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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迎来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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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他快步行走在偌大的校园,孤单的身影在周围都是结伴成群的背景下是那么的不起眼。而这副场景早已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他穿着一身成套的深蓝色卫衣,裤腿上的白色商标已经被磨蹭得难以辨识。用来收紧领口的带绳也早已不见踪影。

帽檐下的双眼空洞无物,宛若宇宙中那吞噬光芒的神秘天体,摄人心魂,让人恐惧。

不过,即使抛去这双如同死去的双眼,他的面容也绝对称不上帅气,但也不能说是丑陋,单用平庸二字形容便足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倒是他的嗓音相当悦耳,属于那种温婉的青叔音,能称得上是会被众多声控喜欢的声音。可惜的是,他天生五音不全,正常说话远比唱歌要动听。

宿舍里又开始口无遮拦地谈论着一些没营养的黄色话题,明明都是一群大脑发育完全的成年人,他总觉得自己周围的这些人还不如黑猩猩来得知性。

该说人类不愧是一年到头都在**期的生物吗?

他熟练地插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高,不去听那些会弄脏自己耳朵的言语。

毫无疑问,他的存在在周围人的眼中相当另类。外出和宅宿舍更喜欢宅着;恋爱和单身更喜欢单身;盗版和正版选择需要付费的正版;学习和游戏,选择两个都要但结果哪个都没做好;交流和沉默更喜欢沉默……等等。

当然,这样来看他只是一个内向的废宅而已,但是即使在小众的宅圈中,他也毫无疑问是异类。

不喜欢所谓的后宫,因为在心中答应过一个人要专一;不喜欢所谓的热血,因为麻木的内心已经无法热血;不喜欢催泪,因为干涸的眼眶已经无法流泪;不喜欢装逼打脸的桥段,因为厌恶这种行径;即不喜欢治愈,因为封闭的内心拒绝被治愈;也更加不喜欢致郁,因为不愿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上再填一道伤口。

——他终究无法被常人所理解,也从不奢望被人理解。

如此矛盾,如此妄执的他到底喜欢什么呢?答案,是平凡的日常故事。

“我们所度过的每个平凡的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

他很喜欢这句话。

要去体谅别人,理解别人,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要学会克制自己,要学会忍耐,无论受了多大的痛苦,也不能哭。

——得益于他那极致发散的多线式思维能力与特殊的心理境况,他可以理解所有人,包容所有人。

从小就被这样教育的他最终成为了披着人皮面具的无脸人,成为了能看透他人内心的读心妖怪,成为了冷眼旁观着身边一切,置身于事外的观棋者。

所以他喜欢那些平常却不平凡的故事,喜欢把自己代入那一个个平凡却充满奇迹的故事中。每当此时,便会觉得胸口暖暖的,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活在虚假的幻想里。

不止一次想过自我了断,但是因为答应过,所以少年行尸走肉般活着;因为想看到那个人的笑脸,所以还抱有一丝执念地活着;因为不想伤害身边的人,所以少年自私地活着。

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少年?是社会压力?是学业困难?还是来自他人的恶意?

——是他自己。

2000年的盛夏,一对没有任何准备的年轻父母有了一个孩子,这本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孩子的降临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多少欢乐,反而,造就了之后一切的不幸。

这个孩子天生就是懂事聪明的,仅仅7岁的世界就理解了父母为何吵架,但是他从来没有去问过,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父母是互相爱着的,所以才会生下自己。

——他天真地相信了即正确又错误的事情。

8岁,他看着躺在沙发上服下了数枚安眠药的母亲,先是拿出了一条毯子为母亲盖上,然后把耳朵贴到了母亲的胸口——还有心跳。他拿起母亲的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在得到马上回来的消息后,少年趴在母亲的身旁等待着父亲的回来。

结果则是——直到天亮,紧闭的家门也没有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9岁,任性的父母不仅教会了他如何自杀,也教会了他,血液的颜色是那么刺眼,并且……诱人。

同年,他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拥有的唯一资本——面对执意离婚的父母,他站到了窗户边,而窗外是高达十四楼的俯瞰之景。

——你们要是离婚的话,我就跳下去咯?

10岁,父母和好了,但是开始了频繁的“出差”,他则是被寄养到亲戚家中,看在父亲支付的高额抚养费的份上,那家亲戚对他还算好,但是……

那年,他学会了寄人篱下应该有的表现和态度。

11岁,他知道了,父母出差到底是去做了什么——赌博。很棒的一个词不是么?成则飞黄腾达,败则失去一切。

同一年,升入中学的他还学会了怎么让两个陌生人和好——只要让自己成为他们共同讨厌的目标,就好了。

成为那只【替罪羊】

12岁,因为一些原因,他被寄养到了另一家亲戚家里,那家亲戚要比之前那家好得多,他也学会了什么叫做关怀和温柔,但也学会了怎么拒绝别人的好意。

13岁,他的父亲败了,败得如丧家之犬,败得一塌涂地,榱崩栋折。他看着父亲左左腕上触目惊心的刀疤,学会了封闭自我。

14岁,他遇到了她,或者说,他再次遇到了她。只一眼,便坠入爱河,只一笑,便清扫阴霾。她是将冰雪消融的第一抹春阳,她是温暖照亮那漆黑湿冷海底的暖流和萤火,她是他甘愿为之飞蛾扑火的炽阳。

——她是他的表妹。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感,所以很快,他放手了。

半开的心房重重地闭上了,并裹上了一层表面满是尖刺荆棘的钢铁防护罩。从此,便无人能够进入这间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屋。即使,有人撞的头破血流,苦苦哀求,小屋也不会为那个人敞开大门,因为小屋的内部不仅寒冷刺骨,而且早已破败腐朽,根本无法给来客送去温暖。

15岁,他学会了怎么轻松地活着——只要站在看戏的旁观者而不是痛苦的亲历者的角度,只要把一切甚至自己的过去当做虚假的故事,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喜悦,感觉不到愤怒,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能如此轻松。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找到这个方法呢?

19岁,他的父亲,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一次败了,而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再愿意给他偿还的资本,就连祖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也早就被他亏空。

为什么?因为他的父亲,急着证明,急着向他的父母证明,急着向自己的妻子孩子证明,急着向所有人证明,他有能力。但结果就是,他败了。

——恨?拿什么理由去恨?有什么资格去恨?

——……恨是什么?

失去,不断地失去,直到一无所有……他何曾真正的拥有过?欺骗,不停地欺骗,最后骗过自己,甚至从根本上扭曲自己的人格。

——可笑的过度温柔,可笑的自我牺牲,可笑的极度自卑,可笑的……他。

随着什么东西断开的感觉,他疯了,理智且清醒地疯了。

多么精彩的青春物语,多么美妙的命运使然,多么滑稽的舞台小丑,简直就是一出未经粉饰的喜剧大作。

侧躺在宿舍床上的他,蜷缩着身子打了打哈欠,然后调小了耳机的音量,渐渐地陷入了睡梦。

他还是相当喜欢做梦的,即使是噩梦也是一场难得的体验,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喂,xxx,醒醒,准备去上课了。”

“我们先走了,记得锁门。”

这一次,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效率地整理床铺然后背起背包走出宿舍。而是看向了窗外慢慢变成了火烧云色彩的天空。

如果有人在2020年告诉你,他梦到太阳撞地球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换做正常人,可能会觉得这人是不是没睡醒,都2020年了还在说2012年才会说的事情。

他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看着遮蔽了整片天空的“大火球”快速落下,听着那些人惊慌害怕四处逃窜的尖叫声,感受着快要把自己烫伤的炽热高温。

他久违地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样,不算违反约定了吧?我有好好地活着哦。哈哈哈哈,什么啊,我也不是一事无成嘛~

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坦然地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真的坦然吗?

——哈……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会有些不甘心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活到现在的啊……

“看啊,太阳,落下来了。”

“看到了,看到了。”

“不拍照留念吗?”

“那么亮,拍下来都看不清好吧。”

——即使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也还是自问自答么?

——好想和以前的自己见一面啊……至少要告诉他,其实你和你的表妹属于旁系第四代,按照婚烟法是可以结婚的哦,不要放弃呀~还有,其实……

“哈……哈哈哈哈……”

——真是的,怎么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再见了,这个美好的世界,希望是再也不见吧。

“来不及 ?来不及 ?……你曾笑着哭泣……”

这如同海底深渊中无人问津的人鱼轻吟,与温暖到有些烫人的赤阳一起归于虚无。

【懂得太早,看得太透,但历不配岁,而伤得越痛,病得越重,疯得越深】

“哎……”

被落日灼烧殆尽的虚空中,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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