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变成……这副德行的?」
望着如傲竹般直立的神奇法杖,我不禁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世上还真是再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也并非自愿才落得如此下场的。」
方才还傲然的法杖中顿时漏出一声叹息,只听那位上官可怜幽幽说道:
「此界非吾界,纵是我实力通天,也无法抵抗一界天道,只能任其欺压,不得善终。」
「说人话,之前聊的时候明明说得很溜的!」
「这贼老天忒狠,还真干不过它。」
「这不就通俗易懂了嘛!」
「人要讲风度,小姑娘,否则与禽兽何异。」
「切,你就装吧,也没比我大几岁。」
雪莉顿时不屑地一撇嘴,这两人虽然吵吵闹闹,但如此看来,关系似是相当不错。
没想到雪莉会成为异界友好交流第一人,当真是世事无常,或者说是傻人有傻福。
「之后呢?」
我轻轻一敲茶几的桌面,无比和善地一瞥雪莉,她顿时如触电般浑身一颤,一下子噤若寒蝉,我明明只是想劝她不要随便插话而已,但这样也好,省得我费心费力。
「人不可貌相,你小子乍一看温文尔雅的,竟——」
「之后呢?」
「呃,天道压制我的实力,甚至要封印我的魂体。我起初也只能勉强抵抗,越到后来越心生绝望,然而你的剑器竟有种压制天道的诡异力量,焉而被你一剑穿心的时候,天道的封印松动,我的魂体便趁机脱离。」
「等等,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很是诡异地望着那根法杖,既然如此,这位来自异界的可怜人究竟是何来的嘴脸,一上来便对我说三道四,难道不管在哪一个世界,女性都是如此蛮不讲理的吗?
「救、救命?恩人?那、那是何物,小子,我不懂你说的话呢……异界语当真是复杂,哎哟,脑壳疼。」
「那正好,我来教你一个词汇吧……其实我们这里不管『小子』叫『小子』。」
「哦、哦?那、那称作什么?」
「叫爸爸。」
「——」
法杖中的上官可怜瞬间陷入沉默,而我只觉背后猛地被人一踹,这无疑是奥尔菲的家庭暴力行为,事到如今我也已经见怪不怪。
「呵,以后长点记性。小子小子的,怎么,我看上去很矮——很小吗?脱掉衣服怕不是能吓死你。」
「克洛,你居然也会讲荤段子——」
「我指的是肌肉,你个满脑子污秽的下水道,闭上嘴巴乖乖看门就好。」
「哦、哦……」
我略感厌烦地打发雪莉,与她相处时间越长,越容易失去冷静,如此粗暴的态度反倒显得无比舒心。
「那你又怎么进到雪莉的法杖里去了?」
「魂、魂体并不稳定,无法脱离肉身太久,焉而必须得尽早找到依附体……话虽如此,依附体也不是如此轻易便能找到的,尤其是我的魂体还被此界天道侵蚀过,相当于被设下禁制,连临时占据一具肉身都无法实现。所幸我的运气尚佳,在魂体溃散之前找到了依附体,即是这根建木之枝。」
说着,那根法杖在原地微微一跳,竟是有几分可爱的味道。
我忍不住揉起自己的睛明穴,方才法杖跃进我怀中的光景还历历在目,以至于我一望见这根法杖,心头最柔软的部分便会被触动。
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或许这种心情近似于……疼爱宠物?
我嘴角不禁一阵抽搐,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已经不止一次提及『建木之枝』这个词了,那究竟是什么?」
「如字面所示,此杖乃是建木的枝桠所制成,这才能无视天道禁制,完美容纳我的魂体,你我之间也可以正常沟通,否则我恐怕连天道一词都无法说出口。此界天道的排外性极为惊人,连我的魂体都要侵蚀,这无疑是不允许我对外泄漏讯息。」
那法杖似是心有余悸地微微一颤,旋即那位上官可怜多半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轻咳一声,说道:
「至于建木,那是沟通万界的神树,既存在又不存在,肉眼可见却无法触及,每一片落叶每一截断枝都蕴含不可思议的力量,据说有心想事成的效力。我曾有幸见过建木的一片落叶,霜白如雪,历经千年不留痕迹,焉而对建木的气息有深刻印象,这根法杖便与那片落叶的气息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强烈。」
「奥尔菲?」
闻言,我忍不住低声向奥尔菲确认道,而她的声音很快传入我的耳畔:
「她所在的世界,多半是将〈世界树〉称为建木的。从她的描述上来看,两者应该是一样的存在。」
我顿时微微颔首以作示意,又下意识地望向坐在门板前的雪莉,挑眉问道:
「雪莉,听到了吗?你的法杖好像来头很大,你有什么头绪吗?」
却见雪莉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迟疑片刻,这才是期期艾艾地说道:
「其实……这根木头是从家里仓库翻出来的,因为打人的手感特别好,也硬得不像话,导热性什么的也很好,所以我就顺手拿来当法杖的。」
「知道了。呵,预料之中的回答,我本来也没对你的大脑抱有什么期待。」
我很是冷淡地打发完雪莉,又一次深刻体会到她的无能,人族的愚蠢当真是永无止境。
「我已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于你,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我的肉身究竟在何处?莫、莫非已经入土为安——」
「别做梦了,来路不明的尸体,怎么可能土葬了。」
「那就好——」
「当然是火葬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无情地击溃上官可怜的心理防线,她的音色与安洁儿甚是相似,却又不必担忧体质的影响,因此玩弄起来格外有成就感,说实话,听见她此刻恸哭的凄惨声音,我的脊背中简直好似有一股电流在疾驰,酥麻而痛快。
「玩笑而已,你的肉身毕竟是珍稀物种,现在还被教会郑重其事地保管着,到时候自然有见面的机会。当然,你现在是这种状态,要是想动手去抢的话,还是劝你放弃为好吧,可怜可怜自己……不,可怜可怜可怜吧,运气不好说不定被人当柴劈了。」
我一本正经地建议道,心中却是突然觉得,「可怜」这名字竟是无比悦耳,此人的父母怕不是百年难遇的天生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