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耀眼的白芒如潮水般吞没视野,而待得光芒消褪之时,书房内已然只余我一人,以及满地凌乱的书籍。
顶着房内昏暗的灯光,我不紧不慢地穿过书堆,来到书房尽头的窗前。
推开紧锁的窗户,双臂压在窗框上,仰望着那片无比压抑的夜空,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盖天际,几乎不见一丝的星光,更遑论〈魔月〉的光辉,黑压压得令人有些心塞。
「呼——。」
我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望着那团氤氲的白雾飘转腾空,最终如炊烟般飞散于风中,这才是自兜中取出冰冷的传音石,为其注入少量的灵力,一道青色灵阵顿时浮现于眼前。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有过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自然会更为娴熟,三次往后那便是举重若轻。
当然,我指的并非是房事,而是灵印的勾勒。
不多时,伴随着我挥洒自如的指尖艺术,一道精简的太阳纹样在灵阵中央浮现,而当传音石接通赫蒂的瞬间,那道醒目的灵阵顿时隐藏起来,只有传音石在释放熹微的光芒。
尽管我心中早有准备,但当体内的灵力如决堤般飞快流失时,还是忍不住暗自咋舌。
「赫蒂,听得见吗?」
「嗯,听得见。我现在刚到内厅,准备检查文件呢。」
「……有不少新公务吗?」
「不,就一两份,殿下你不操心。」
「是吗……你的灵力撑得住吗?这个距离的灵力消耗,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没有问题,就算实在撑不住了,我还能调动〈莱瓦汀〉里的灵力的。」
「那就好。」
我暗自估算着体内灵力的状态,按照这一流失速度的话,哪怕我处在灵力充裕的状态,哪怕我光是呼吸而不进行任何发言,都无法维持十五分钟的时间。
好在眼下乃是夜晚,虽说〈魔月〉为乌云所隐蔽,但也是可以吞吐月华的,焉而考虑到流失与补足的问题,十分钟的联络还是可以保证的,而若是〈魔月〉普照的话,显然还能多出几分钟。
「殿下,这可是魔族历史上里程碑级别的进步,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出来也只有你听得见,我提不起多大兴致来啊。」
「那就由我来说吧。」
「哦?那倒是有点意思。」
我忍不住微微挑起眉梢,旋即冷静地制定规则道:
「禁止寡妇村,禁止处女村,禁止亿万精兵。」
「不是,我本来就没打算说这个的……在殿下你的眼里,我难道是象征荤段子的女人吗?」
「至少正常女人的话,不会动不动就问『你渴望房事吗?』」
「——」
赫蒂一时间陷入沉默,紧接着幽幽一声叹息,似是在仰望魔族的天空,沉声说道:
「殿下,这下子……要变天了啊。」
「赫蒂……」
我深深地望着黑压压的夜空,旋即冷笑着说道:
「你这是在抄袭我的台词。」
「但是很贴切啊,是殿下你用的太早了,现在用才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从你说出悲壮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悲壮的要素。」
「殿下,有句话我不吐不快,你虽然每次都嫌我瞎抬杠,但其实殿下你自己才是杠精吧?」
「嗯?什么是杠精?」
「在还是○子的时候,就已经擅长抬杠的一类人,所以叫作杠精。」
「——」
——抬杠是父系遗传的吗。
我仿佛嗅到一丝性别歧视的味道,旋即又听赫蒂忽地说道:
「对了,殿下,你今晚是要出去的吧?」
「……你猜到了?」
「当然。其实也不难猜啦,毕竟布置犯罪现场的时候,不是没用上那张任务文卷吗?以殿下你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疏漏这一点的。」
「没错,我是准备夜探十二宫,刚好也看一下那边的反应。」
「带上我一起去多好啊,我今天玩得一点都不尽兴。十二宫探险吗……听着就很刺激。」
「……天杀的,你是被雪莉那蠢货传染了吗?」
我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古怪,下意识地活动起五指,说道:
「不瞒你说,我现在听到『玩』这个字,就莫名有种手痒的感觉。」
「殿下,我觉得打人是不好的,这个世界需要爱与和平。」
「——」
我听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爱与和平那是你这种天杀的有资格说的话吗?明明只有我才有资格说这两个词。
「别闹,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算有个万一,还能求助于奥尔菲,但带上你就不行了——等、奥尔菲,你别踢人啊,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是吗?」
我突然只觉后背一阵钝痛,但后方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虚无飘浮着,令得我倍感莫名其妙,奥尔菲的情绪总是如此不安定。
「呵呵呵……殿下,你的情商真的是忽高忽低,这样以后怕是会受苦哦。」
「多嘴,这都是人之常情。」
赫蒂的笑声莫名愉快,以至于听着听着,我也忍不住失笑一声,摇头说道:
「像这样和你说话还真是不可思议。你想,明明隔着上千里上万里的距离,却有种和你近在咫尺的感觉。光是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心里都会变得充实起来。」
「殿下……」
「可见时代真的是要进步才行啊。」
「——」
赫蒂在传音石对面磨着牙齿,在短暂的停顿后,只听她幽幽地吐字道:
「殿下,你应该去查一下『情趣』这个词,不要一到关键时候,就多说一句让人泄气的话。」
「咦,怎么,你居然还能充气?」
「……殿下,你其实都是故意的吧?」
赫蒂的话音中多出几分深邃,而我忍不住嘴角一勾,佯作不解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哦,这段时间我的情商一直处在低谷,你也不要太较真了,天杀的。」
「啊——,啊——,啊——。」
「……你突然鬼叫什么?」
「你说什么,殿下,你说什么?我这边听不见!啧,这该死的风好大,我得把窗户关上——哇,震惊!传音石居然掉下楼了!我还想听殿下再说几句情话呢,这可怎么办呀!哎呀,我好头疼呢!头疼头疼脑壳儿疼!」
赫蒂那无比拙劣的演技令得我嘴角一阵抽搐,听她胡扯半晌功夫后,我忽地眉梢一挑,微笑道:
「赫蒂,你渴望房事吗?」
「——」
对面瞬间陷入沉默,而不过片刻,赫蒂的话音幽幽响起:
「晚安,殿下。」
「晚安,赫蒂。」
我略感古怪地回答道,切断传音灵阵后,仰望着那片黑压压的夜空,心想,她难道是害羞了不成?
下一秒,我的后背再度传来一股钝痛,奥尔菲的脚上功夫真的是越发地强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