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在这个世界的家,紧闭的门窗防得住大部分人类,却防不住怪异生物。平和假象中熟睡的人们,无法想象自以为安全的家,有过多少怪异的到访,他们在各方的互相制衡或者约定俗成的规则下平稳度日。
幸运或不幸的倒霉鬼也许会因为不可抗力,以凡人之躯踏身那个不可想象的莫测世界;也有人浑浑噩噩一生,视所有异象若无睹而寿终正寝,这正是这个世界的日常。
歪主意打到季夏居所的小贼,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如何愚蠢的决定……
他叫佐伯正雄,一个热衷于打老婆彰显“雄性魅力”的失败者,就职于一家普通的零件制造公司,一个干了接近二十年的销售岗。他的微薄的薪酬,不足以一家人搬进公寓楼,只能住在距离市区六公里的老房子,一住就是十年。
他是个没有能耐的男人,亲朋好友聚会拿不出半点可以吹嘘的东西,偏又逞强好面子。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或者好父亲,但却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娶到那个女人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拿得出手的事。
她长得并不丑,只是不习惯于展示自己的面容,加上性格内向腼腆。对外人没有防备,把他的虚情假意当成真心,加上传统的观念作祟,高中毕业就跟他结了婚。又在他的花言巧语下,全心全意地当了全职太太。
婚后不久,她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然而,这却是她噩梦的开始,她过于容易俘虏的真心,被男人毫不珍惜地扔到地上践踏,只要工作上受了气,就回家拿她出气,甚至还把床第之事的不和,完全怪罪到她的身上。她每天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在路边捡的一只黑猫,也因为男人的暴行惨死……
(不要对号入座……)
言归正传,佐伯正雄每天下班都会经过这栋公寓。他知道这间房子住着一个美丽的女孩,此外没有其他人,这是他的底气所在。他自栩为男人,可以轻易制服一个女人,即使行窃的时候被发现也不用害怕。他内心的隐秘之处,甚至还期待正好撞到那个美丽的女孩,与之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绮念之事。
他这几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都会到这时踩点,摸清了这里的人出没的规律。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人,但每次都会带给他初恋般的怦然心动,全身发热、口干舌燥,就连不可言说的症状,好像也缓解了不少。
“美丽是你们的罪过,像你们这样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居然独身一人居住,到外面拋头露面。”
佐伯正雄低头研究门锁,走廊静悄悄一片,他再三确认过,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人。
他兴奋且激动得指尖颤抖,在心里演练了千万遍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却有种青涩。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时常梦到自己像现在这样,试图闯入独身女人的家,侵入她们的私密领地。这种对她们精神上的侵犯,以及跨越禁止线的刺激感,使他乐此不疲做这样的事,并且中毒一般对它上瘾。
“可恶,她们不正期待着这种事吗?”佐伯正雄不怀好意地揣测,在他的观念之中,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不论多么正经的女人,只撕破那层圣洁的伪装,她们便会化身**。就像他的老婆,一开始交往的时候不还是不同意,他稍微态度强硬一点就乖乖同意了。
虚伪!
佐伯正雄在心里,狠狠地意淫了一番,自己不可高攀的女人。
在他专心致志对着着锁眼乱捅,打算闯入季夏高价定价的大门时,毗临季夏的房间,抽屉里一块鲜红的肉块,诡异地蠕动,渐渐长出了五官、身体、手脚……
一张清纯动人的脸,眼角的泪痣使她给人的感觉明艳起来,清纯与魅惑的矛盾结合体……
富江!
“啊啦啦,真是粗鲁啊。”
富江站在房间里,光着身子没有丝毫羞涩,目光寻找着某人,不一会儿又失望地收了回来。
“不在呢……”
她是不死的魔女,恶魔实验的灵魂实质化产物,共享着一万多个灵魂的痛苦与绝望。每一次的死亡,都会加深这种痛苦与绝望,所以她必须分裂出无数个个体共同分担,本质上来说,富江是一个庞大混乱的意识体集合。
当富江的分体相遇时,她们会勾起其他痛苦的记忆,唯有杀死对方才能减少痛楚。可多出的濒死记忆,却又使她不得不分裂出更多的个体承载。诞生到现在,她已经记不清分裂出了多少个自己,其中的大多数在一处可望不可及的地方沉睡。
尽管只是很少一部分,但她的意识由名为川上优与富江整合的意识主导,因此她为自己取名川上富江。
“那个女人,真是……粗鲁……”
富江无所谓地回忆着最近一次死亡的体验,蠢蠢欲动地走到了季夏的房间。
“没有锁门呢……”
她如同列车痴汉潜入尾随女生的家,拧开房门之后扑在季夏的床上。
床单、棉被、枕头等由于每天与它的主人同床共枕,留下了深厚的属于它的女主人的气息。
环绕在这种气息里,富江感觉自己陷入了棉花糖般的云朵。
她张开双臂,抱住柔软的被子,埋进脸深深地吸气,就像某些无可救药的人,修长纤细却又不失肉感的双腿仿佛得尽钟灵毓秀,每一个毛孔都能引起同性的嫉妒与异性的疯狂迷恋。此时,这双美腿却夹着房间主人的被子,脸色潮红地做一些令人膛目结舌的事。
大门蟋蟋索索的声音,打扰了富江的雅兴,她眸光微冷“看到”了门口那个猥琐的男人,还有他脑子里下水道一般恶臭的念头。她冷冷地起身,小心地把床铺恢复原状,除了……那一小块被子上的微微暗色……
如同在自己的房间,富江打开季夏的衣柜,挑了一条到本应到小腿,现在却只到她膝盖的轻盈镂空蕾丝小白裙穿上,通过感知裙子对自己肉体的压迫,富江犹如偷到鸡的狐狸般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小季夏意外的有料啊……”
富江缓慢而均匀地用舌头勾勒嘴唇的轮廓,仿佛不是自己的嘴唇,她的每一个动作浑然天成,直指欲望的本质。
她遇到季夏的时候,只是想着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加一点调味剂。可当她真正与季夏接触的时候,却发现她意识里的痛苦得到了缓解,而且那个奇怪的袋子,确实净化了她的很小一部分绝望的记忆。
这些年她寻尽了办法,也只能通过分裂自身,制造出更多的分体,再承载更多痛苦与绝望的方法,陷入无限增殖的恶性循环。
而且,最关键的是,季夏是唯一一个,对她的美貌不为所动,澄澈如琉璃明净的人类,她觉得这是她的救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到自己手中……
低头嗅了一下少女的贴身衣物,富江遗憾地放回原处。
“只有洗衣液的味道……”
大门的嘈杂声愈发急促,可以听出门口的人耐心渐失。
富江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她不介意一丝不挂地出现在街头,勾动人心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盛宴。但她恶补了一些功课,难能可贵地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给喜欢的人看与触碰,反之喜欢的人的身体也只能由自己看与触碰。
“喜欢……一个人……”
霞飞双霞,名为富江的怪异,发出了坏掉的娃娃般,不明语义的话语。
“胸口热热的……暖暖的……”
只有外表与人类相似的肉体,洁白的胸口扑通扑通地,仿佛有心脏在跳动。
富江不满门口的男人,打扰自己对爱这种情感的描摹。斜上180°地扭动,这是正常人类绝不可能做出的动作,偏偏富江的脸还挂着甜美的笑容,宛如抱着洋娃娃的女孩。
“如果她是这个家的主人……”
“那我就是这个家的女——”富江恋恋不舍关上季夏的房门,“——主人。”
不大的咔一声,佐伯正雄的手僵在原处。
房子里有人!
他的贼胆与他的贼心极不匹配。他禁不住幻想,自己被抓现行后的可怕下场。
“你有权保持缄默,但你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佐伯正雄抽出锁眼里扭成8字形的细铁丝,心虚地塞进自己的衣襟,准备趁屋子里的主人,没有看到自己之前逃跑。他相信屋子的主人没有胆子开门,利用这段时间他可以跑得远远的。
咔哒一声,那扇他忙活半天打不开的房门,竟然被人从里面开启。
佐伯正雄右眼一跳,扯了下衣领,并压住了帽沿,尽可能地挡住自己的身形和脸,让里面的人认不出自己。
我为什么要害怕?抬头的脚又重新缩了回去,佐伯正雄盯着那扇虚掩着的门。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他又喜又鄙夷地想,这间屋子的主人也是个**的女人,她在屋里看到了自己,期待自己进屋对她做那种事,可又不敢直接地开口。
虚伪!
佐伯正雄的嘴角浮现微笑,信步闲庭地折返回去,进屋子之前,还顺手关上了房门,断绝了自己的生路……
“陌生的先生,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佐伯正雄没有接富江的话,他只是迷恋地看着富江完美无暇的身体,直白地吐露龌龊的想法。
“我要让你在我的跨下俯首称臣,你这个**……”
他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发表着不得了的宣言。
“怎么了?现在知道害怕了,难道不是你本来就期待着我做这种事吗?”
在富江面前,佐伯正雄的精神没有任何遮掩,如同一坨行走的散发恶臭的垃圾,让富江极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肮脏的男人,污染了她和季夏的爱巢。
想到提前关好了季夏的房间,那里还是一片净土,富江的心情才没有那么糟糕。
佐伯正雄每走一步,他便滴答地滴落丑陋的念头,这在富江的眼中令人作呕。
好想把他杀掉,他看上去好碍眼……
富江决定顺从自己的心眼,替这个世界清除一个无足轻重的垃圾。
“你是属于我的,只有我才能拥有你……”
佐伯正雄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有大把时间跟她慢慢玩。
不,我要永远地占有她,把她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睛只能看着我,她的身体只能由我享用!
“烂透了……”
富江捂住自己的鼻子发出警告:“你再过来,我就要生气了!”
“你生气吧,嘿嘿嘿,我最喜欢你生气的模样了……”
肉眼可见裤子起了一顶微微隆起的帐篷,佐伯正雄下意识地拿富江与他的妻子做对比。
富江的怒火,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佐伯正雄。”
这句话犹如惊雷落在佐伯正雄的耳里,他恶狠狠地看向富江。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仅如此……”富江在沙发上的姿态越发慵懒,“……我还知道你的小秘密。”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说着,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好像有点抬举你了。”
佐伯正雄脑子嗡嗡地响,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竟然被其他人知道了。
他要杀死这个女人,让她从此以后都没办法说话。
“污蔑!”佐伯正雄大吼,完全不顾忌公寓里的其他人可能听到,“你这个臭女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啊啦啦,难道我说得没有错吗?”
富江不在意地继续刺激道:“如果我说错了,你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听说,越是戳到了痛处,人就会越发激动。”
“我……我没有激动……”
佐伯正雄剧烈地喘着粗气,半晌他又释然了。
“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激怒了,你这个臭碧池,就那么想别人上你吗?”
“我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
富江撇嘴挪开眼睛,她对这个身材臃肿的油腻男人可没有兴趣。换作季夏,穿上围裙迎她回家,然后娇羞十足地说:“阿娜塔(老公),你是先吃晚饭,还是洗澡,或者……先吃我……”
富江想到这里,心潮一阵澎湃。可没一会儿,就被男人的粗鄙的话语打断了。她这才想起,有人入侵了她和季夏的爱巢。
不可饶恕,这个男人必须死。
“佐伯先生,你想证明自己不是三秒男吗?”
富江娇滴滴地说,差点没把自己恶心坏。
“怎么证明?”
佐伯正雄迫切需要洗脱自己污名的方法。
任何……不惜一切……
“很简单……”
富江的睫毛宛如黑暗中的翅膀振翅欲飞。
“你把它切下来,不就知道知道自己行不行了?”
“它在你身上,怎么可能展现真正的实力呢?”
佐伯正雄对富江的话深信不疑,拿起果盘上插着的削果皮的水果刀。
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富江又把他喊住。
“等等,你应该到外面去,让别人见证你的真正实力。”
血液还有其他东西流到地上,清理起来可是十分令人苦恼。
若是不小心遗漏没有清理干净,她可是会非常地不高兴呢。
“对,我要告诉所有人,我佐伯正雄是真正的男儿,都是川又那个贱女人的错……”
这个时候,上班的人陆续回巢,季夏居住的那层楼,来往的人渐渐密集。
“啊!”有女性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双眼,“变态裸露狂!”
“可恶!”有男性义愤填膺,打算收拾那个公然脱下裤子的中年男人,“看我不把他揍一顿,让他长点记性!”
“等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同行的友人,劝住了冲动的同伴。
只见佐伯正雄对着围观的人发笑,心满意足地喊道:“我佐伯正雄是真正的男人!”
手起刀落,他手上立即多出了一截血淋淋的肉块,飙起的鲜血溅到他的脸。
围观的人,胆子小的都惊惧地喊叫,有人忍住弯腰呕吐。
“疯子,那人是疯子!”
“太可怕了,谁知道他是谁?”
“报警,赶紧报警!”
……
血液滴到佐伯正雄的眼里,使他重新恢复清明,下身的剧痛,围观的人发出的尖叫声,还有手中的熟悉触感,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佐伯正雄的脸色剧痛,肉体的疼痛还是其次,从精神层面造成的打击,使他摇摇欲坠。
众目睽睽之下,那些人都见证他变成阉人,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佐伯正雄是个不能人道的男人。他已经能感到,一个个探寻而充满猎奇的眼神,实质性地落到他的身上,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也会追着这件事不放。
佐伯正雄看到护拦外的地面,想到解决现在这种情况的唯一办法。
切腹!没人会怪罪一个死人,这个狗屎的现实,就让它去死吧!
纵身一跃,男人半裸着的身体,砸到了一辆黑色骄车的车顶。
车主人受惊不浅,他从驾驶座出来,大声骂道:“哪个混蛋?!”
当他看到死不瞑目的佐伯正雄,睁着眼睛用变形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时,立即吓得说不出话来。
……
收拾完佐伯正雄后,富江拿着吸尘哭在屋子里搞起了卫生。
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总算清理掉那个男人的味道了。
她不由期待季夏回来看到这一幕,对自己进行夸奖。
“富江,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只跟我做喜欢做的事就行了。”
富江捧着自己发烫的脸,仿佛季夏就在她的眼前。
门铃声响起,可以听出是正常的访客,间隔的时间也相对较长,到访的客人有些小心翼翼。
打开门一看,小姑娘的脸从傲娇变成了疑惑。
“你是谁?季夏老师呢?”
富江一眼便了然:“你是季夏的学生啊,快进来坐吧。”
夏美觉得富江美得过分,不敢再直视她美丽的容颜。
“不用了,既然季夏老师不在家,那我就不打扰了。”
夏美拿了一张泛黄的照片,往富江手里一塞。
“这是我姐姐的照片,劳烦你转交给季夏老师。”
“先告辞了!”
夏美头也不回地走掉。
富江看着手里的照片,心里来了主意。
“我可以光明正大去找她了……”
稍一认真,她就得知了季夏的方位。
但她的神色却蓦然一凛。
“她身旁的那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