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暗中派人打通各个关节，尤其是推进教会与王族的协作，终于在前些天彻底完成召唤仪式的布置，也顺利召唤出梦寐以求的异界人……不过，你和赫丝蒂娜的介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艾沃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我，而我微微挑起眉梢，冷静地说道：
「这些事情和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当然，如果你只是想讲讲自己的光荣事迹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前提是你觉得时间绰绰有余的话。」
「呵呵，你说得没错。上了年纪之后，不管听众是谁，总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但要说有没有关系，其实还是有那么些关系的。」
艾沃的视线一瞬间忽地下沉，我顿时察觉到一丝异样感，但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人魔实验是我重点关注的项目，虽然相比异界人召唤的难度更低，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早在我继任教皇宝座之前，教会就已经有过大量的人魔实验，可结果无一不是失败，所以到后来这一实验直接被视为禁忌，我也只能从监狱里捞出一些死囚，或者从战场上掳走一些士兵，又或者从私立孤儿院啊私立收容所这些民间设施里抓走一些人。相比之下，魔族的身体部件倒是非常容易入手。」
我眉头顿时微微蹙起，因为艾沃在谈及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丝毫不曾有任何的波动，对于她而言，同族也好异族也罢，全都不过是可以肆意利用的道具或者实验品而已。
「人魔实验最大的难度在于排斥。归根结底，人族的肉身强度远逊于魔族，难以适应魔族的肉身部件，所以哪怕是移植成功，也只会被魔族的肉身所侵蚀，到最后失去正常的人形，也没有基本的思考能力。无论是外观，还是体质，都会变得倾向于魔族。一旦入夜，甚至会疯狂吸收月华直至毁灭，寿命最长也不过一周。」
艾沃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却又是忽地嘴角一勾，微笑道：
「事实上，我并没有找到可以解决排斥的根本方法。」
「但是十年前的魔族夜袭事件里，出现的不是魔族，而是人魔。一般的人魔不可能有这种计划性的行动，所以就算你没找到根本方法，至少也是有什么缓解手段的……你现在这副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看得出来，你和魔族肉身非常稳定地融合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移植的是——心脏，而且是高等血族的心脏。」
我无比冷静地指出艾沃身上的奥秘，而她愈发惊异地望着我，挑眉道：
「光凭观察就能发掘得这么深吗……不愧是敢自称魔族学者的人。你推断得没错，我移植的就是一颗高等血族的心脏。血族可以无视血液排斥，吸收任何对象的血液，因此移植血族心脏的排斥反应，往往会比移植其他魔族的心脏更为微弱。这是我通过大量的实验才得出的结论，看来你所在的组织也不是纯白一片啊。」
「是黑是白，不是你可以评定的。至少赫蒂选择加入我们，而拒绝了你们的邀请。」
「那是她的幸运，否则她只能被我夺走肉身，我不会允许圣女之座被外人所占据。」
艾沃淡然无比地说道，我却不禁面露古怪，真想知道赫蒂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而艾沃在微微一顿后，又是继续说道：
「诚如你所言，我找到的是一种缓解手段——或者说控制手段，可以深度干涉魔族的肉身部件，使其不会无止境地侵蚀下去，从而实现平衡，乃至于融合。当然，用进化来形容的话，或许更为美妙。」
艾沃露出分外愉悦的笑容，似是觉得这一用词非常精妙，但我很是好奇，按照这一说法，莫非她是觉得魔族比人族进化得更为完全？
「问题是，这种控制并不稳定，所以后来那些实验体，还是落得一个暴毙的下场……恰恰就是在实验难以进展的状况下，我激动之余试图夺取安洁儿的肉身却惨遭反噬，只能夺取莉莉丝的肉身。」
闻言，我脑海中倏然掠过一个想法，下意识地便说道：
「于是你把自己的肉身当作了实验体？」
不等艾沃有所回应，我进一步推断出一个答案，皱眉道：
「我明白了，你所谓的控制手段是……〈圣器〉。」
——这并不是确认，而是确信。
艾沃这一次并未露出惊异之色，反而是眼神幽深地打量起我，半晌才是说道：
「我倒是低估你了，这一点我可是有意隐瞒的。」
「你的〈圣器〉可以干涉魔族的肉身，所以同样是移植魔族肉身部件，对你自己的控制效果，必然比对其他人的效果更好，这才是你得以稳定地融合魔族肉身的理由，恐怕从今往后，特例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了。」
「呵呵呵，没错，你的洞察力实在优秀。」
艾沃的银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似和善地笑道：
「当时我已经对安洁儿的肉身势在必得，而且因为这种〈恩赐〉特性的缘故，我对自己的肉身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留恋。既然有机会拿自己的肉身当实验体，那么多少也值得尝试一下……结果如你所见，实验非常成功，以防万一我便把肉身封存在这里，但不得不说，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融合得居然会如此完美。现在的我不是人魔这种劣质进化体，应该称作是……魔人吧。」
「贱人才对。」
莉莉丝冷不丁地讽刺道，而艾沃微笑着瞥了她一眼，下一瞬竟是骤然降临到她的面前。
那速度真的是奇快无比，以我的动态视力都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好在我有着更为强大的反射神经，下意识地探出右手，牢牢扣住艾沃的拳头，只差一刹那，这一拳便会砸中莉莉丝的面孔，而这一拳的力道，可是令得我的手腕关节嘎吱作响的。
「——！？」
莉莉丝直到这一刻才猛地回过神来，望着近在咫尺的拳头，眼瞳陡然缩成针眼，无意识地后撤一步。
我面无表情地斜视着艾沃，冷冰冰地说道：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吗，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欺人者，人恒欺之。我只是不喜欢贱人这个称呼而已。」
艾沃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可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要叫一声贱人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