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巴尔……”我回忆起昨晚团长的话。
“十年前,我还是分队长的时候见过他。”团长充满回忆地摸着自己的剑,“那时我率一百人追击落单的山贼头领。然而在草原上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头领跑了。我们却再也不能前进半步,因为在前面阻挡的,就是那个死神——十个人冲上去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在死神的周围,没有人还活着,而他几乎没有移动半步,留给我们的只是对死神的恐惧——”说到这里,团长感概地摇摇头,“我们被那份恐惧驱使着一齐冲了上去,然而等我回过神时,周围只剩我一个——除了那个死神。”
团长室里一片沉默,大家都知道,团长的剑术十年前就已经威名远播,还因此受过教皇的接见。那时与一百人合攻那巴尔竟然……
“而且……”团长苦笑地接着说,“而且那年他十八岁,曾单挑葬送兵团团长险些获胜,失败原因据说是因为之前受过伤——所以雷斯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能接他三剑已经很了不起了。”
了不起?没一点实感呢,毕竟我是惨败……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呢——那巴尔。
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达到他的程度?
正想着,忽见前方不远处有浓烟冒起。
前方……是绵皮斯村吧?被强盗抢劫了?怎会?
难道前天剿灭的强盗时有漏掉的?
接近村庄,已听到人们的哭喊,远远地,可以看见几名强盗正在逞凶——从那几辆运货车来看,应该是之前被派出来的征粮队。
碰上我算他们倒霉。
“哈!”伴着暴喝,我从马背上飞跃而起,剑顺手刺入村口强盗的咽喉,同时带着他的惨叫冲入广场。
大概是因为听到那声惨叫,四散在村里的强盗立即围了过来。
一共二十八人。
“我以为是谁?一个孩子,哈!”头领模样的强盗嘲笑着一挥手中的战斧,“上!”
我懒得辩解,直接冲进敌群后随意砍杀——真是轻松自如,与前天的战斗相比简直是游戏。“不愧是征粮队,一群杂兵。”我顺手又砍断了一柄伸过来的斧子,断掉的斧头砸中了其中一个强盗的脚,他随即哀号起来,“唉,真没用!实在是没意思——”
“火炎弹!”正当我无聊时,突然出现一个女孩的声音,同时广场上发生几次爆炸,登时卷起起漫天烟尘。
魔法师?我疑惑地伏低身子,烟尘呛得我直咳嗽——而身边的强盗们都本能地闭着眼胡乱挥舞武器。
谁?乱炸什么?!
烟尘逐渐散去,前方却没有人,只有个尚未遭劫的教堂,村民应该借刚刚的机会都躲进去了吧?根据教会的约定,盗贼团不能对在教会庇护下的人出手,否则将遭到圣殿骑士的追杀(不过也有很多时候村民全部被赶尽杀绝就是了)但前提是进入教会的人不能采取敌对措施——所以应该不是村民干的。
那——火球从哪里来的呢?
“一群白痴!本小姐在上面!”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
上面?
循声望去,只见教堂塔尖上俏立着一个女孩。
插着粉红发卡的紫色短发,白皙的瓜子脸,远远看去,似乎眼睛也是紫的,左颊依稀有颗黑痣,倍显清丽。一身同样的紫色衣服(礼服?)上点缀着几朵红蔷薇,很是耀眼。
“……”
这个大小姐,出来游玩的么?这么华丽?
“一群白痴!”女孩充满傲气地发话了,“这么多人围攻一个都解决不了,还被刺伤七八个,真是废物!还有你!”她又指向我,“还有你这个白痴!莫名其妙冲进来,打乱了本小姐的计划,不想死的话乖乖让开!这些人头都是本小姐的!”
广场上一阵哄笑,伴随着下流话语,那个“白痴头领”拿了根木棍扔上去,“小丫头,下来陪大爷玩玩——”
“哦呵呵呵呵!”女孩发出故作成熟的笑声,同时翻身而起,“说你是白痴你就是白痴,一根木头能怎么样?本小姐只要这么——哇!”她双足踏空,摔了下来。
这丫头,忘记自己在教堂顶上了吗?我叹了口气,冲过去——身后仍旧传来强盗笑声。
“真是白痴强盗,”我不禁再次摇头,“这么好的攻击机会都不要。”
然后我伸出手,准备接住这从天而降的女孩——不料她凌空翻身,双脚在我手上一点,冲向强盗群,“谢了,白痴,酬金按人头算!”
“……”
有点火大。
“喂,你几岁?这么张狂?”战斗中我问,顺手帮她挡了一斧。
“你不知道这么粗鲁地问淑女年龄很恶心么?白痴!”她手不停,急攻三剑,将一名强盗刺得三处冒血。
“大小姐,淑女应该手软一点嘛,像我这样,”我斜剑划过一个人的咽喉,“给他个痛快,少受点苦,不是吗?别刺他们半死不活的。”顿了一下,我滑到她身边,挑衅道,“还是——你做不到?”
她随手刺来一剑,我慌忙闪过。仔细看她的剑,仍是紫色,天!
“紫色人种!”我忍不住骂道。
她不答话,对着前面的三个强盗一路急攻,每人咽喉上多了道血痕,就此倒地。她回头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怎样?——看谁先打倒头领哦!”
头领?她不说我倒忘了。
匆忙环顾四周,那个头领已经准备上马逃了。
我立即跃过包围着的强盗向前冲去,顺便丢下句:“小丫头你慢慢陪杂兵玩吧!”
“你!”女孩大怒。
哈!不由得暗自笑了下——好歹我也是风骑团的分队长,怎么能输给这个小丫头?
然而我正得意间,忽觉周围气流不稳。
“趴下!”只听后面女孩一声大喊,“风之圣剑——风斩!”
“糟!忘记她会魔法了!”我慌忙伏倒,几发风刃擦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
伴着风刃的,是一声声惨叫,之后,传来的是一阵房屋倒塌的声音。
“……”
这蠢丫头,又干混蛋事了。
待四周安静后,灰头土脸的我狼狈地爬起身,四处环望。
强盗是没一个活着的了,包括头领,都被斩成两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前方的房屋看来是没法住人了——被强力风刃切过的房屋,不算全毁,但也至少毁了百分之七八十。广场上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雕像正在缓缓倾倒。
太惨了。
恩——那丫头呢?
只见她怔怔地呆坐在地上,似乎对自己的成果很是吃惊,发现我在看她,立即嬉笑着吐了下舌头,“似乎有点过火了——不过呢……强盗全灭,本小姐杀了十七个,包括头领哦!是本小姐赢了!过来,”她向我伸出手,“拉本小姐起来!去领酬金咯~”
“酬金?什么酬金?”
“村庄保护费呀!他们说好二十银币的。”
“这个……”我看着四周一群带着愤怒眼神的村民,“喂,你先搞清楚状况,彻底破坏这里的可是你——没有你可能村民最多损失点财物,你倒是把他们的房子都拆了!”
“呃——”女孩呆呆地思考了下,随即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打了个呼哨。
然后斜地里窜出一匹白马,她顺手翻了上去,“所以啦,剩下的事由你负责,先走了哦!”说完她竟绝尘而去,留下我呆呆地望着怒气冲冲的村民——
“呃……”我无奈地解下身上的钱袋,“这钱是赔偿你们的,抱歉!”
然后同样上马奔逃。
。。。。。。。。。。
“看样子,今晚咱俩得露宿了呢,”拍拍马头,看着前方一直望不到边的绿色草原,我苦笑,“哎,那个该死的紫色人种——”
“喂!骂谁那?”紫衣女孩忽然从身后窜出来。
“……”
糟糕——怎么没注意身后?
麻烦来了。
只见她很是傲气地冲我伸出手:“酬金呢?拿来!”
“喂,大小姐,哪里有酬金?”我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你的魔法,差点毁掉整个村子,我还替你赔了一百银币,莫名其妙地窜来,胡闹一阵就逃,留下我帮你收尾,混帐!”
女孩怔了怔,随即让我尝到她的厉害:“混帐?那是你!本小姐刚和村民讲好价钱,准备将强盗引到草原上施展我那绚丽无比的魔法一招斩尽,谁知道你小子突然冲出来,害得本小姐只得辛苦半天,连衣服都沾上了血,我的衣服好贵的,都没叫你赔,只不过叫你收个钱嘛,这样大呼小叫的,钱没收着,自己倒贴了一百银币,真是白痴!要是本小姐在——”
“要是你在你早就被村民给撕了!”我实在没兴趣和她胡闹,便加了句,“没钱,你可以滚了!”
“你!无礼!”女孩大怒,提剑向我劈来。
我举剑架住,然后用力把她的剑震开去,由于成心想让她吃点苦,所以用了十成力。
“啊!”不料她竟娇呼一声,直接被震摔下马。
我不禁大奇:“喂,没问题吧?就这点力气还出来闯?连我一剑都挡不住?”
女孩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都是你啦,害本小姐使用风斩,这招本小姐用的时候要费很大的力气的耶!刚刚本小姐上马都费了好大的力——你还出这么重的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感到头疼,也越发地不耐烦,“自己没力气还用剑砍我?你不要命了?要是顺手一递,说不定你现在已是死人——到时候我可没兴趣埋你!”
“你不会的”仰看着我,侧着头的她忽然甜甜地笑了。
绿色的草丛衬托着她的笑脸——很漂亮。
不由得心神一荡。
不过,她说的话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本小姐不会看错的,你是属于那种被女孩子欺负到死也不会还手的白痴型的,”顿了下,她强调到,“特别是看到本小姐这样的美女后。”
我不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生气,但不知该如何发泄,(郁闷的是刚刚我竟然有点心动了)
——总不能把这个斜躺在草地上的无力女孩吊起来抽一顿吧?
尽管我确实想。
见我不答话,女孩自己摇摇晃晃地爬上马背,然后指示道,“向前走一段路有个湖,今晚我们就在那里露营,你现在去打几只野兔,在本小姐到达前烤好。”
“……”
看到我想反驳,她急忙又说:“第一,你今晚总不能在草原中赶路吧?有狼群的;第二,你今晚总不能不吃东西吧?会饿死的;第三,你总不能弃一个四肢无力的可怜少女不管吧?我被狼吃了你会内疚一辈子的;第四,”吸了口气,她又冲我甜甜一笑,“难得碰上我这样的美女作伴,你不觉得开心吗?”
“……”我只得无奈地举起双手:“好,好,我认输——算我倒霉!”硬硬地把一肚子脏话吞了回去。
她嫣然一笑:“那还不快去?乖啦~”
我想吐血。
。。。。。。。。。。
傍晚,湖边。
一片宁静。
只有篝火在劈啪作响。
我正在烤野兔,两只野兔。
而在对面的草地上,
正坐着那该死的——紫色人种!
“怎么不说话?”她大概坐得不耐烦了,“烤好了吗?”
我不理她。
“好闷哦~”她打了个呵欠,“光吃野兔,有些单调了,难得在湖边——要是不吃鱼的话——”
“……”
我把叉着野兔的木棍扔给她,然后向湖边走去。
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错不错,想不到你这个白痴这么快就明白本小姐的意思了,嘻!”
可恶!我自问,现在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非要和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紫色人种混在一起?还处处听她的!她把我当成什么了?仆人?可恶!
不过——为什么见到她我就没来由的烦躁?
不知道,也懒得管!
我把怨气发泄在被火光吸引过来的鱼身上,拿起临时削成的木叉向鱼刺去,可恶!心里实在不爽!
待回去时,看见她笑眯眯地望着我,正吃着。
笑什么?我心中暗骂,总有一天要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笑嘻嘻地,她把手中的木棍递给我,上面仍是两只兔子,
两只没腿的兔子。
她嘴里正叼着最后一只兔子腿。
可恶!
我将鱼用另一根木棍穿了,顺便撒上些随身携带的岩盐,然后把鱼架上火堆,一声不吭。
“生气了?”她吃完最后一块肉,舔着手指头问,“鱼好了没?”
我继续不理她。
“喂,你说话呀!别一天到晚瞪个死鱼眼!”她大概觉得不好玩了,“我叫拉格西丝,你呢?”
拉格西丝?……好像在哪里听过?——算了,想不起来!
“瑟雷斯汀”我答道。
“瑟雷斯汀,瑟雷斯汀——好熟悉……”拉格西丝很是疑惑地重复着,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朵琉璃花,“是这个瑟雷斯汀么?”
那是——!
我猛扑过去,一把从她手中夺过。
不,不会错,是荻草花,小荻十岁生日时我送她的礼物!不会错,我颤抖着摸着刻在柄上的字“瑟雷斯汀”,没错,这是那年她费了好大的劲刻上去的,开头的那一点暗红是她划破手的血迹!
找到线索了!
“你——!”回手抓起拉格西丝,我大吼道:“这朵荻草花你从哪里得到的?小荻她现在在哪里?说!”
拉格西丝却只是一脸惊慌地挣扎着,:“什么啦?什么荻草花?什么小荻?放手啦!”
我不耐烦地一声暴喝:“快说!要不然杀了你!”
“呜~”她竟被我吓哭了,“放手啦,你欺负我……呜~”
哭声倒使我清醒不少,随即怔住了。
脑子里描绘出一个任何人都会误会的场景——
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被个少年压倒在草丛中。
少年抓着少女胸前的衣服,目露凶光,同时少女在哭叫着挣扎。
我眼睛无法移动,她本来穿的就是裸露脖颈的礼服,现在我的手正抓在她胸前,只要我眼睛稍微一动,一定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瞪着她的眼睛。
拉格西丝也停止挣扎,呆呆地回看着。
“……”
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喂!还不快放手?色狼!”倒是她最先清醒,“还是你想就这样问么?”
“啊!”我慌忙松手,她重重地摔了下去。
“唉呦!”爬起身的拉格西丝带着泪痕整了整衣衫,逐渐回复以往的状态,责怪道,“你不能轻点?!”
“抱歉……这朵荻草花你从哪儿得来的?”尴尬归尴尬,问我还是要问的。
“珠宝店买的,花了我五个银币呢——它原来是你的吗?小荻是谁?”
“珠宝店在哪里?”我追问,现在可没心情回答她的问题。
“凯西尔城,离这里好远的,小荻是谁?”她仍不死心。
我叹了口气,至少已得到一点线索呢。
摇摇头,走回火堆旁,然后拣起扔下的鱼,拍干净,放在火上继续烤。同时,凝视着左手的荻草花。
拉格西丝慢慢挪到我身边,悄悄地问:“你恋人吗?”
“贴身侍女”我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外面有点脏,小心点。”
“嗯,对你很重要吗?”她吃了一口。
“我的家人,最宝贵的。”
“那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三年前的罗克塔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