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
休错愕地睁大双眼,立刻回想在面对灭世教团时,所曾见到那道巨大裂隙,以及裂隙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的一隅。
不过,不等她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的时候,白然已经推开门,踏入了艾欧的房间。
房间比想象的还要黑暗,还要冰冷。
休只觉得自己一脚踏入的不是正常人的房间,而是一座连灯都没开的冰窖。
现在是下午三点,而房间的窗帘也都开着,本该阳光正好。
但洒入房内的阳光,却显现出黑白的颜色。
这一幕,也未免太过诡异,太过不自然。
“才注意到吗,这座庄园,已经处于“夹缝”当中了哦。”
走在前面的白然微微一笑,嘴唇微动,但休却听到了来自白然的话语。
“这,是什么意思?”休正要追问,白然已先一步来到了房间中的那张床前。
“白然,医生……”床上躺着的女人,面色苍白,苍白中透着隐隐的紫黑,手脚亦是冰冷僵硬,如同尸骸。
艾欧艰难地伸出手,试图触碰白然的脸,努力呼唤着他的名字。
休吃惊地张大了唇,简直无法将眼前的女人,同昨天见过的的艾欧联系在一起。
“这,到底是什么病……”休颤抖着嘴唇,感觉一阵冰冷的她,下意识地从后抓住了白然的袖子。
“不,艾欧夫人并没有生病,我不是说了吗,环境是会改变人的。”白然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说着将床上的艾欧扶起,直接掀开了她身上的穿着的单薄紫纱睡衣。
在她肚脐眼下,清晰地浮现出一枚紫色的,由三只相互交错的眼瞳所构成的图纹。
“如果你的叔叔真的是因为你所说的病而死,你应该见过类似的东西。”白然指着那东西,对休说道。
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颤。
因为白然说的一点没错。
她的确见过这个符文。
在自己发狂了的叔叔瞳仁,就变成了这样的形状。
“这是什么东西?”
“通俗地说,这是符文,但要说的细致一些,这是某种力量在现实位面的具现。”白然轻快地说着,遗憾地看了眼艾欧。
“当然,这也是烙印。”
“作为“祭品”的烙印。”
“祭品?什么祭品?”
“还能是什么祭品,献给深渊之神的祭品呗。”白然笑着,似乎是在笑休的无知。
“深渊之神,也就是说,这个符文……”
“对啊,你才知道吗,这个符文的名字,就叫做“深渊”啊。”白然接着解释说,将手放在艾欧的脸上,轻轻拂过她的眼睑,将她紫色的眼眸闭合:“艾欧夫人已经没有救了,或者说,她现在只剩下了一副空骸,凭着旧时的记忆,尚且能够在完全腐烂之前残喘一段时间。”
“但……”休傻眼了,她问不出问题,或者说,问题太多也太大,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不过,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有这样一个相对独立而又关键的问题,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是谁,改变了环境?”
紫黑色才触手,迅捷如电,自休的身后袭来。
她只来得及看见,镜中反射而过的森然。
然后,碎裂的触手抛洒而出,翻滚着坠落在了毯子上。
反应过来时,休看到白然站在自己的身后,背对着自己。
她忙转过去,看向那袭来的存在。
那浑身覆盖着漆黑物质的金发少女,背负着几十条如同蛛腿一样,让她贴在天花板上的触手。
艾露莎·费列罗。
“我唯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
白然昂着头颅,手持人性之剑,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
而艾露莎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然,或许是惊讶,这名妇科医生为何有此实力。
“白然医生,你为何要阻止我?”
“杀了这个碍事的女人,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哦?为了我吗?”白然挑眉,露出稍许无奈的神色。
“你对我的爱意,已经泛滥到这种程度,以至于杀死你的父亲,献祭你的母亲吗?”
“那是当然,白然医生,你是我最爱的人!我那愚蠢的父亲不同意我嫁给你,于是我诅咒他,而神明回应了我,赐予了我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我那**的母亲,昨天晚上和我侃侃而谈,说要为了你不顾一切。”
“所以,我将她献给了神,神则赐予了我更多的力量,甚至足够让你我二人永生依恋。”
艾露莎高声说道,脸上露出兴奋而扭曲的笑容。
休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名少女,而后又看了眼白然。
现在的她,才勉强从艾露莎的话中,听出些许的端倪。
这个女孩,献祭了自己的父母,从深渊那里获得了力量。
而现在,她将白然骗到这里的目的,竟是为了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算什么?
“来吧,白然医生,拥抱我!”
“与我一道投入神明的怀抱,和我永远永远在一起吧!”
她张开双臂,背后的触手随之狂舞,撕裂了她身上所穿着的连衣裙,裸露出她那已在深渊侵蚀之下扭曲而变形的体态。
“艾露莎小姐能如此倾慕于我,实在令我倍感荣幸。”
“可惜,我并不喜欢你的神,甚至,也不喜欢永生。”白然微笑说着,剑刃轻轻指向对方。
看不见他的动作,或许他只是比了个举剑的动作。
因为在这轻巧的挥舞之间,休看到碎裂在白然面前的多道空间裂隙。
艾露莎背后的触手毫无预兆般地被尽数斩断,她直直从天花板上坠下,摔在地上,紫黑色的血液,湿润了地毯。
“这,怎么可能!”艾露莎错愕地等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然。
“你,白然医生,你为何有此实力!”
“你,到底是谁?”
白然走到她的面前,收起剑,蹲下。
“你只需要知道,当你接受那股力量,任由情绪支配你的时候,你便失去了为人的立场,化作了本性的怪兽。”
“所以,很抱歉,艾露莎·费列罗小姐……”
白然的手掌,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
没有响得惊人的动静,只有一阵温暖,突然落在休的肩头。
她蓦然回转过身,那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自己的脸上,温暖,却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房间,恢复了正常。
休再看向床的方向,床上,原本躺着艾欧夫人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具彻底不会再动弹的腐朽尸骸。
而白然的面前,那名少女,躺在淤泥一般的污秽物质当中,了无动静。
“你……杀了她?”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回答,白然直起身,伸着懒腰。
“你不会觉得,这是我的错吧?”懒腰伸到一半,白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稍微睁大眼,回过头问休。
“蛤,为什么?”
“你看,一切都是因为艾露莎喜欢我,所以才导致她被深渊找到了空档,导致了这出家庭惨剧。”白然说。
“那也不对吧,人家喜欢你又没错,虽然你就是个大色狼。”休稍微白了一眼白然:“非要怪的话,也是因为艾露莎小姐意志不够坚定吧。”
“你真的觉得这是个人的意志所能决定的吗?”白然再次笑了,问她。
“难道不是吗?不是她对自己的父亲怀有恨意,深渊又怎么会找上她?”
“不,可怕之处就在于,不管是多么坚强,多么强大的人,也总会有脆弱的时候。”白然轻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艾露莎的脑袋。
“连你也是吗?”休突然问。
白然沉默数秒。
“是啊,连我也是。”
休露出稍微怀疑的表情,但很快,随着白然抚摸着的少女发出的动静,她的注意力随之转移。
艾露莎一脸疑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缠着的那些淤泥似的物质,皱着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很抱歉,艾露莎小姐,你母亲的病,我们无可奈何。”
“母亲的病……”艾露莎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起身跑到床边。
当看到自己母亲的模样时,少女卧在床边,顿时泣不成声。
“滚,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呜呜呜,妈妈,妈妈~”
而悲伤的少女,将她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宣泄在同处于室内的凛伊与休二人身上。
对这一切,休看得发呆,直到白然拿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好了,主人请我们走呢,你还傻站着干嘛?”
休才反应过来,跟着白然立刻出了房间。
白然将手背负在身后,穿过那条走廊,目光落在庄园的院内。
院内,青草芬芳,花团锦簇。
“一切,都恢复了呢……”休小声道。
“当然了,我们从夹缝中回来了。”白然一脸自然地说,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带着几分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