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直接从洛神之泪里,掏出了火药武器。用嘴巴咬开手雷的保险销,对着黑袍人方向用力地扔过去。
黑青色的手雷在空中翻滚,撞到墙面之后反射砸落。手雷的防撞杆在弹簧的作用下脱落,撞针撞向火帽点燃导火索,将手雷引燃。
上野怀仁早就讶异于季夏拥有空间储藏法器,可却没想到季夏竟然在里面放了火器。
一共扔出去三颗手雷,主神空间出品的手雷,爆炸杀伤力与可靠性都高于一般普通的大路货。
手雷成功引爆,碎裂的弹片与钢珠就像子弹一般,弹林弹雨落在黑袍人那层灵力护罩之上。
在封闭的空间时,使用手雷等武器是个极不明智的选择。接连爆开的三个手雷,冲击破与钢破反而砸向季夏那边。
阿蕾莎举起盾牌,挡住击破灵力护罩的钢珠。叮叮当当地,就像下起了暴雨。
上野怀仁得意至极,他向来瞧不上这种火器,只有施几个针对性的灵术,就能完全无视。这个“三御六支”或者外界进入的通灵之体,对阴阳师的灵术了解不够多,不然不会犯这个简单的错误。
他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三御六支”的人全部死光了,流落在外的可能疑似后代,也被他们一一斩尽,布置成意外身亡的模样。避免泄露出去,引起贱民们的恐慌。
“难登大雅之堂的奇技淫巧,又怎能撼动阴阳术千百年来的安身立命之本?”上野怀仁以为稳操胜算,看季夏与阿蕾莎就像两个死人。
季夏在阿蕾莎的盾牌后面探出了头,左右手各一把冲锋枪对准上野怀仁得意的脸倾泄子弹。
突突……突突突……
冲锋枪的枪口冒出缓缓轻烟,枪管升高的温度蒸发了上面的水气。
季夏直接把打空弹夹的冲锋枪扔到地上,然后再次拿出两把枪对着上野怀仁开火。
扣扣,扳机击空。
钢制的弹头,停在上野怀仁身前约一尺处,没有无力地滑落。正如上野怀仁所说,常规的火力拿他没有办法,如果换作现世的原子弹与氢弹,对准上野怀仁轰杀,依靠爆发时释放的能量,肯定能造成有效的杀伤力。
但是,季夏没有这样的条件,阿蕾莎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扔原子弹与氢弹在洛神之泪。这种规格的现代武器使用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她不是时时陪伴在季夏身边,这种可怕的武器有可能会伤到季夏。
季夏再次扔掉子打空弹夹的冲锋枪,她看到了子弹对上野怀仁与黑袍人不管用,便不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她刚刚的行为,是见不得上野怀仁这种人,屡次地用言语恶心自己。
阴阳师的攻击手段诡异莫测,打出的子弹穿过透明的水蛇,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季夏再次抬手,用灵力弹打退接近的灵蛇。
阴冷的融合了水魅里美鬼气的水汽,与季夏灵力护罩的反应更加激烈。两方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拔河比赛,季夏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灵力,维持灵力护罩的消耗。
里美结界的腐蚀,又一次加强了。
暂时无法动用混沌之力的阿蕾莎,也能感知到主殿空气的水分中饱蘸的恶意。
“丽莎……”阿蕾莎深深感到压力,她现在的实力无法扭转局面。于是,不得不提前与季夏交代一些事情。
“这样下去,他们的阴谋肯定会得逞。你留意仪式的进度,如果迫不得已我要解放实力。”
阿蕾莎蠢蠢欲动,战意迸射出眼眸。
阿蕾莎之前与季夏说过,她是偷渡到任务世界的。如果解除实力封印,主神肯定会检测到阿蕾莎的违规行为,虽然阿蕾莎说过,主神大不了将她遣送回主神空间。
但是,那大概是最理想的状况之一,最坏的结果自然就是抹杀。
想到这里,季夏的后颈发凉,犹如触电一般,飞快地收回思维的触角。她暂时还没有看到,主神空间的兑换栏里,有复活队友的选项。所以,阿蕾莎如果被主神抹杀,就是真正的死亡。
“不用顾忌什么,放手去打吧。”季夏在心里对花子道了声抱歉,她无法大公无私地无视亲疏关系。假如在里美与阿蕾莎之间做选择,她会选择阿蕾莎。尽管她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去帮助那些无辜的人,甚至深入黄泉镇这样的危险之境。
“我觉得……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只要坚持下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季夏抱了下阿蕾莎的腰,贴着平坦的小腹深呼吸,然后眼睛与嘴巴绽放笑意。“那是最坏的打算,我想,我们还没到那种时候。”
阿蕾莎仿佛看到了莹莹光辉,季夏娇俏的脸就打了柔光灯。
“阿蕾莎,你会保护我的吧?”
季夏的目光注视下,阿蕾莎点头。
“就像我会保护你一样……”
“我只需要你保护好自己。”
“这些话,你们可以死后慢慢说。”
“呵,两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上野怀仁说话的声音,就像茅坑里的苍蝇,临睡的时候蚊帐里的蚊子,别人休息时吵闹的人群。
季夏看上野怀仁的那身紫色的神官袍,那副道貌岸然的败类相,忍不住出言讥讽。
“像你这种缺爱的人,根本不会明白我们的想法。你因为缺爱而扭曲的心灵,只消一眼我就想吐。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活着的勇气,我如果长成你那样,随便找个井跳下去得了。”
季夏模仿富江骂街的样子,放开了唾骂自我感觉良好的上野怀仁。
“你这个无知妇孺,居然污辱上野家,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阴阳师?!”
上野怀仁听到季夏的前半句话,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后面,季夏把他贬得一无是处时,他的胸腔之中像是塞入了烧红的炭火。
“对不起。”季夏马上认错,却不是因为上野怀仁。
她学着富江,微微仰起下巴,然后吊梢眼角,不正眼瞧着上野怀仁,表达出自身的傲慢与鄙夷。
“我低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像你这样的人跳到井里,死会还会污染井水,继续去祸害别人。”
死到临头还敢牙尖嘴利,你们想死快点,那我就成全你们!上野怀仁暴怒,他这样恃才放物的性格,受不得别人的半点批评,何况是季夏这样直白的羞辱。
“厕所里的代谢废物,就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季夏尽力扔出灵力团,击溃围攻的透明水蛇,水魅里美的身形,再次伫立于水面之上。她没有靠近季夏与阿蕾莎,只是在群蛇之外远远的站着。她的指甲残破,慢慢地渗出了血液。
朱红而又发黑的血,接近于半固体,在她指尖滴落。
她死前肯定遭遇了很多痛苦,季夏心道。
这个张开的结界,仿佛漆黑的棺材,水慢慢地渗入棺材,并且不断地沉落水底。年幼的女孩,又是推又是砸,又是叫喊,想要打开铁钉封死的棺材。
可是,水压与铁钉牢牢地杜绝了这一可能,她喊到嗓子发哑犹如泣血的杜鹃鸟,脑子里仿佛有个计时器,滴答滴答地生命倒计时。
她决定最后一搏,柔软的指甲戳到坚硬的木板,十指连心的疼痛瞬间飙出了眼泪,她忍着流血与剧痛,不敢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流出的抹在了棺材的背面,棺材的盖子纺丝不动,她感到体温的消失。
咯吱一声,棺木似乎无法承受水的压迫,水流灌入棺材的速度加快。她睁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没过了冰冷的黑色的水,这团黑暗包裹着她下坠。
渐渐地,她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可是,更加绝望的事来了。她被拘束在幽深的湖底,全身的每一身都没法动弹。而且,还感受得到自己的肉体。
眼珠子与内脏最快腐烂,腐肉的腥味引来了游弋的鱼虾。青色的小虾,挤进了棺材的缝隙,它欢快地游动,细长的须拖曳着前进。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得到,那只小虾如何小心地试探,打量着她身上的腐肉。最后,满怀欣喜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强大的使耳膜开了洞,小虾顺着耳道悠哉游哉地爬进去,就像撕开塑料膜后挤出布丁——不费吹灰之力。噗地一声,她确信是这样的声音,身体深处的歌声。
外耳道、鼓膜、锤骨、砧骨、前庭、耳蜗……
曾经的软组织,就像充满空洞的软体海绵,那只小虾轻松地钻了进去,里面是它的大餐。
扣扣扣,扣扣扣……
青色的小虾似乎在说打扰了,她听到了这个声音,蟋索不断地絮语。
她不停在叫喊,强盗,小偷,离开我的脑子!那只小虾听不见,它把那充满食物的头颅,当成了它的庇护所。
坚固而温暖,不必担心天敌的捕食,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加完美。
接着,爬进了一只八爪鱼,它摇摆的触须轻轻的碰了一下鼓胀的肚皮,噗嗤噗哧地令人难为情的声响不断发出。惊扰了这个进来歇息的旅者,它的皮肤与水底的黑暗融为一体。
然后是一只螃蟹,几只螺丝,呆头呆脑的鱼……
她记不了,后面来了太多的生灵,吵得她忍不住痛骂。叫它们这些白住别人身体的房客,不要吵吵闹闹。可是,它们听不见啊。
她是一只幽灵,一只水底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