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与最初召唤〈米斯特汀〉时的状况一模一样,我根本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操作,真的只能凭一时的气势来掩盖自己的无知。
毕竟〈圣器〉也好,〈魔具〉也罢,都有着独特的灵性,天知道需要怎样的契机才能触及它们的全貌。
好在〈米斯特汀〉并未背叛我的期待,也可能——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感化。
唰!
冰冷的线条瞬间撕裂雨幕,也自然而然地撕裂火墙,却并未引发任何特殊的现象,比如爆炸,比如湮灭。
这一刻,十字剑发挥的是剑刃本身的性质,其余添加属性一律处于沉默状态,甚至都不再吞噬我的血液。
我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恍然,仔细想来,我本就并非习剑人士,因此但凡动用武器,总会无意识地将注意力集中到武器上头,可能这种状态恰恰正是触发〈米斯特汀〉特性的契机。
选用通俗易懂的词语来说明的话,一切都是因为我……用力过猛。
只有秉着更为柔软更为灵活的态度,才能有效地发挥出〈米斯特汀〉的各种特性。
是的,对待武器,要像对待情人一样。
唰!
倏然间,那被我斩断的火墙忽地一阵变幻,竟是化为一张狰狞的火焰巨口,那一口青白色的獠牙宛如是冰晶铸造,几乎看不见火焰的轮廓,旋即便是无比凶狠地咬向我的身躯。
——果然不对劲,他的能力……有变化。
我忍不住心头一动,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枚雪花坠饰,莫非是内部封存有赫菲斯托的〈恩赐〉?但封存的〈恩赐〉显然不可能如臂使指地运用。
疑惑归疑惑,这火焰巨口终究不能忽视,虽然依旧无法感觉到热量,但这明摆着是有什么陷阱,以身犯险也是要有一定把握的,谁会想没事受点伤玩玩。
唰!
我猛地紧攥十字剑,凭着异于常人的力量,先是一剑斜挑而起,紧接着强行改变剑身位置,猛地从另一角斜斩而落,因为先后间隔极其短暂的缘故,半空中自然地勾勒出一道冰冷的十字轨迹,如同烙印般牢牢地印刻在那火焰巨口上,瞬间便将之撕成大块的火焰碎片。
嗖!
只是,几乎就在我撕碎这片火焰的同一时间,一把萦绕青白火焰的仪刀蓦地刺来,要不是我上半身及时向后一仰,这刀尖恐怕会直接刺穿我的眼球,而此刻仅仅只是贴面而过。
「你们这对兄弟可真是有趣,居然连〈恩赐〉都能赋予对方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家系〈恩赐〉还有这么神奇的用法。」
我稳稳地保持着上半身后仰的状态,左手则是猛地将荆棘十字剑横扫而去。
只是,不等我的剑刃触及任何事物,一股恐怖至极的风压蓦地自上方传来。
却见那仪刀上的青白火焰骤然爆发,惊人的风压直接破坏我的平衡,令得我有些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那扑面而来的火焰依旧毫无温度,哪怕沾染到皮肤上也全无灼热感,可越是如此,越让我心生不安。
——到底是什么原理?
我第一时间自地上翻身而起,顺势一剑拨开那萦绕青白火焰的仪刀。
这一次,我并未限制〈米斯特汀〉的特性,不是一时疏忽,而是有意为之。
呯!
兵戈相交的脆声顿时响起,而那仪刀上的青白火焰先是一阵摇曳不定,紧接着一如我早先的预料那般,青白火焰骤然膨胀起来,从青白色飞快地转化为赤红色,仿佛是瘪掉的气球突然鼓起来一般,直接将整把仪刀都吞噬在内。
「你——」
不稳定的火焰令弗雷姆手掌一抖,再也无法稳稳地握紧仪刀,他整个人的脸色蓦地一变,可遗憾的是,他这句话还未曾落下——
轰!
好似鼓起的气球抵达临界点一般,那团偌大的火焰猛地爆炸,世界一瞬间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只见一朵朵赤红如血的火焰漫天绽放,经由〈恩赐〉压缩的大量火焰一经解放,自然是如同胡来的流星雨般飞散开来,而与之伴随着的,当然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强烈风压。
我早有准备地借助风压轻身一点,转眼间便与弗雷姆拉开近十米的距离——当然,弗雷姆本人也是被风压吹飞一段距离的,这才有我所说的十米。
不过,这毕竟是极近距离引发的火焰爆炸,自然会有大量的火焰沾染到我的身上。
——温度……有的。
我轻轻拍着沾染到身上的火焰,这一次,这些火焰确实带给我几分灼烫的感觉,说明这些火焰已经是正常的火焰。
「想跟我拼个两败俱伤吗,胆气倒是十足。」
弗雷姆自不远处的地面上缓缓站起身来,他身上也是有着一簇簇赤红火焰在燃烧,但随着雨水的浇注,自然而然地便走向熄灭。
「你想多了,如果我真想拼个两败俱伤的话,你早就死无全尸了。——嗯?」
我话音这才刚刚落下,忽地察觉到一个诡异的问题,忍不住眉头微蹙。
在方才的爆炸之前,已然有几簇青白色火焰沾染到我身上,而这青白火焰与赤红火焰不同,一来它没有实质性的温度,二来我竟是无法将之扑灭。
「看来死无全尸的人,不会是我,而会是你,克洛涅斯·达威尔。」
弗雷姆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身上的青白色火焰,而我闻言,不禁眉梢挑起,说道:
「有点意思,这就是这种火焰的性质吗,但你还是低估了我。」
我下意识地对着肩头的青白火焰,蓦地挥舞起荆棘十字剑,结果——
轰!
那团青白色的火焰猛地爆炸,大片赤红火焰扑面而来,而令我微微皱眉的是,有一股钝痛深入到骨骼之中,那来自极近距离爆炸的冲击力。
不过,也不是承受不了的冲击力,但太过频繁可能导致骨骼错位。
——〈米斯特汀〉的特性已经被看穿了吗,否则不可能安排这种针对性的陷阱。
我心头微微一动,倒也不觉得有多么意外,毕竟与〈米斯特汀〉实际接触过的话,一般都会有猜到几分答案的,其特性终究谈不上复杂。
「你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弗雷姆极度诡异地望着我,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的身躯,很是古怪地说道:
「挨上这个距离的爆炸,整个人居然只是晃了一晃,你——你体重多少啊?」
「——」
这一逻辑并不存在问题,事实上,一对体格相仿的人族与魔族,后者的体重绝对比前者更高,毕竟肉身结构存在很大差异。
「放心,我再重,也重不过你对雪莉的爱。」
「哦?你人不像人,倒是说了句人话。」
弗雷姆显然未曾听出我的讽刺之意,要不然便是欣然接受我的评价,他轻轻一抖刀剑柄部的雪花坠饰,说道:
「看在你刚才这句话的份上,我就给你一点惊人的提示,其实……这两枚雪花坠饰是暗藏玄机的,没想到吧?这个秘密连雪莉娜自己都不知道,呵呵。」
「——」
望着弗雷姆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只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我当然不曾对他抱有什么期待,所以也不想对他说「雪莉不知道,但我知道。」
毕竟无数的事实已经证明,和这一家子人接触时,绝对不能通过常识来判断他们的思维逻辑。
「你——呃!?」
砰!
弗雷姆正想着说些什么,忽然间,却见他侧脸一阵波纹状的扭曲,便犹如被某种重物所敲击那般,话语因口腔的变形而如同呜咽一般,而紧接着,他整个人好似断线风筝般蓦地倒飞而去,狠狠地撞在后方的一株树木上,摇落大片湿漉漉的叶子。
「……」
事态的变化太过急遽,我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愣。
看这样子,莫非这一家子不仅仅是思维逻辑破格,连存在本身都超越了世界的常识?
所谓无风不起浪,弗雷姆这个人倒是有趣,不仅无风自动,掀起的还是一场人形热带风暴。
当然,我很快意识到这究竟是怎样的缘由。
微微侧转视线,只见米纳斯面无表情地站在赫菲斯托的面前,而赫菲斯托一拳击打在米纳斯身前的虚空中,从他拳头的形变来看,这一拳其实是打在某些实质性的事物上的。
比如,弗雷姆的肉身。
比如,弗雷姆的侧脸。
比如,弗雷姆的牙床。
「你的〈恩赐〉特性让我想起某个人。」
赫菲斯托一对赤眸流闪青白火焰,他定定地望着面戴半面具的米纳斯,很是深沉地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那家伙的真实身份,但是不是本人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好歹以前也是一起执行过一些重大任务的,你是……北之〈冥王〉吧?」
米纳斯一言不发地望着赫菲斯托,只是嘴角莫名勾起一抹冷笑,而紧接着出声回应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位被兄弟痛击的布朗杰尔家长子。
「里猜到她是米辣斯,里为虾木要动瘦!?」
弗雷姆抚着树躯颤巍巍地爬起身来,很是愤懑地捂住自己的侧脸,想来是牙齿被打断了几颗,他的话语听着很是古怪,不过从状况上来推断,他说的应该是「你猜到她是米纳斯,你为什么要动手!?」
「一时失手。」
赫菲斯托神色冷峻地回答道,但话音一落,他竟又一拳狠狠击打在那无形壁障上。
砰!
「你——」
弗雷姆神色蓦地一变,单膝猛地撞在地上。
砰!
「我——」
弗雷姆嘴巴还未张开,脑袋猛地向后仰起。
砰!
「——!?」
弗雷姆瞪着一对铜铃般的血色赤眸,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下半身。
很快地,只见他向着前方缓缓地倾倒而去,溅开一地的晶莹水花。
那便如同是一株千年古树轰然倒地般,充满着悲壮与凄惨的味道。