开玩笑,鬼物会无意识地吸食人的精气,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阳气”。一个人如果终日与鬼物为伍,他的相貌将会更加地憔悴,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而随着阳气的亏损,他的生命力也会损耗,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虽然季夏的脑子里,确实有相关的办法,可以使志筑复生。但是,她绝对不会说出来,因为死而复生是逆天之事,需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而且极有可能事倍功半,最后复活的到底是什么,谁也没有办法百分百保证。
像阿蕾莎这种萨麦尔的死亡神性与自己的鬼气混合,规避了所有错误可能而进化的例子,几乎完全不可能复刻。可以说,每一个拥有神智,而且可以控制自己本能的鬼物,说是世间最罕见的珍宝也不为过。
季夏飞快地瞄了旁边的阿蕾莎一眼,这个小动作瞒得了其他人,瞒不了一直关注季夏的阿蕾莎。
她微微侧了一下脸,然后抛到撩起耳边的发丝,让精致白皙的耳朵跑也来透气。
兑换了光与暗之种后,阿蕾莎就越发向高维生物的美丽发展。那种高度共通的美,即使万年直女的季夏也有点招架不住。
“是吗……”
志筑母亲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她起身去厨房。
钟表的时针指向4。
“时间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餐。”
志筑父亲也跟着帮腔道:“二位阴阳师大人,不嫌弃的话留下来有餐吧。”
季夏看着平静的志筑母亲,听到志筑父亲说话收回了目光。
“不用了,我和阿蕾莎还有事……”
礼貌性地微笑,并端起手里的茶水,季夏不擅长说谎。
“其实,我另外约了时间。”
季夏用眼神询问阿蕾莎,阿蕾莎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大竹先生盛意拳拳,我们怎么忍心拒绝呢?”
阿蕾莎责怪看着季夏,仿佛在看家里不懂事的小孩。
“的确……你不说我还忘了……”
季夏不知道阿蕾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还是配合她的行动。在她自己与阿蕾莎之间,她更倾向于阿蕾莎的想法。
唉……
季夏的思想有些跑偏,第一次见到阿蕾莎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一只软萌可爱的萝莉,只要稍微逗弄一下,就害羞得不敢见人。
季夏在心里一阵哀嚎,阿蕾莎怎么会变成现在的大腹黑呢?
这种前后的巨大反差,令季夏怀着对达利亚的愧疚。
达利亚阿姨,呜呜,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把阿蕾莎带坏了。
“南子,麻烦你准备今天的晚餐。”
“我知道了……”
志筑家的公寓,用了那多日式卷帘门作软隔,志筑母亲出去之后带上门,她们会客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南子的手艺很好的,两位阴阳师大人,一会多吃点。”
志筑父亲之前的质疑与不信,在亲身经历过后,通通转化为对季夏和阿蕾莎的信任。
可他又是不擅表达的类型,所以不停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水和茶具。一看到季夏和阿蕾莎的茶杯没有装完,就立即给二人添上,生怕怠慢了尊贵的阴阳师大人。
见过季夏的神奇手段,志筑父亲毫不怀疑,自己绝对不是杀害儿子的草菅人命的阴阳师的对手。
“两位阴阳师大人……”
志筑父亲向后退了几步,额头贴着地面请求道:“我知道自己的请求很让人为难,但是请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他抬起头恳切道:“请你们一定要把那个杀死志筑的阴阳师抓到,这样……志筑也能没有怨念地成佛(抬胎)……”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大竹先生不说我们也会做。”
季夏隔着阿蕾莎,没有办法扶起志筑父亲。
阿蕾莎轻轻一按,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穴位,两条腿瞬间使不出力气。
季夏只能保持坐姿,虚扶志筑父亲。
得到季夏的保证,志筑父亲如释重负。
“赤い靴(くつ)はいてた女の子
穿着红鞋子的女孩
異人(いじん)さんにつれられて行っちゃった
被外国人带走了
横浜の埠頭(はとば)から汽船(ふね)に\って
在横滨的码头,坐上了轮船
異人さんにつれられて行っちゃった
被外国人带走了
今では青い目になっちゃって
(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蓝眼睛
異人さんのお国にいるんだろう
跟着外国人到外国生活了吧
赤い靴見るたび考える
每次见到红鞋子,都会想
異人さんに逢(あ)うたび考える
每次见到外国人,都会想
……”
厨房突然传出了幽幽的哭声,志筑父亲小声地解释道:“南子知道志筑的消息后很难过,如果不是两位阴阳师大人的到访,她恐怕很久也解不到这个心结。”
“这首歌叫《红鞋子》,志筑还不会说说话的时候,南子经常唱给他听……”
志筑父亲说着低下头,这个男人也有自己柔软的一面。只是,他不习惯展露自己的脆弱。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说着,志筑父亲走出客厅并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季夏和阿蕾莎。
空气里突然弥漫着尴尬,尤其阿蕾的手十分自觉地抓住季夏的手。
“阿蕾莎,我们不要这样好吗?”
季夏先投了降,她不是阿蕾莎的对手。
“不要这样,是怎么样?”
季夏:“你严肃一点好不好?我们在任务世界,随时九死一生的那种哎。”
“我有在做任务啊。”
阿蕾莎完全没有代行者的自觉,其他小队的代行者,若是看到这俩人,怕不是得气到吐血。
他们在那里打生打死,你们倒好,在任务世界谈情说爱。论吸引仇恨,季夏的K9084空间论第一,没有其他空间能论第二。
季夏感到有些心累,抬起某人一直握着不放的手。
两个女孩子的手,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得抽不出来。
“麻烦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你说得很对——”
季夏看到阿蕾莎点头,以为她终于被自己说服。
“——但我是不放,你能拿我怎么办?!”
阿蕾莎扬起一抹坏笑,把季夏吃得死死的。
这个阿蕾莎好坏,但是我好像又很喜欢……
仿佛有两个小人,以阿蕾莎为中心争辩不休。
季夏别过头,不看暴露本性的阿蕾莎。而季夏的纵容,也让阿蕾莎笑得更加灿烂。
在寂静岭世界,阿蕾莎就明白了一件事,幸福不是靠别人施舍出来的,而是要靠自己双手争取。
那些关于命运的无羁之谈,只会束缚翅膀的飞翔,沦为庸人作茧自缚。如果有胆敢挡在她的道路,她就用手里的堕落黄泉一一推平。
季夏努力忽略阿蕾莎两手交握处的微凉,扫视客厅里的装潢
。
整个会客厅以茶色和木色为主色调,一个上发条的西洋钟表,一个祭坛上面摆放着女儿节(雏祭)玩偶……
“阿蕾莎,你有没有感觉……”
犹如戳破了透明的气泡,微妙的不协调之处愈发强烈……
啪地一声,阿蕾莎徒手捏碎了精美的茶具。
美目如凝霜,拉着季夏退到一边。
“小心!”
走廊玄关外,圆头小皮鞋的踏踏声,距离她们很近。
“通灵协会?”
季夏能身临其境地感到那股恶意,被父母拋弃的怨恨,无助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