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睡了吗？”身后传来希丝提拉低声的试探。
在很是困扰地看了看蜷在床边不知所措的希丝提拉之后，我最终放弃地说了句，“睡吧。”便背朝她地躺倒在床铺另一边。
无奈的夜晚，烦躁的夜晚。
莫名其妙地被淋汤汁，莫名其妙地被打搅睡觉，莫名其妙地被煎锅暴揍，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同睡人。
真是莫名其妙。
本来我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将床铺让给她，自己睡地板，但今晚心情实在烦躁地想狠狠骂人，再说晚上这一切又不是我的错，而且我本就没准备去体贴希丝提拉，凭什么自己的床自己不能睡？！
“……”见我不回答，犹豫了好一会的希丝提拉蹑手蹑脚地将包裹着自己的被单展开，想要给我盖上。
原本床上就备了一条聊以御寒的被单，由于希丝提拉一直穿着半裸的衣服，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要求她把被单让给我，于是现在……
“管好自己，”我抬手将被单褪了过去，毫不领情。
“……”希丝提拉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轻轻地吐出一句，“谢谢。”
“没事了吧？睡觉！”
“恩……”与她胆怯顺从的回答相反，我感到脊背有一丝的瘙痒，似乎希丝提拉想用手指触碰我的脊背，在触上的一霎那又胆怯地缩了回去。
她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主人……可以的……”细微的蚊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
可以？她在意什么？
“虽然……虽然……我是……是很害怕，但……但……但要是主人您需要的话，我……我……我……我是可以的。”吞吞吐吐地表达完意思，希丝提拉深深地呼了口气，“席琳姐说，说……说看您一直在压抑自己，是……是……是不好的，像您这样的年纪……需要……需要……发泄……”
呃……席琳姐到底自以为是地和她说了多少？头疼。
“说完了？睡觉！”没有进一步回应，我仅仅是以无奈地口吻重重表示了现在无聊的不满。
“……谢谢……”明白我的不满后，希丝提拉知趣地翻了个身，然后慢慢往床沿挤了挤，想要多给我点空间，“谢谢主人……你一直对我这么照顾……这么体贴……”
“有没有搞错？！”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翻身坐起，冲着她大骂，“你脑子有病啊？半夜三更说什么鬼话？！什么时候照顾你了？！——要是说今晚那次，只不过是看你可怜看不见东西帮你擦擦脸而已！什么体贴——这一个月路上你受的苦还不够么？脑子有病！”
“……”希丝提拉没有回答，跟着我坐起身后，仅仅只是胆怯地缩了缩脑袋。
“明白了？！”我冲她狠狠一瞪眼，“明白了就睡觉！少废话！”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出乎意料，这次希丝提拉倒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努力地发出反抗的声音，“不……不是那样的！”
“你忘记你每次处理尸体后的状态了吗？”我恶狠狠地提醒她。
“那是主人你不得不让我做的事……只有我能处理……”希丝提拉努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不由自主的颤抖，同时也努力着想要反驳，“其实……主人您很多地方都很照顾我的。”
“哦？！那你说说！”扬起嘲讽的嘴角，我索性坐直身体，双手环抱胸前。
今晚发生的误会实在太多，不知道席琳姐到底私下灌输了希丝提拉什么，总之，为了避免希丝提拉一直像这样误会下去，还不如今晚直接说开了好，断了她那无聊的感激心意，免得将来出现什么麻烦。而且……简单地思索了下，我自信自己这段时间对她没做过什么“好事”。
“本来……本来……本来我因为任务失败，是要被工会处理的，是主人好心接纳了我……”希丝提拉回答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与之前的胆怯语调稍有不同，多了一份坚定。
“那是我和扎希卡之间的协定，因此才收留你的，和好心无关！”
“……我……我作为奴隶留在主人身边……却每次都能有自己的房间，和主人吃同样的食物，而且……而且主人您从没……从没……从没欺负过我。”
“是你自己认为自己是奴隶，关我什么事？至于住宿和饮食……我是贵族，年金很高，不在乎那点钱！至于欺负你，”说到这里我故作凶恶地上下扫视了下她的身体，嘲笑道，“……呵，就你这身材？我可没那兴趣！”
“呜！”稍稍被打击到的希丝提拉微微皱了下眉，“还有……今晚……”
“今晚的事情已经说过了，”我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没了是么？好了，你现在清楚了吧？所谓的我对你体贴照顾，不过是你自己脑子里自作多情的妄想而已，以后少给我在那里胡猜！记好了！你是我的工具！盗贼工会留在我身边的工具！明白了吗？！我是不可能对你这个工具体贴……”
“老苏克！”希丝提拉忽然大喊着打断我说话，似乎要拼着命把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表白出来那样大喊着，“老苏克那次！”
“那次怎么了？！”
“那次主人您一直在保护我……遭到袭击的时候，明明可以把我丢在一边的，可主人您不仅仅救了我，还因为掩护我受伤……”
“……”
“而且……一直不让我参战，不让我有危险……一直挡在我身前保护我……”
“……”
被说中了。
虽然当时只不过是战斗中照顾弱者的本能而已，但确实，当时我确实是保护了她，当时也不希望她发生危险。
“还有还有！”见我沉默，感觉自己说对了的希丝提拉逐渐充满信心，“那天明明是我误会了主人，以为主人是可以轻易出卖朋友的人，可主人一点都不生气，也没有辩解……其实老苏克根本不是主人的朋友，只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当时主人明明就知道老苏克是陷阱，却任由我在……在那里胡乱指责主人，最后……还因为照顾我的心情，没让我毁掉老苏克的尸体，还按照我的希望，埋葬他。”
“呃……这里我要说明下，”稍微舔了舔嘴唇，被说中心事的我终于找到了可以反驳的地方，“起初我并没发觉老苏克是陷阱，我和你一样是事后知道的——这个你别误会了。还有，我不吸取老苏克生命之力，是因为之前杀‘迟滞点’的时候生命之力已经吸取过了，没必要再吸取他，明白了吗？！”
“……”希丝提拉闪着她那因吐露心事而湿润朦胧得琥珀双瞳，呆呆地看着我好一会，忽然笑了，“主人……您没有否认在当时，你保护我，不让我遭受危险，也没有否认你早知道老苏克是个死不足惜的贪婪小人，却没有因我的误会责骂我，是么？”
“……”可恶！这女孩，本以为只是只像露丝雅那样怯懦顺从的小羊，不想竟然有颗夜猫般谨慎敏感的心。
小看她了。
“主人？我说对了？”希丝提拉的表情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今天还特地送我魔杖……是之前弄坏我魔杖的赔礼？其实……其实主人你一直很照顾我的……”
“闭嘴！睡觉！”被说中心事的我恼怒地再次背对她躺回床铺，虽然语气依旧是那么凶恶，但我清楚，此时故作凶恶的语气能起到的效果简直是微乎其微……
“嗯！”希丝提拉的回应声中透着喜悦。
“……我承认！”侧躺了一会，找不到继续反驳理由的我终于认输，“那天我是保护照顾你，但那个只是我在骑士团养成的习惯，体贴……算不上的，没到那程度——你不用太感激我！”
“知道~”
“以后，如果你还要这样继续跟着我，也还是会被我逼着去做处理尸体那样的肮脏事，不愿意的话你自己随时可以离开——扎希卡那边我会去说明的，不用担心。”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我会努力克服的……”
“另外……”稍稍犹豫了下，我又说，“以后，叫我雷斯吧——叫我主人确实有点别扭，被席琳姐那样的熟人听到又起误会——很麻烦！”
“嗯嗯！”这次回答地更为干脆和喜悦。
“明白了就睡吧。可恶！被你闹得天都快亮了！”
“是！”干脆地回应后，希丝提拉也跟着躺下，“呐，主……雷斯？”
“嗯？”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我可以还叫你主人吗？”她低声问。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