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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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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由空间诞生的生命,而是以“树”这一概念的外形、以无限衍生分支的枝芽为界限诞生出的无数个似而不似的世界。

这片由“树”构成的空间即是世界之外,也是世界之内,或许冠以虚界的名称较为恰当。这里也是两位世界旅行者的第一站。

“脚踏虚空和踩在地面上的感觉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明明一开始还因为恐高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我身上拽都拽不下去?”

“信口雌黄之徒,住口!”

二人嬉闹着靠近了构成这流光溢彩空间的“巨树”。越是靠近,他们作为幻想的存在本质就越是向着另一种生命体进行转化,这种转化并非来自“巨树”抑或是“世界颗粒”的侵蚀,而是名为“幻想”这一概念本身所持有的本能。事实上,也只有将自己的存在本质变更、转化为最适合当前“世界颗粒”的存在,才不会遭受到排斥与拒绝。

一根萦绕着金色微光的枝条自巨树的根部延伸到了他们的面前,随着流光涌动,枝条的末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一枚花苞后又极快地绽放,显露出了被包裹在内的一枚无色棱形多面体。这即是世界给予他们的礼物,亦是一种请求帮助的信号。

在伊梦蝶与许亦生接过了那枚水晶后,稚嫩的女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诞生于幻梦中的存在,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

崩坏,作为一种作为周期性爆发,以毁灭人类文明为最终目的的自然灾害。有人说它是一种调整性的规则,也有人说崩坏是神之意志。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崩坏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呢。这就好像,在一段繁琐冗长的代码中出现了严重的恶性bug,但是当程序员尝试修复这个bug时,却发现整个程序的运行基础都建立在这个bug之上。

“……”

许亦生握了握拳,重新恢复人类之身的感觉并无不妥。虽说能够使用的能力被限制了大半,但是正如世界意志所说的那样。

【不是人类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不过要从根本上彻底抹消崩坏这一概念……根本没有头绪,即使作为幻想体能够想到并且做到的办法也只有对世界进行完全的重构。但是……如果崩坏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必要基础,那么重构之后崩坏会依旧存在……所以才必须要由【人类】将其消除……?不对,说到底为什么崩坏的职责是毁灭智慧文明……不是由世界衍生,而是伴随着世界诞生,甚至最初从萌芽中诞生的是崩坏,而不是世界本身?如果……

“老哥!”

“亦生?”

“许亦生!”

沉浸在思考中的许亦生显然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女越发严肃的呼唤。终于,不再忍耐的伊梦蝶后退了几步随后奋力向前冲去。

“不要无视我啊!”

“噗咳——!”

被火箭头槌撞倒在地的许亦生怔怔地看着蔚蓝色的天空。而顺势趴在他怀里的伊梦蝶只是“斯哈斯哈”地感受着另一个自己的胸膛的温暖。

“嗯……这算对某系列的名场面复刻嘛?”

“但我不是什么傲娇角色哦?”

“要是那位角色也和你一样的话,某位上条先生可是会相当辛苦的。”

“……我们以后应该也会去到那个世界的吧?”

“嗯,一定会的。”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时,一个稚嫩的男声打断了这会让人高喊着“FFF!”并高高举起火柴与汽油的一幕。

“那个……大哥哥和大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院子里呢?”

“噫噫噫噫噫——!”

因为被人发现和爱人温存的场景而产生的极其强烈的羞耻感让伊梦蝶脸蛋通红地跳到了一边,而许亦生也坐起了身子打量起眼前的金发男孩。

男孩拥有绿宝石般的清澈双瞳,金色的长发在末端用皮筋简单得系成单辫梳在身前,如同裙装的修士服加上与女孩般无异的面容和稚嫩的嗓音,让人不得不去怀疑他实则是个女孩。

“那个……那个、你是什么时候……”

“从大姐姐扑倒大哥哥的时候。”

【从大姐姐扑倒大哥哥的时候……扑倒大哥哥的时候……的时候……】

“嘭”

男孩的回答不断地回荡在伊梦蝶耳边,在脑海里不断膨胀到极致的羞耻气球也终于不堪重负,化作一团团朦胧的蒸汽自梦蝶的头顶缓缓升腾而起。

[嗯……幻想具现的能力连这种画面都能够再现嘛?不过具现的前提是要坚定不移的相信……啊,另一个我真是可爱啊。]

许亦生极力控制着被化身为蒸汽姬的伊梦蝶可爱到的扭曲表情,他晃了晃头看向一旁乖巧的金发男孩。

“奥托·阿波卡利斯,可以给我看下你的小发明嘛?”

从未见过面的大哥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在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应警惕地逃离或是原地高喊着熟悉的大人的名字。但是,奥托·阿波卡利斯,这个未来的天命大主教,尚未发生的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许亦生的后半句话吸引了过去。

——从未没有得到认可的人,会永远地徘徊在名为“渴望被认可”抑或是“想要被需要”的无终迷宫中。

——不会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这种心情了。

奥托怀揣着希冀,将藏在背后的双手摆到身前张开,一架小小的飞行器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许亦生致以微笑,随后小心地取过这经过男孩一整晚努力的小发明。

“无可挑剔,很难想象这件发明出自一个孩子的手。”

许亦生在仔细鉴赏了一番后由衷的赞叹道,发自肺腑,毫无虚伪。年幼的奥托首次得到了来自于他人的认可、赞许,未曾拥有过的情感在他的心中不停地翻涌,

“就这样满足了吗?”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的一件小发明得到赞赏就满足了吗?”

“抬起头来,奥托·阿波卡利斯。告诉我,你想在这个随时都可能被崩坏摧毁的世界里做些什么?”

奥托躲闪着许亦生炽热的眼神,他明明早已因无数次相同的质问在心中形成了公式化回答——“抵抗崩坏,拯救人类”。但现在,面对自己的认同者,他无法将那一份敷衍的答案说出口。

“我不知道……”

被勒令抬起的头又重新低下,但奥托预想中的苛责却被抚上头顶的一只大手顶替取代。

“对,这才是你的答案,而不是为了应付他人的期望所编造的谎言。”

许亦生严厉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他一手搂起晕晕沉沉的伊梦蝶,一手扛起了双目中神采莫名的奥托。

“不知晓,抑或是犹豫……那就随我去看些景色吧。”

三人的身影从庭院中消失,一陈清风吹过稀疏的树丛越过高高的围墙,带着那一缕淡雅的清香飞往不知何处的广阔天地。

……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唯一可以抵抗崩坏,体内具有“崩坏抗体”的少女们,她们被称为女武神,受命于天命教会,护佑民众。

但是女武神不是无敌的超人也不是只需要能源供给就可以无限活动下去的机械,她们都只是一群获得了力量的少女们,她们会累、会恐惧、会哭、会痛、会死,那一份守护他人的力量往往需要她们以生命作为代价。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

但她们真的能看到她们牺牲自己的性命换来得哪怕一小会儿的希望曙光嘛?她们看不到的,永远也看不到的……即使她们之中的一小部分人活下来了,她们真的能安享余生吗?

曾经,“祂”见到有人在谈及那些至死才被发现的老兵们时说过这么一句话,“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老英雄会选择隐瞒自己的过去,不愿提及。我只看到了荣誉,可这在老人心中却是痛苦的回忆。他们不想回忆,不想再经历失去的痛苦。”

北方的雪原,这里本应是最适合人们结伴远游的世外桃源。但是在崩坏的影响下,恶劣的暴雪天气取代了原本的和风丽日,再炽热的暖阳也难以消融此地的坚冰。

——高高的雪堆如同一座又一座墓碑,埋葬着无数牺牲者的尸骨。或许在某一日,风雪消却,当阳光重新洒落在碧绿的草地上时,她们长眠的地方会开出娇艳而芬芳的花儿吧。

奥托出神地看着眼前银白色的天地,在不远处,数头冰蓝色的崩坏兽依凭着生物的本能徘徊游荡。他缓缓蹲下,用冻得发红的小手扫去一块凸起的雪堆,在那里有着半张遍布冰霜的溃烂面孔。

许亦生和伊梦蝶帮着年幼的奥托在风雪中挖掘,一具僵如磐岩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缠吊起右臂的染血绷带仿佛诉说着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只是无数牺牲者中的一位。”

“她们和普通人一样,会冷、会痛、会哭、会累、会死”

“但她们明知会死在这里,仍然为了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与崩坏抗衡。”

伊梦蝶站在许亦生的身后,只是静静地抬头望向天空。另一个自己要比她更加适合去作为引导者——只是引导,不作其它干涉。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会忍不住吧,她的内心太过于柔软。

为什么不去干涉?因为他们迟早会离去,到那时又有谁能够将一切都修正成世人所期望的那样。

不是由这些“人类”战胜崩坏的话,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吧……?但是这个世界的结局……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们……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但那一切都是思维误区!”

一旁,少年蕴含着些许愠怒的声音驱散了少女心中的迷雾,她回头看去。幼小的奥托正捂着头顶,双目噙泪。

“人类要想进步,那么其对于自身所处的环境所采取的正面措施从来都不是委屈求全的适应,而是去改变,去发展。所有那些劝说他人去适应所谓环境的人统统心怀不轨!”

“但……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有这么一天,不再有人会抱怨、会不满,没有人会牺牲,没有人会以恶意对待他人,所有人都平淡而幸福地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那样的未来……也未尝不是一种桃花源。”

在说完这一切后,许亦生出神地望向远方,他所说的,全都是“祂”曾经的梦想。那时的“祂”多想去做那些人们的未竟之事,只可惜,事与愿违。

即使在拥有了什么几乎都能做到的力量的现在,他们也依旧无法去实现那一份夙愿,他们永远都无法回到“祂”的世界了。

不过为什么他会说这些本应烂死发霉在心底的事情呢……可能是因为在听到奥托说出那句——“……对抗崩坏就一定会出现牺牲,不是吗?”时,心中的某一块角落被触动了吧。

……谁又说过作为旁观者的他们不能给予援助呢?

“自觉力量不够而踟蹰不前,也因为心中的牵挂而难以脱离桎梏,那就由我们来帮你好了。”

许亦生与伊梦蝶相视一笑,本该如此,早该如此。不是人类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他们本就是人类……以人类之身,驱使,不……成为他人实现幻想的力量。

[大笨蛋回去之后让我亲一下!]

【小笨蛋怎么啦,变成恋爱脑笨蛋了?】

[才没有!只是觉得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这样啊……我也是,我亲爱的小笨蛋】

[噫↗这样肉麻死了,我们还是正常点?]

【屑,浪费我感情,口区】

[嗯,对味了,口区]

【所以我愚蠢的义妹啊,你还要不要呢?不要的话,我可就……】

“要!你满意了吧!我亲!”

“咳,梦蝶……”

“?”

“咿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奥托都无法忘记那一天——少女因为社会性死亡而发出的尖叫所引发的灾难性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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